乾城内, 泾河流转而过,河面灯火辉煌,倒映在水中, 灯光与波光交相辉映, 仿佛形成另一个虚幻浪漫的世界。
花船缓缓在泾河上行驶, 站在甲板上能够看到整个乾城的风采。在凡俗世界鼎盛了万年的乾城,恢弘繁华,满城尽是欢声笑语, 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凤锦容靠在船舷上,手指划过水面, 笑着说道:“美人儿,我还以为你不答应和我一起游船呢, 如此良宵, 美人相伴,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说着, 还凑近了稍许:“月香居是不是个好玩的地方?刚才那苏姑娘的一曲歌舞, 是真不错,人也长得漂亮,凡俗界竟然也有这么好看的美人儿,以前竟然没有留意过。”
她单手托住下颌,光影把她流畅好看的五官轮廓线勾勒得朦胧好看,那双眸子也显得有些朦胧起来, 似乎是还在回味刚才月香居之中的那美妙的歌舞。
苏姑娘名满乾城, 衣衫鬓影, 丝竹缭绕, 伴着乐点的步伐带动腰身上的铃铛晃动作响,拈起衣料的手指纤长莹润, 一曲如月中仙子,一舞如水中惊鸿,的确配得上盛名。
当然,最后苏姑娘今晚的入幕之宾就是六王爷。
闻司岐没有理会凤锦容,一双青玉色的眸子只是缓缓从水面上扫过,她的目标可不是陪凤锦容游船,而是那六王爷也和苏姑娘来了游船。
笑声依稀飘入耳畔,闻司岐迅速就找到了苏姑娘的游船的位置——就在她们的船前面不远的地方,花船上还挂着月香居的牌子。
甲板之上,那苏姑娘一帘珠帘蒙面,眼眸之间眼波流转,随乐而起的舞姿比着在月香居的一舞多了几分随意,也多了几分散漫慵懒地美感。
而那六王爷正靠在船边,手指轻轻伴随着乐声敲击,微微眯着眼睛,满脸都是享受。
“师尊……也喜欢苏姑娘的歌舞?”
闻司岐回头看了一眼段奚颜,段奚颜的一双唇角微微向下撇着,眼睛眨啊眨,亮晶晶的棕褐色凤眸盯着她看,分明眼底全都是委屈巴巴。
刚才在门外被关了许久,这会儿又看着闻司岐盯着别的女人看,段奚颜不委屈巴巴就奇怪了。
只是这里面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在闻司岐面前撒娇,是只有段奚颜自己才知道的了。
闻司岐皱了皱眉,浅浅回答了一声:“不是。”
“没关系的,师尊喜欢别人我也没关系的……”段奚颜继续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只要师尊不把我赶出去就好。”
小绿茶一副自己受了委屈还百般迁就的样子,闻司岐微微顿了片刻,缓缓说道:“为什么被赶出去,你心里没数吗?”
段奚颜脸上的表情僵住:“……”她师尊现在讲话不给她留一点点余地,兔兔被逗得次数多了,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然而只是片刻,眨巴眨巴眼睛,又搂着闻司岐的胳膊贴了过去:“师尊师尊师尊,我错了,我下次绝不说崽崽是我们的崽崽了。”
闻司岐的眼睛眯了眯,崽崽是我们的崽崽,这句话怎么越听越觉得奇怪呢?段奚颜这到底是认错了还是没有?
凤锦容却一下子来了兴致,拉住闻司岐的胳膊:“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还没等闻司岐反应过来,凤锦容已经急不可耐地掠了出去,金凤鸟的涅槃之火瞬间包围住三个人的身体,瞬间三个人的气息的身影全都在夜幕之中消失。
虽然如今乾城不少修士,但跑来游船的并不多,就算是来了,实力也比不上凤锦容,她们三人的身形压根就不会被人发现。
身形一转,三人已经落在了苏姑娘的游船顶上。
闻司岐瞥了凤锦容一眼,识海传音道:“你这样真的好吗?”
凤锦容眨了眨眼,笑眯眯传音回来:“怎么不好?我只是想看美人跳舞而已,我没有直接出手把美人抢到我们船上,已经是非常不给你惹事了。”
也是,不能用寻常的道理来和凤锦容讲道理,她是从来不遵从规则的。
苏姑娘一舞结束,胸脯微微起伏喘气,伸手解开了面上的珠帘,端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然后递到了六王爷的唇边,声音柔媚:“六王爷,看了我的舞,这杯酒要喝。”
“好,苏姑娘的话,本王当然听。”说着,那六王爷接过酒杯,顺势旋转了半圈,就着苏姑娘刚才的唇印,一饮而尽。
闻司岐眸间稍稍暗了暗,她能察觉到这杯酒里是有灵气的,并不是凡俗世界寻常的酒水。这位苏姑娘能弄到这样的东西,显然不一般。
一杯酒入喉,不久,六王爷的眼神微微有些涣散,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双颊上也多了一层酡红色,手臂扣在了苏姑娘的腰间,轻轻把人带进了怀里。
花船上随行的人本来就不多,见此情景,知道主子接下来想干什么,纷纷低着头退了下去。
苏姑娘的身子微微一扭,就整个人从六王爷的怀里摆脱了出来,笑着拽住了六王爷的衣袖:“六王爷,我们回房。”
“好好好。”六王爷笑着点了点苏姑娘的鼻尖,“你啊,真是让我喜欢不过来。”
只是,在苏姑娘扶住六王爷的手臂,垂眸的瞬间,眸子里的笑意全然退去,一抹狠厉的杀意一闪而逝,唇角的弧度也缓缓淡了下来。
“砰——”的一声关了船舱的房门,苏姑娘话语依旧柔媚:“六王爷,您醉了,我扶您坐下。”
“本王怎么可能会醉?本王可是服用过仙品丹药,和俗人不一样,自然是千杯不醉的……”他说着,挥舞着手,笑着要去拽眼前的美人,但是姿态里依旧带着醉意。
“寻常的酒当然不会醉。”苏姑娘俯下身子靠近了说道,“这可是前几日有位仙人,送给我的仙酒,莫说是你,就算是仙宗里的仙人们也逃不脱……”
一句话未完,她以反手从衣袖里抽出一把利刃,眼露凶光,利刃朝着六王爷的咽喉刺了下去:“我妹妹死在你手里,你也去死吧。”
从进入乾城,进入月香居开始,她就在等这一天了。六王爷最爱色,她就要让自己的美名响彻整个乾城,等着他主动找上门来。
她自然是知道,皇室背后有仙宗,皇室中人服用过仙品丹药,和寻常人不同,可这仙酒也是她费尽心思找来的,就为了今天。苏姑娘的手忍不住有些微微颤抖,多年夙愿一旦达成,她似乎眼前看见了曾经被六王爷玩弄致死的妹妹,也看到了自己会被捕入狱凌迟处死,但是她不在乎,她只想给妹妹报仇。
利刃刺入六王爷脖颈的皮肉之中,鲜血瞬间涌了出来,然而只是刺进去半寸,就再也刺不进去。
一抹灰色从他腰间的玉佩呼啸而出,朝着苏姑娘手中的利刃扑了过来。
“怎么可能……”苏姑娘的眸子里已经满是不可置信,她算准了所有的事情,却没有算到眼前。
这一抹灰色,仿佛带着仙人身上的那种气息,压得她呼吸不过来,全身都动弹不得,在她面前重若泰山。
就要失败了吗……
就在此刻,她的面前燃起一簇火苗,噗嗤一声,那一抹灰色,如同遇到了烈火的冰雪,瞬间完全消融,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青烟。
她手下阻拦的力道顿时一松,整把匕首刺入了六王爷的脖颈之中,鲜血瞬间喷涌出来,一直飞溅到她的脸上。
六王爷的醉意在这时也瞬间消散,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巴想要说什么,只是流出汩汩的鲜血,最后整个身体软倒在地面上。
“苏姑娘,我帮你杀了他,你是不是得谢谢我?”
突然而来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还有些发蒙的苏姑娘,手中的刀子哐当一下落在地面上,惊慌地往后退了半步:“谁?”
凤锦容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单手托着下颌:“还是个会杀人的血腥美人儿,真是让人喜欢。”
苏姑娘醒过神来,看着面前的三人,抿了抿唇:“你们是仙宗的人……你们想要抓我尽管抓吧,我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就算是死,我也没有遗憾了。”
“杀了个烂人而已,我可没空帮江陵国破案。”凤锦容继续笑着说道,“我只是想来邀请苏姑娘一起游船,若是能多让我看两支舞蹈,我就帮你把他的尸首也处理了,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凤锦容带着苏姑娘继续去游船,六王爷已经死了,闻司岐也没有继续玩下去的兴致,就带着段奚颜先去找了客店。
一盏烛火,光影缭绕之中,闻司岐看着手中的玉佩微微有些出神。
这不是灵器,只是块普通的玉佩,也自然不能储存灵力,可是刚才的那一抹灰色,到底是什么东西?那灰色里的气息,和当时绫致睁开第三只眼睛的时候的气息,有些类似。
凤锦容的涅槃之火本就克制邪祟,一下子就烧得干干净净,可闻司岐总觉得背后的事情没这么简单,江陵国这次继位庆典似乎也没有那么简单。
“师尊……”身后忽然贴上了温热柔软的触觉,接着就是段奚颜的呢喃声,“师尊,我好喜欢好喜欢师尊。”
一股淡淡的酒气进入鼻翼,闻司岐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孽徒,好的不学,就学这些乱七八糟的。”
段奚颜被骂了,却一点都不子在意,笑着在闻司岐的颈窝里轻轻蹭着:“师尊是为了我才去游船的,才不是为了苏姑娘,我都看到了。”
苏姑娘还没有下手杀六王爷的时候,闻司岐掌心的灵力已经缓缓聚集,目标正是那六王爷,只是还没有一张拍出去,苏姑娘手中的刀子已经刺了出去。
段奚颜一直就在闻司岐的身边,她全都看到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过,但是她的兔兔师尊却把所有的事情都记在了心里,今日是为了杀六王爷给她报仇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爱很爱闻司岐,但是闻司岐总是对她淡淡的,但是现在她知道,闻司岐比表现出来的更爱她。
闻司岐抿了抿唇,把手中的玉佩收到纳戒里:“你怎么知道的?”
“我喜欢师尊。”段奚颜傻傻笑着答非所问。
“你喝了苏姑娘准备的那些酒?”
“喜欢。”段奚颜继续嘿嘿傻笑着在闻司岐的怀里蹭,继续答非所问。
闻司岐微微蹙眉:“你没有用灵力抵抗酒力?”
段奚颜继续轻轻蹭啊蹭:“我喜欢师尊,可喜欢了。”
“大乘期的修为,能被一壶酒醉倒了,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段奚颜却似乎完全听不懂闻司岐的话,继续轻声呢喃:“喜欢师尊。”
温热的吐息贴着颈侧划过,柔软的唇轻轻贴在耳垂上,带着酒气,还带着段奚颜身上的淡淡香气,顿时把闻司岐的全身包围住。
闻司岐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现在问所有的问题的回复全都是“喜欢”,不能和醉鬼讲道理,更加不能和恋爱脑的醉鬼讲道理。
按道理来说,那酒能够醉道筑基期的六王爷,却并没有放倒一个大乘期修士的能力。着孽徒到底是压根没有抵抗酒力,这才醉了过去。有什么事情值得这么开心……鲜朱服
唇上骤然贴上了带着酒气的柔软唇瓣,闻司岐的睫羽颤了颤,还没来得及有反应,段奚颜整个人已经扑在了她怀里:“我好喜欢好喜欢师尊啊,师尊师尊师尊……”
她平时机灵古怪,看上去内心格外强大的小徒弟,其实心里藏着深深的脆弱和柔软。这么多年来,或许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曾经经受过的欺负和苦难。
闻司岐微微叹气,有些心软,她主动揽住段奚颜的腰身,然后轻轻闭上了眸子,主动回应着这个吻。
把人整个揽入怀中的时候,段奚颜的眸子里分明闪过狡黠的光,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她的兔兔师尊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心软且单纯,这不是又被她忽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