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阙望着手机屏幕沉默良久, 才郑重地打下一个好字，
荒山拍摄基地，许礼把车停在3区路旁。
“谢谢霸总小姐, 我给你钱！”温桐一点也没被她身上的低气压影响, 掏出手机就开始在车里四处找收款码。
许礼：“……不用了，下车。”
“这怎么行？你出来开车也不容易, ”温桐很善解人意地说, “不用因为是老乡不好意思收钱啦, 你帮了我大忙, 我给你双倍，不, 三倍车费！”
她还是没找到收款码, 干脆从自己的口袋里往外掏钱。
移动支付普及的如今，身上带钱的人少之又少。
眼看温桐掏遍浑身的口袋也只摸出几张零钱摆在自己面前，许礼太阳穴突突直跳, 终于决定主动停止这场善意的羞辱。
她打开自己的收款码, 递到温桐面前。
“付完赶紧下车。”
“哦, 我都忘了！”温桐一声欢呼, 扫完码就匆匆忙忙的下了车，“那我走啦，再见！”
你的钱……
许礼看着平台上那几张皱巴巴的毛票, 心情比它们的造型还要凌乱。
微信一声清响，显示收款到账。
温桐付了五倍的车费。
她倒是大方。
人生第一次如此轻松的赚到多出自己原本预计的钱，可许礼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对这人有点印象, 好像叫什么温桐, 是演电视剧的。
许礼把零钱划拉进储物盒，启动了车子。
算了, 反正多半也不会再有交际。
第二天一早，秦阙接到伍枫的电话。
女人言简意赅，“来公司会议室，小白去接你了。”
一般伍枫话越简单事情越大，所以秦阙也没敢耽搁。
她到达会议室时，会议室里只有伍枫一人。
女人坐在长桌前，面前摆着一摞文件，眼下青黑，显然昨晚并没休息好。
“这是从截止到目前为止收到的所有片约中，我觉得最有可能出成绩的。”
秦阙在伍枫身旁坐下，看着对方推到自己面前的文件。
她明白伍枫的意思，这段时间她的热度已经有了下滑的趋势，该早点为以后谋划了。
伍枫筛出的片约总共只有三部，一部电视剧两部电影。
电视剧是知名偶像剧导演田星的新作，这位导演及擅长炒作话题，拍得剧也符合时下年轻人的口味，往往未播先爆。
但正是因为追求流量与热度，田星对演员的要求并不高，甚至会为了热度刻意选择与剧本角色形象相悖的演员，并要求演员的表演夸张化，观众的骂声对她而言也是一种变相的热度。
对方给出的条件相当宽松，只要秦阙愿意去，不需要试镜就能担任主角，片酬按一线演员的标准给，并特意标注了会秦阙会是绝对一番。
秦阙把它放到一旁。
这部剧确实能继续提升她的热度，但如果可以，她还是想走得稳当点。
第一部电影名为《飞花》，出品方柏森娱乐。
不，不会是燕倾。
尽管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秦阙翻开文件的手还是急切了几分。
主演吕路？
燕倾的对手，许正的女朋友？
秦阙不明所以地看向伍枫。
枫姐怎么会把这个挑出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注意到她的眼神，伍枫撑着额头解释道，“但是以你现在的咖位，能够上这样的大制作很不容易，我只是站在经纪人的角度替你谋划，选择权在你。”
确实是大制作，光投资就是令人乍舌的天文数字，且给秦阙的条件同样宽松。
似乎比起秦阙演什么，对方更想用她去演这件事本身做文章。
秦阙放下它的速度比放下田星的电视剧更快。
她自觉没有当卧底的天分，也不可能顺着对方的挑拨给燕倾添堵。
再优厚的条件都不行。
最后一部电影，秦阙竟然又看到了个熟悉的名字。
导演——杜心莲。
她打了个激灵，脑中浮现出女人笑着往自己口袋里塞房卡的画面。
说起来自己该感谢她，要没有那张房卡，或许自己那天根本来不及及时赶到燕倾身边。
但秦阙对杜心莲本人的印象实在算不上美好。
虽然这么说有些自作多情，她很怕对方心怀不轨。
还是看看吧，不行就只能去田星的剧组了。
秦阙翻开文件。
出乎意料的是，这份片约居然是三部之中最正经的，写明了电影的关键信息和对演员的具体要求，甚至还有保密条例。
《鉴罪》是一部犯罪片，讲得是游走于灰色地带的线人陆雨为了给姐姐报仇接受警方的委托，只身潜入明白实黑的金城集团卧底，在深入集团内部阴影的过程中，陆雨本身的阴暗面渐渐被激发出来，她越陷越深却又紧抓着最后一点良知不肯彻底堕落，最终与金城集团的老大同归于尽的故事。
制作方邀请秦阙试镜陆雨，并在文件中声明：本电影采用封闭拍摄模式，预计在一月内拍摄完毕，在此期间演员不能离开剧组，角色有大量打戏，拍摄强度极高，要求演员有较好的身体素质与心理状态。
它给的片酬相对另外两部非常少，但秦阙却动心了。
除去想要演绎陆雨这个复杂人物的演员职业病以外，杜心莲的电影向来质量过硬且快拍快发，这对急需积攒实绩的她而言无疑是最合适的。
可是杜心莲……
秦阙纠结半晌，最后还是掏出手机，打开了与燕倾的对话界面。
她想起来燕倾也跟杜心莲合作过一部电影。
燕倾：杜心莲的电影？
秦阙：嗯，你感觉怎么样？
燕倾：导演是好导演，但人次了点，你还有别的剧本吗？。
秦阙：还有一部偶像剧和……柏森的《飞花》。
她原本不想跟燕倾提吕路的事，但又想起自己不久前才答应过对方要多说自己的事。
燕倾：呵。
隔着屏幕秦阙好像听到了燕倾的冷笑。
燕倾：那你还是去找杜心莲吧，。
秦阙：她好相处吗？
燕倾：一般，反正我不喜欢她，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她不算那种会威逼利诱别人的烂人，要是真会被潜规则，我才不让你去呢。。
秦阙忍不住笑了。
秦阙：那我就让枫姐给制作组回信了，应该很快就可以安排试镜。
燕倾：嗯，还有一点，杜心莲的试镜比较特别，不会给剧本，而是会让演员根据对角色的理解现场演绎，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但不必太紧张，按自己的理解演就好。。
秦阙：嗯，好。
燕倾：还有。
秦阙：什么。
燕倾：离她远点。
燕倾：图片。
女人也不知道是从哪现找的表情包，是秦阙以前演过的一个龙套，图片上的小丫鬟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下面配了一行很粗糙的字。
出门在外的小鸟要保护好自己。
这图不会是她现p的吧。
秦阙憋着笑回复。
秦阙：嗯，我保证。
伍枫的回信很快得到了剧组的回复，下一轮集中试镜就安排在明天，她们直接去就可以。
第二天早上，秦阙早早赶到了试镜现场，才发现有好几位演员已经在候场室里了。
杜心莲到底给多少人发了片约啊？
秦阙注意到在场的基本都是女性alpha。
“哦，你是秦阙吧？”一个高她半头的女生走过来搭话。
“嗯，你好。”秦阙礼貌地点头，握住对方伸出的手。
手上突如其来的巨力疼得她眉头一皱。
女生笑着，声音却有点冷，“你现在还得跟我们抢角色啊？我还以为燕倾会直接请你演电影呢？”
其他几个alpha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眼神中嘲讽居多。
秦阙不动声色地扯出自己的手，笑道：“大家都是来试镜的，和气一点比较好。”
女生见她不生气，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哼了一声就走了。
不多时，一个助理模样的女人拿着一叠纸进来，将纸张分发给众人，“请大家做好准备，半小时后试镜开始。”
“欸，小姐。”刚才那个捏她手的女生谄笑着问，“试镜次序怎么决定呢？”
这句话也是在场众人都关心的，一般来说，次序越晚越占便宜。
助理只说，“这是由导演和制片人决定的，不过大家放心，我们会尽量保证公平。”
助理走了后，那女生才轻声嘀咕道：“又不是抽签，怎么保证公平？”
抱怨没有意义，秦阙望向手中单薄的纸张，那上面只有一句话。
陆雨为进入金城集团，选择应聘保安，请演绎她面试时的状态，取得金城集团面试官的信任。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助理来到候场室，“请汤青小姐跟我来，喻晴小姐做准备。”
汤青正是那个嘲讽秦阙的女生，她脸上不情愿一闪而过，但还是很快站起身，跟着助理走了出去。
秦阙旁边的女生则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想必她就是喻晴了。
秦阙坐回座位上，想继续思考，对面的金属墙壁却突然发出沉闷的声响，缓缓向两侧移开。
暴露在候场室众人面前的是一块巨大的玻璃，玻璃后是明亮的试镜室。
试镜室的最里侧坐着一排人，杜心莲坐在中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穿着还是一样的要风度不要温度。
她旁边的女人容貌端庄，穿着宽松的衬衫牛仔裤，手里拨愣着一串念珠，应该就是本片的制片人，乘风公司的总裁陈歌了。
在候场室的正中央，坐着一个面试官模样的工作人员，正平静地注视着走进来的汤青。
所有人都对没有跟玻璃后的她们有眼神交流，看来这面玻璃是单向可视的。
汤青明显有些紧张，犹豫了一下才在面试官对面坐下。
面试官问：“姓名。”
“汤，陆，陆雨。”
“年龄。”
“啊，啊，25。”
“以前干过什么，有什么特长？”
“什么都干，我很会打架！真的！”
逐渐反应过来的汤青想努力演出凶残亡命徒的感觉，但怎么看都像是色厉内荏的混混。
最后面的选拔组反应相当冷淡，杜心莲打了个有声音的哈欠，陈歌盯着手上的念珠，好像那上面有花。
秦阙看到汤青的汗顺着脸流下，候场室里所有人都知道她肯定选不上了。
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凝重。
这就是所谓的公平吗？
秦阙若有所思。
第一个进去的人一无所知，之后进去的人固然可以根据她的经验调整表演，但心理压力也会逐渐增大。
看着前人不断失败，想象着玻璃后嘲讽的眼神，她们真得还能演出本来想演的东西吗？
秦阙看着杜心莲睡眼惺忪的脸。
或许这场试镜刚刚就已经开始了。
陆雨是个能深入黑暗的卧底，她的心理素质必然极为出众。
杜心莲在测试她们演技的同时，也在测试她们能否抗住精神压力做好自己的事。
想通此节，秦阙不再理会周边焦虑到窃窃私语的众人，低头看向手中的纸。
她已有了规划，接下来，只要让自己进入角色就好。
直到听到助理喊自己的名字，秦阙才慢慢起身，跟着她走过有些昏暗的走廊，进入试镜室。
眼前骤然明亮，秦阙没有抬手遮眼或者眯起眼睛，而是漠然地望着。
她的表情不动，眼珠转得很缓慢，时刻冷静地度量着身边的一切，alpha明明长了一张清秀幼态的脸，整个人的气质却很沉郁，身形微微佝偻着，如同阴雨过后，腐烂在街角的一块破布。
杜心莲终于坐直了身子。
秦阙坐到了面试官面前。
“姓名。”
“陆雨。”
她的声音也发生了变化，温吞的声音被刻意压低，多了几分沙哑。
“年龄。”
“25。”
“以前干过什么，有什么特长？”
说到这，秦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赚钱的事我都干，特长的话，听话算吗？”
“为什么应聘我们公司？”
“因为没工作，吃不上饭了，你们给的工资最高，我就来试试。”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厉鬼的呢喃般叫人毛骨悚然。
陈歌停下转念珠的手，抬头看向她。
面试官往后靠了靠，语调竟有些紧张，“那你对工作有什么要求？”
“钱多就好。”秦阙僵硬地微笑着，“别的都可以，我不挑的。”
面试官还要再问，被身后响起的掌声打断了。
“好，很好，就你了！”杜心莲一拍桌子，“后面的宝贝们都不用试了，当然有私事的欢迎联系我哦~”
刚才还像亡命之徒的秦阙缩了缩脖子，鞠躬道谢后迅速逃离现场。
候场室中的其他人对她的当选既无异议也无祝贺，只是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些许钦佩和畏惧。
墙壁再次合拢，阻隔了试镜室中的一切。
“看你给人吓的。”陈歌斜睨杜心莲，“就不能收敛点吗？”
“正好帮你做测试。”杜心莲笑着，“你不是想要一个洁身自好的流量吗？”
乘风娱乐也是业内知名的公司，规模虽不及柏森，但有众多实力派的艺人。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实力与流量相冲的缘故，乘风娱乐悉心培养的流量总是塌房，搞得陈歌头疼不已。
陈歌：“她还不算流量吧？”
“拍完我的片子就是了。”杜心莲耸肩。
陈歌瞥她，“你确定你能忍住？被你收入麾下就算塌房了。”
杜心莲故作受伤的捂住嘴，“你怎么这么想我？我太伤心了。”
陈歌面无表情地看她，“哼哼。”
“别说那姑娘对我没意思，就是有我也得敢啊。”杜心莲笑道，“昨天燕倾给我打电话了。”
陈歌挑眉，“她居然会给你打电话？”
“她说秦阙是个不错的人，希望我能跟她合作愉快，其实就是警告我安分点。”杜心莲的笑容逐渐放肆，“哈哈哈，没想到吧，燕大影后也护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