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辣啊。”
车外阳光明媚, 车内弥漫着辣条和劣质糖果的气息。
燕倾轻轻吸着气，眼周都被辣得通红，“怎么会这么辣！”
秦阙哭笑不得地塞给她一袋果冻, “你不用跟着我吃的。”
燕倾斜她一眼, 辣出的眼泪在眼中摇摇欲坠，衬得那双眸子越发多情, “我也没吃过啊, 当然想尝尝。”
秦阙一愣, 恍然想起燕倾跟她提过, 小时候一直被关在家里。
她那时想过，对燕倾这种人而言, 被束缚在一个地方绝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而在跟燕倾的相处中, 她无数次的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此刻回荡在心中的除了浅淡的难过，还有一丝愤怒。
愤怒那些人怎么能因为自己的偏见夺去燕倾的自由。
她所谓的童年遗憾无伤大雅，甚至让她去想都要好一阵才能想出来。
她是没有吃过小卖部的零食, 但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燕倾却连选都没得选。
“怎么了？”
燕倾刚用湿巾擦干净手, 就突兀地闻到一阵奶香味。
秦阙的信息素？
这平时总是若有似无的信息素此刻居然盖住了车内繁杂的味道。
包括她的信息素。
像秦阙一样温吞清淡的信息素如今泛着呛人的硝烟味。
燕倾望向驾驶位上的秦阙, 年轻的alpha板着脸, 眉头紧蹙，黑瞳阴沉沉地望着前方，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
像个正在思考要不要把碍眼之人碾碎的凶手。
对她的问话毫无反应。
车里的奶味信息素已经浓郁到了让燕倾不太舒服的地步, 但更让她不安的是反常的秦阙。
她也顾不得其他，一巴掌拍在秦阙温热的脸上“喂！”
脸颊一阵冰凉，秦阙一个寒颤转头望向偷袭自己的人, “啊？”
在望向她的时候, alpha原本压低的眉眼舒展开来，嘴角上扬, 一脸的无辜乖巧。
那种阴沉的气质潮水般的褪去了，跟着一起离开的还有过浓的信息素。
但燕倾很清楚刚刚不是自己的幻觉。
“你……刚在想什么？”她犹疑道。
女人细眉微蹙，表情严肃地看着自己。
秦阙按下心头的怵意，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我们居然都没吃过，还挺巧的。”
倒不是有意隐瞒，她总不能告诉燕倾，自己刚刚在想把她家族里那些老古董都关起来，让他们也体会一下燕倾的苦吧。
这想法不仅可笑，而且违法。
别说燕倾，她自己都被吓到了。
她从小到大连架都没怎么跟人吵过。
现在怎么会突然产生这种想法？
燕倾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思考她有没有说实话。
秦阙也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说。
片刻的对峙后，燕倾先转过头，“是啊，真巧。”
声音有点冷淡。
但秦阙能闻出她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有些疑虑。
她不希望燕倾在这难得出门的假期还要为自己的事情费神，主动开口道：“我的第三个愿望是看到圆心战记的结局。”
燕倾疑惑地看过来，“电视剧吗？”
“不，是动画片。”秦阙边说边在车中控台的屏幕上打下这几个字，“我记得讲得是一个机器人寻找自己来处的故事，每次播到结局那集的时候我都恰好有事，大概挺长的，欸……”
屏幕上显示出圆心战记的播放界面，这部小时候她觉得好像永远播不完的动画，居然只有二十三集。
“机器人的来处？”燕倾好奇地点开最后一集，“是它的设计者或者生产工厂吗？”
“应该是吧，故事的开头没有明说，”扬声器里传来熟悉又陌生的欢快音乐，虽然这是个临时起意的愿望，但秦阙此刻倒真有些激动，好不容易才忍住没跟着主题曲打拍子，“故事主角，名为圆心的机器人，第一集苏醒的时候就在废弃机器人回收站了，它的内存装置损坏，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唯一的线索就是刻在手臂上的编码，圆心经过一系列的冒险后发现那个代码就是一个地方的代称，它不知道那个地方对它而言意味着什么，只知道那是这世界上唯一跟它有关的线索。”
这么开心吗？
燕倾望向双眼放光盯着屏幕，同时很兴奋地跟她介绍剧情的秦阙，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屏幕。
这样的秦阙可爱多了。
两个座位的人都向中央靠拢，望向中心的屏幕，若是从远处看，就像一对彼此依偎的情人。
前情提要中，圆心终于战胜了挡在自己道路上的最后一个强敌，同时也伤痕累累濒临破碎，只能拖着残躯爬过那高耸的围墙。
本集的故事从这里开始，屏幕中手臂破损，电量告急的机器人正一点一点在粗糙的墙壁上爬动，几乎每隔几步就要滑落一次，随着它爬得高度越来越高，一旦它不能在滑落时及时止住颓势，等待它的就只有粉身碎骨一个结局。
秦阙屏住呼吸，眼珠随着圆心的起落转动，心跟着揪起来。
她明明没看过最后一集，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幕眼熟？
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抓住了她的手，秦阙回过头，见燕倾正把她不知什么时候扣进扶手的手掰开，女人将手放进她的掌心替代了扶手，笑着看她，“这么大人了看动画片还紧张呢？”
“我也不知怎么了，”被她这么一说，秦阙也有些不好意思，调侃道，“结局不会就是圆心碎在这了吧？那我有理由怀疑电视台怕被投诉把最后一集删掉了。”
“应该不会。”燕倾摇摇头，再次望向屏幕，“我虽然没看过，但感觉这里应该还会有一个高潮。”
但未必是什么好转折。
常年欣赏剧本的经验告诉燕倾，这些搞文字工作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喜欢把观众吃刀的惨叫声当作至高赞誉。
最后一集正片二十分钟，在十分钟的时候圆心终于艰难地爬上了城墙，破损的嘴角扬起，仅剩一只的眼睛迫不及待地往下望去。
那是它期待已久的家乡，是它的归处。
秦阙的手突然握紧，有点疼，但燕倾没有挣扎。
围墙的下面，是一座庞大的，已经废弃的，废旧机器人回收站。
这里早已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机器，只有蔓生的杂草滋长在锈迹般般的铁器间。
这就是结局了吗？
秦阙看着屏幕定格在机器人呆滞滑稽的脸上，它没有眼泪，发声装置也损坏了，唯一亮着的眼睛剧烈地闪动着，像是在发出最后的悲鸣。
眼睛熄灭了，圆心从高墙上坠下，摔得四分五裂，与这座静寂的工厂融为一体。
悠扬的乐曲响起，时间回溯到最初，这里的确是一家远近闻名的机器人生产工厂，圆心是首席工程师最得意的作品之一，但那是百年前的事情，就像现在的圆心一样，这里已经是个被淘汰之地，它回来的太晚了。
秦阙眨眨眼，滚烫的泪水滴下，模糊的眼睛总算清楚了一点，她忙不迭地去擦眼泪。
且不说直播，燕倾还在她旁边呢。
多大人了看个动画片还哭……
“好啦，别把眼睛擦坏了。”有人轻轻抓住了她乱擦的手，用纸巾小心沾掉她的眼泪，秦阙看到了燕倾的脸。
女人没有一点嘲笑她的意思，靛蓝色的眼眸此刻如同被阳光照耀的静海，温柔怜爱，仿佛能包容你的一切。
“我没事，只是想起来，我其实看到过结局的。”在这样注视下，秦阙眼睛又开始发酸，只能赶紧移开视线，“那时候我十岁，总觉得只要努力一定会有好结果，这个结局给我的冲击力太大了，我哭了好久，第二天发起烧来，等烧退了，反倒把这个结局忘了……”
“不，或许不是忘了，只是不想想起来，不然没法解释我明明记得它，却一次都没想过去看结局。”秦阙摇头苦笑，“我真是太懦弱了。”
“不。”平静的女声否定了她的自我怀疑。
燕倾表情温和地望着她，“你只是太敏感也太倔强了，这不是什么错误。”
敏感，倔强。
秦阙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人用这两个词形容自己，要知道目前见过她的人对她的最大印象都是——佛系。
“想不明白就别想啦。”燕倾被她迷茫疑惑的表情逗得笑起来，握着她手的手微一用力，毫无防备的秦阙就这么被女人按进了怀里。
侧脸一片温软，能听到一点规律的跳动声。
那是燕倾的心跳。
联想到两人现在的姿势，秦阙原本就热的脸差点炸开。
要赶紧起来……
不。
我想被她多抱一会，我很难过。
两种心思交替折磨着她，最后通通被她踢出了大脑。
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去想，就这样静静靠在燕倾怀里。
就像燕倾说得，她想不明白，也暂时不愿多想。
燕倾梳理着alpha乌黑柔顺的长发，目光落在alpha身后的车窗上，窗上跃动的光点灼烧着她的沉静的眼眸。
就在刚刚，秦阙流眼泪的时候，属于她的奶味信息素再次浓郁起来。
燕倾想起秦阙曾说过，她对运动会感觉很平淡，还是通过自己才感受到乐趣。
在运动会的时候，秦阙的信息素一直都很平稳。
她心中生出一种假设——或许只有在感情强烈到足以突破秦阙的钝感时，alpha的信息素才会显露出本来的面目。
就像秦阙本人一样。
alpha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温和无害的，但她有自己的原则，一旦被触犯，她的负面情绪往往比普通人还要强烈得多。
会在她受伤的时候愤怒地质问甚至想要殴打戴宇辰，会在看到无法认同的结局时痛哭到高烧。
搞不好秦阙其实是个固执的家伙，之所以看上去佛系，不过是因为那些东西并不是她特别在意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太容易自伤了。
就在燕倾头疼之际，她的手机突然响起。
秦阙被惊动，仓皇从她怀里起身。
燕倾接起手机，电话那头传来颜雨臻的咆哮声，“你们快跑啊！”
两人：“啊？”
秦阙还以为她们遭遇了什么危险，忙道：“怎么了？你们还好吧？”
“还好，但马上就不好了！”颜雨臻急道，“你俩走后她们就来搜我跟靳烁了，我俩跑了半天，这会被堵在厕所，估计跑不出去了。”
她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敲门声，“颜颜，你在里面嘛颜颜，出来玩嘛！”
秦阙：“……”
四面楚歌啊。
“我俩今天算交代在着了，但我刚听她们说要在风城地毯式搜索咱们来时开的车，”颜雨臻说话声音颇为吃力，似乎在用手堵门，“总之你们赶紧跑！”
话音刚落，那边传来门被强行推开的声音，“颜颜，签名！”
和颜雨臻崩溃的声音，“签可以，你先把厕所门给人装回去啊！”
秦阙燕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