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那种天然维系的血缘关系作祟,当忘禅越发靠近那条父亲当年惨死的小道时,心中的阴郁感也就越发明显。他心中早有所猜测,所以当即子箴说到了的时候,也并未过于讶异。
再往前数米便是悬崖,当年父亲的尸骨是从悬崖下面找到的。他几乎可以想象当时父亲一定是被逼到了绝路,才会选择跳崖这个下下策。
“当年师父此次出征我并未跟随一同,所以也并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样的。”即子箴遥遥望着这黄沙漫天的苍茫之地,长叹一声,道,“但当时知晓师父出事,我与另几个师父的心腹第一时间跑出来找人,最后就是在前方不远处的悬崖之下寻到了他的尸骨,身上好几处刀伤,致命一处应当就是胸口的那支穿胸长箭,当时我等已回力乏天……全军上下一片悲鸿。”
说至此,即子箴已是眼眶微红,隐隐含泪,缓了半晌都未曾缓过来。
忘禅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逝者如斯,我们若找到了事情真相,便已给了他一个交代,不必再将情绪陷入此中了。”
话虽如此,但景伏城知晓,忘禅对此事又有多介意。
当年在宫中,秦持玉与秦听梦得知秦将军故去一事,三天三夜未曾合过眼,跪于遥望边关的城墙之上为其祈福。
而秦持玉更是听到消息的当场便晕倒过去。
那段时间他消瘦了不少,本就瘦弱的身体摸上去更是瘦骨嶙峋,一点肉都没了。
景伏城虽然心疼,却也无可奈何,什么都做不了。
眼下他的淡然,别人看来是千帆过尽的平静,可方才与他共乘的景伏城,又如何能感受不出,他原本放松的身体骤然紧绷,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虽然他用最快的速度恢复了平静,但那种一瞬间的下意识的反应,还是无法控制。
就好像景伏城也笃信在忘禅心中,自己并不是那么的无关紧要。
“你们的意思是,当年那个秦将军,是因为和我军一战身亡?”司马筠跳下马,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道,“想知道真相如何,来问我不就好了。我可是敬国公主,我回去问下我的父皇当年可有派人来此一战,不就什么都真相大白了?”
即子箴情绪难掩激动:“公主当真愿意帮这个忙?”
司马筠看向景伏城,道:“这个嘛……就要看某人的态度怎么样了。我又不是什么菩萨,随随便便的就帮人,我和你不熟,为什么要帮你呢?”
即子箴神色微僵,看向景伏城。
突然成了众人的焦点,景伏城亦是一顿,旋即眉头微拢道:“什么意思?”
“我若是突然去问父皇当年的事儿岂不突兀?若你亲自书写一封信,交由我来寄给父皇,想来这事就很容易解决了。”司马筠故意道,“当然,这信的口吻嘛,该如何写,你懂得……我父皇也不是那等会随便帮助别人的性格。”
“还有,这信到底寄不寄出去,不也得我说了算?”司马筠说完,眉梢微挑,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俨然是吃准了景伏城绝不会不同意。
而事实上,景伏城也的确是犹豫了。
换做是其他人的事儿,他绝对会立马拒绝并对其冷嘲热讽。
可这事儿不一样……这是秦持玉的事儿。
尤其是忘禅还回过头用那种带有几分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我……”景伏城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还是转了个弯儿,“我考虑一下。”
忘禅抿了抿唇,神色略有几分失望,但还是说道:“你若是不愿,倒也没什么,我们再想其他的法子就好。千万不要为难。”
“我写就是了。”景伏城到底还是被忘禅这话给拿捏住了,那一瞬间什么理智都没了,只冲动的点了点头,说,“不过一封书信而已,我写也没什么。”
司马筠双手抱胸,得意道:“你写你的,寄不寄不还得看我的?”
景伏城脸色微沉,道:“你想怎么样?”
“嗯……”司马筠摸着自己的下巴,绕着景伏城转了两圈,故作思考道,“要不这样吧,未来的半个月,不,七天,你都得对我唯命是从,本公主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本公主让你往西你便不能往东,如何?”
“痴心妄想。”景伏城一扯缰绳,转背便上了马,“走,我再去想别的法子。”
“爱做不做!”司马筠也是一摊手,做了个鬼脸,扭头走了。
留下忘禅与即子箴两人面面相觑,随后也只得彼此之间对看苦笑一声。
忘禅不好去麻烦景伏城,即子箴更是没有筹码,这事儿只能先胎死腹中。
这地方偏僻,方圆数里都没有人烟,所以要查出点什么,还真是犹如大海捞针。几人只好先往回赶。
回去的速度倒要比来的速度快上一些,兴许是因为一心奔着目的地,几人太阳刚刚下山便到了。那匹马早就被人给带了回来,医治后便拴在了马厩里,忘禅第一时间就是去看那匹马。
马儿懒洋洋的躺在地上,尾巴不住地往地上甩着,倒是一幅很悠闲的模样。
忘禅这才放了心,喂给他一些稻草。旁边也伸出手一只手摸了摸马儿的头。
忘禅看向他:“你不去休息休息?”
“不了。”景伏城收回手,道,“它看上去平静多了。”
“嗯。”忘禅点点头,“估计下午那会儿是被我给吓着了,所以才发了疯似的往前跑。”
“胆子真小。”景伏城点点那马儿的脑袋顶,问忘禅,“你接下来什么计划?”
“还没想好。”忘禅倒是很想拜托景伏城帮自己一把,可一想到司马筠的那个条件,就连他都觉得丢脸,更何况是景伏城。
就算他求了,多半景伏城也不会答应,倒不如不要让他为难。
忘禅将话给吞了回去,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景伏城眼神微闪,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不用帮我。”忘禅说,“总能想到法子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