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的初雪落了整一日才停歇。
所落的雪依附在城瓦、道路之上, 仿若给整座城市覆盖了一条雪白的毛毯。
行路上的雪被清理干净,积雪堆在两旁。这时的雪被踩实,没有刚落的时候松软, 积成小堆像是小石堆。
在桐城游玩的两天周末时间里, 陆欢和白矜去打了雪仗,去看了当地著名的建筑, 也吃了当地特色美食。
短短的两天, 在陆欢事先备好的计划之下, 时间莫名变得多了起来, 需要三四天做完的事,在这两天就完成得差不多。
花去时间最多的, 是玩雪。
最开始的雪很松散, 无法用雪球夹子夹起来,用小鸭子雪球夹,摁紧一松开后, 里面的雪没成型就簌簌落下。
但到后来, 雪都踏实了, 夹雪器也能用了。
雪日之下, 两人对准雪成功夹出第一只小鸭,都开心得不行。
随后陆欢回到车里去拿其他夹雪器。
结果等走回来,发现白矜夹了一树的鸭子。
陆欢:“?”
小树上挂满了小雪鸭, 像个杂乱无章的......鸭子树?
陆欢眨眨眼,然后疑问又好笑地拿出手机,留下鸭子树和白矜的合影。
等到这两日玩得差不多, 她们弄了点特产邮寄回去, 再到周一下午乘坐飞机回去。
这一次回去,两人手上都多了一枚戒指。不同的款式, 但都是崭新的,也都戴在无名指上。
这个冬日,她们互相求过婚,送过戒指,告过白,游玩拍双人写真。桐城对于她们来讲,一定是一道值得纪念、每年都来的地方。
不过,桐城好玩是好玩,但冷也是真的冷。几近零下的温度,每次出去鼻子都冻得通红,双手也是红彤一片。
陆欢总是担心白矜会冻感冒,因此时时堤防着。
注意她的添衣减衣,手心温度,及时叮嘱并看着她多喝热水。
时时刻刻观察她的状态,有没有出现打喷嚏,或者其他感冒的症状。
不过就是这样千小心万小心,白矜还是感冒了。
在桐城的时候没有,回来两天也没有,是在回到津宁两天后才感冒的。
大概是两边温度相差得有些大,身体一时没适应。
喉咙有些肿疼的时候白矜没在意,也没跟陆欢说,结果第二天早晨就有些鼻塞,到下午时感冒更严重了。
这天白矜正在猫咖柜台上,清算这两日的账本。
跟陆欢发去消息,说完自己好像有点感冒,就一手撑着脑袋,眼皮逐渐阖上。
工作日白天下午的时间段猫咖清闲,清扫完一切,店员都会坐下歇会儿,跟着其他店员聊聊天。
平常也会跟白矜聊天,但今天看白矜在算店内的账,没打扰她。
小语再次刷到下雪的视频,哇了一声,“每每到了冬天,桐城都得拉出来火一小把诶。”
看着视频里的雪景,很是感慨。
“这才是冬天嘛。哪像我们这,天呐现在还是短袖!”
“嗷~好想知道雪是什么样子的。津宁百年不落一次雪,哎,有机会一定去桐城看一次!”
谈到桐城,许桃来劲了,“小语,你问小白姐呀,小白姐前两天刚从桐城回来呢!”
小语:“诶?!是吗?”
耿雅瞳点点头,“嗯,我也看见白姐发的朋友圈了。”
“当然是呀,不信你问小白姐!小白姐——”许桃大声喊,当即就想凑过去跟白矜说话。
白矜戴着口罩,恹恹的,兴致不高,还在许桃要挨过来的时候抬了下手。
许桃没再前进,也看出来哪不太对,“小白姐,你怎么了?”
白矜:“有点感冒。”
鼻塞的缘故,说话带了些鼻音。
抬手别让她过来,是怕传染给她。
上一秒刚从瞌睡中醒过来,眼皮抬起也有些费劲。
要不是许桃大声地喊她,白矜都不知道自己撑着脑袋在打瞌睡了。
“啊?那你吃了药吗?要不要回家休息?”
白矜摆了摆手,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
许桃见她不想再说,关心了两声要记得吃药和休息,就返回去,没再多说。
而这时,白矜也注意到了手机屏幕的亮起。
一直在亮,看上去是一直有人在给她发消息。
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给陆欢发过消息,然后一直没回。
打开手机,翻到聊天记录,白矜的上一句话还停留在有点感冒。
然后接下来就是陆欢的一阵询问。
白矜:[有点感冒了。]
陆欢:[感冒了?严不严重。]
[程度怎么样,头疼吗?]
[喝了药没有?]
[现在在哪?]
接下来还有一条电话未接通。
手机是静音状态,刚才白矜瞌睡的时候也没注意。
又是一个电话打过来。
看样子是因为她没回她的消息,而有些着急了。
白矜挂断了陆欢的电话,点去微信一一对应着回复信息。
[没事,就是头有点重。刚刚有点瞌睡。]
[还没喝药。]
[在猫咖。]
陆欢也很快有了回复:[什么头重,那是头昏。快回家喝点药休息,小心严重了。]
[今天开了车去吗?没开我就去接你。]
[开了。]
白矜打字回复:[那我等下回家休息。]
陆欢:[好。随时给我发消息。]
白矜放下手机,将桌面的东西归拢收拾,对店内交代了一些事,便开车回去。
“......”
到家里后,白矜先给陆欢发去消息,说已经到家。
她现下浑身乏力,什么也不想做,只想躺在床上睡一觉。
陆欢发来消息,让她先烧水喝药,又是提醒了一遍药放在哪,该吃什么药。
白顺着陆欢所说的一步步做完,然后打算回房睡觉,打开主卧门。
动作停了一会儿,没有进去,又将门合上。
转而走去侧卧,将床面的被子铺好,缩了进去。
侧卧许久没有人睡过,被子的气息有些陌生,也不容易睡得暖。
窗帘紧闭,灯光关闭。房间内一片黑暗,昏暗的光线很适合入睡,但身边一片冰凉,只觉有点怪怪的。
明明身上很乏,睡意却并没太重。
白矜在床上侧面躺好,朝陆欢发去消息。
[准备睡觉了。]
那边没回消息,而是发来一语音。
点开后,声音缓缓流淌而出。
“好,你先睡,被子盖暖和一点,我忙完手上的事情就回去陪你。”
声线沉稳,每一步都踩在心面。
很安心。
得知等会儿陆欢会回来,白矜微勾起唇,心渐渐平落下。
熄屏手机,闭上眼,听话睡去。
“......”
时间过了许久,身体泛起阵阵暖和,只是头脑混沌,睡得并不安稳。身子也比之前更乏力。
总有股难受的感觉再拉住她,不让她深沉入睡梦中。
每当快要实实睡去,那股难受的感觉又将她拽起,悬在半空。
身子下意识地朝右边挪,却只挨到一片新的冰凉。
不是温热的。
身边也没有人。
大概是习惯了温暖相挨的感觉。
感冒药渐渐消化,也稍涌来些困意。白矜身子微蜷缩起来,一半的意识陷入睡梦。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大门门锁打开的声音。
门锁声比平常的要轻许多。
刚解决完事情从公司回来的陆欢提了些水果,轻手轻脚进来,在门口处换鞋。
进来后将水果袋子放在桌面,走去主卧,小心打开卧室的门,看向床边。
却不料房间内窗帘敞开,光线透过窗溢满整座房间,明亮一片。
床面上没有白矜的身影。
她转而走去侧卧,打开门,果然看见了被子的一处隆起。
床上的人似乎也听到声响清醒了一些,迷糊地挣动了动。
陆欢附去她身边,俯身看她一半埋在被子中的面庞,手指拂过她散乱至眼边的发丝,轻声问,“怎么在这睡着了?”
“你回来了?......”
“嗯。这里没主卧舒服,去主卧睡好不好?”
“不了。”白矜怕感冒传染给她,特意跑到侧卧隔开来睡的,随便找了个理由,“不想动......”
“那我抱你。”
陆欢说罢,白矜还没回应,她就揽过她的肩与腿弯,将她带向主卧,安放在床。
一挨到床,白矜便钻入沾染熟悉体香的被褥,舒适了许多。
刚才抱人的时候,发觉白矜体温貌似有些热,陆欢摸了摸她的额头,再是去用体温枪测量。
确认体温无误,陆欢放下心来。
看样子就是普通的小感冒。
“要不要喝些热水?”
端来一杯热水,看着白矜喝下,陆欢把杯子拿回去。
收拾了下家中,然后换上柔顺的睡衣,也上了床。
“来,我抱着你睡。”
白矜一直挨着边边,这一说,又往边上挪,“不要,会传染给你的。”
“没事,我免疫力好,能传染给我就算你厉害。”陆欢揽过白矜的腰身。
“再往床边挪就要掉下去了。”
将她从边缘搂回来。
两具身躯相挨,温暖传递。
伴随着温暖体温而来的是盛然的冷香,闻起来令人富有安全感。
陆欢从后抱着她,问话的声音很轻,“晚上想吃什么?馄饨可以吗?”
“可以。想吃。”
陆欢点头,“嗯,那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既然如此,白矜也没再躲。
转回身来搂住陆欢,埋在她脖颈边蹭蹭。
“姐姐下午不回去了吗?”
陆欢摸摸她的脑袋,捋顺发丝。“没什么事了,不回了。”
“嗯......”白矜勾起唇角,轻声道了一声好,闭上眼,安静了下来。
暖暖的,是心被填满的感觉。
陆欢便慢慢安抚着她,如之前一般哄白矜入睡。
她知道白矜很喜欢这样的拥抱。
在这样的安抚下,白矜很快有了睡意,没等多久就陷入梦乡,呼吸声细而清浅。
见她已经熟睡,陆欢稍坐起身,身子靠在床头,拿过一旁床头柜上的电脑放在腿上。
手指滑动触控板,看了些工作资料。
每当察觉到白矜熟睡的呼吸声变得不安稳,会用手抚抚她。
平时陆欢睡在右侧,白矜习惯性地会朝右边挨来。
中途,白矜醒了一下,手搂过右边,结结实实地搂到一个人,见陆欢还陪在她身边,便又安心睡了回去。
因此这一觉,白矜睡得异常安稳。
陆欢阅完资料,看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临近晚饭。
看向白矜熟睡的面容,身体慢慢脱离,最后轻脚下床,悄然离开房间。
出门去附近的超市买馄饨皮,回来后用绞肉器制作肉馅。
忙活的时候,夜色也随之落下。
待到陆欢穿着围裙在厨房包馄饨,房门打开。
白矜睡醒,从房间里走出来。
边揉着眼睛,还掺杂着睡意的朦胧,寻着光找来厨房,从后搂住陆欢的腰身,面贴在后背。
陆欢侧头,“睡醒了?”
“嗯。”白矜还没从睡梦中完全抽离过来,抱着陆欢缓了一会儿。
陆欢接着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白矜:“鼻子通了,头也不疼,好多了。”
“那就好。”得知好多了,陆欢稍松一口气,“等吃完晚饭,再吃一次药。”
白矜嗯了一下,落眼在她手上忙活的事上。
一排排的小馄饨站立,馅料饱满。
“我帮你。”
陆欢回绝,“不用,很快就包好了。如果真的想做些什么的话,就喂一下漠漠吧,这混猫还没吃饭。”
“好。”白矜松开她,走去找漠漠。
人与猫的呼吸道不通,感冒不会互相传染,白矜才敢放心喂漠漠,下午的时候也敢在猫咖。
陆欢那的进展也很快,锅内水开的功夫,最后几个馄饨也尽数包完,水沸腾后扔进锅里,没一会儿的时间就煮好了。
捞出倒入提前放好虾皮调味料的碗中,高温冲散而激发出的香味,伴随着馄饨香飘溢在空气中。
热腾腾的馄饨很快做好了。
刚出锅还很烫,两人坐在饭桌慢慢地进食,调羹放在唇边轻呼。
好在今天下午之后时间属于她们自己,没有工作缠身,身边只有温暖的小家和爱人,连带时间都变得缓慢且温柔了起来。
热馄饨下肚,浑身舒适。
饭后叮嘱着白矜吃完药,没多久陆欢又打了热水来,两人一同坐在沙发上泡脚。暖意从下蔓延至上,全身都放松下来。
陆欢见白矜面色,看样子是真好的差不多了,松口气,“还好感冒没严重。”
白矜靠着她的肩,“有个贴心的女朋友,哪有严重的机会?”
陆欢一笑,“还女朋友啊?”
话语里的意思很明了。
都戴戒指了。
还女朋友?
白矜显然也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唇瓣凑在她的耳边,轻唤了一声谢谢老婆。
没听过,怪好听的。
“好好。”陆欢笑了下,没再接着话下去。
白矜注意到耳边染上的绯红,笑着揭穿她,“耳朵红了,姐姐。”
陆欢抛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你贴着耳朵说话,不红才怪。”
白矜却有了别的想法。
“是吗?那这样会不会再红一点?”
“这样——”
“矜矜,别闹——”
“......”
白矜对着耳朵细细吹气,耳尖果真愈加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似的。陆欢也是拿她没办法,随她怎样。
不过她只是闹了两下就没接着闹,泡完脚,两人坐在沙发上一同看了部电影。
自第一场约会后,白矜对电影起了兴致,时不时就会拉着陆欢一起看电影。
是想认识到更多感兴趣的东西,也是想弥补给自己以前没获得过的美好。
今夜空闲,看完一场电影还有时间多出。
明明下午睡得很多,白矜精神恢复得很好,但可能是感冒药的缘故,她晚上到了平日睡点,还是有些困意。
一想到下午的时候她睡了,但陆欢没有睡,她就拉着陆欢早点休息。
睡觉前,她们会先聊一段时间的天。
内容什么都有,谈今天公司的事,猫咖的事,还有以前的经历,刚才看过的电影的想法。
完全敞开心扉的情况下,远不需要去寻找彼此之间的共同话题。
因为只要是对方口中流出的话,就已经是彼此的一部分。
“有点晚了,你明天还要去公司。”白矜抚摸她的面庞,“姐姐睡吧。”
“好,你也要记得,如果明天起床还是不舒服,要吃药。尽量别去猫咖了,多休息,雇那么多人就是让你轻松的。”
好像一直以来,陆欢的嘱咐都没有停过。
白矜轻声道,“不用太担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陆欢当然知道,白矜有照顾好自身的能力,但是——
“我知道你能,但你也要给我机会,让我尽些作为你的爱人的义务嘛。”
听言,白矜神情微愣。
义务一词在脑海中转了许久。
一场小小的感冒,会获得这样的重视,会感受到这样温暖。原来......是因为,爱人的义务吗?
因为作为彼此的爱人,所以会在对方困难的情况下,出现在对方的身边,给予关心与陪伴——
尽管是对方有足够能力解决困难的状况,也不是作为爱人而缺席的理由。
因为重要的不只是帮助和解决困难,还有关心与陪伴。
又学到了呢。
白矜闭眸弯起唇角,再稍睁开,吻落于陆欢的额头,“晚安。”
那么,今天可以安稳地过去了。
“晚安。”陆欢轻阖上眼睛。
声音渐渐平息下来,耳旁余留下彼此的呼吸声。
惬意的夜晚平和而宁静,象征着一日的结束,也意味新日的升起。
今夜的美好过去,明日会迎接下一段新的美好。
而每一瞬美好与温情都会藏入时间的宝匣,一点一滴积蓄。再在无数浓烈的爱意充盈之下,化作烟花,在心底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