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欢从院子离开后回到房里。
正要上楼, 抬眼恰好看见下楼的白矜。
“怎么了。”
白矜见她面色不好,问道。
面对她的询问,陆欢没有回答, 抬脚上台阶。
白矜又说, “是跟阿姨吵架了么?”
陆欢不知从哪处听来了幸灾看好戏的意味,扯了扯嘴角, “你是不是巴不得看见这样。”
巴不得看见她们之间闹隔阂, 最好一并散了, 好能坐得渔翁之利。
白矜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
“陆欢?”
这一声叫喊, 陆欢才回过神来。
......她不该这么说话的。
她应该无时不刻地对她好,白矜让依赖她, 甚至是喜欢上她, 听她的话。
除去这些伪装,一切泄露内心真实想法的行为举止,言语, 都不应该存在。她应在目的达成之前, 一直对她好。
一念至此, 陆欢压下所有冷漠的情绪, 用着温和的语气同她说话,“我没事,可能有点累。我自己歇歇就好了。”
与方才好似变了一个人。
白矜立于上方的台阶, 陆欢看了她一眼,伸手牵牵她的手,与她擦身而过。
“我去休息, 晚点来找你。”
即使这样了, 也不忘与她肢体接触。
白矜暗了暗神色,抬头看着陆欢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门合上,便再没了声响。
她脚步顿停片刻,下了楼。
台阶没变,多年来别墅的布局也没有变,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从这节台阶搭住扶手往下看,可以看见客厅的沙发。在以前,那个人就是经常在那跪着。
而白矜就一直站在这节台阶望着。
位置很好,在那人的背面,不会被发现。就算被望见,也能自然地向下走去,就像是恰好在这个时间点她下楼了而已。
这座别墅里藏的东西太多,每次经过,都总在不断回忆。
白矜下楼后,去了后院。
在不远处,便看见秦岺饮茶失神的身影。
树荫洒落,些许缝隙中漏下的稀碎阳光落在她的肩头,白矜却从中感受到些许落寞。
“阿姨。”
秦岺回神,看见白矜面朝走来,浅浅笑了笑,“矜矜来了。”
“休息得怎么样?坐吧。”
白矜坐在她的一边,秦岺一直望着她的眼睛,“头伤还会疼吗?”
每次白矜面对秦岺温和的视线时,总觉得她虽目光在她身上,却好似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阿姨不用担心。”白矜回道。
“那就好。”秦岺舒了一口气,拿过她的手放在手心上,拍拍她的手背,后一句话的声音有些小,“如果你出事了,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和你母亲交代。”
“我一直都没照顾好你。”
白矜暗了暗神色,没回话。
秦岺看向窗外,“白汕后面还有找过你吗?”
闻言,白矜睁了睁眼。
这点细微动作落入秦岺眼底,“怎么,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无奈笑着,低下抿了口茶,“一个怪我什么都知道但就是不告诉她,一个又震惊我什么都知道,你们俩啊......”
听见那个名字时,白矜稍微顿了一下,转而想想她也没多出乎意料。
秦岺不过是不愿再参与外事,清闲在家,但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是无知。
她是站在城市最高处,最看得清城内局面的人。只是经过时间的流逝,被埋没上一层不起眼的灰蒙。
“小姨她后面没再找过我。”白矜回道。
“那就好。我与她,都是一些陈年旧怨了,一切都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不会再让她影响到你们。”
秦岺将茶杯放下,“冤有头,债有主,她分得清。”
白矜没有再多问。
她知道,有关以前的事秦岺都不想多说。
就这样一直坐在这,面前茶水没了又沏上。
太阳没入云间,又在习风过后缓缓露出。天上的云飘得很慢又很快。总像一动不动,但隔了许长时间再反应过来时,云已经飘到另一端去了。
到了晚饭的时候,骆姨又开始准备晚饭,来问她们吃些什么。
约莫六点饭食完成。晚饭跟午饭差不太多,菜样没什么变化,换了一道口味的汤。
陆欢也从楼上下来。白矜注意到她的面色不再像刚开始那样难看,或许是自己待了一下午,调整好了。
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最了解最能掌握自己的人只有自己。因此独自调节自身情绪,大概是成年人不得不必备的一项技能。
秦岺:“一下午待在上面做了什么?”
“睡觉,太困了。”陆欢边夹着菜边回道。
白矜抬眼,看见对面陆欢的脸。
后者垂着眸吃碗里的饭,一侧的发丝被她撩在耳后,露出白皙的面颊。低垂的浓色眉眼没有以往具有攻击性,含着一层倦怠。
眼角还有泛红。
不像是睡了。
“也好,在公司来回忙,身体累。周末好好补一补。”
“嗯。”陆欢点头。
全程只是三言两语,还是骆姨一直旁活跃气氛,又是夸两个姑娘长得标致,能力优秀,又是分享趣事的,有她在,饭桌上的活跃气氛才有所缓解。
只是晚饭一过,陆欢便没多在外面多待,回了房间。
重新回到只有一个人的房间内。她背靠着房门,慢慢地长呼一口气。
继续落眼在书桌面上摆放的旧笔记本上。
停顿片刻,她走过去。
笔记本页面上的字谈不上整齐,笔锋乱舞,尚且稚嫩的行文间带着肆意与张扬。
大概是十多岁那两年写下的。陆欢翻出以前书本的时候发现这本,便翻出来看了看。
打开的不只是一个记录心境的本子,还有被落叶埋藏的犹新的记忆。
在这些字里,带着那时候的陆欢的控诉声。
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她一直在被罚跪,她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每次看向白矜的时候总是会用温柔的神色,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把原本的母爱分成两半。
字是十余岁的陆欢写下的,十多年后的陆欢却与那时一样,一成未变。
所以在下午的时候,她对母亲说,我才是你的孩子。
是啊,分明她才是她的孩子。
母亲却总喜欢关爱那个外人。
凭什么。
陆欢头有些疼,闭着眸捏了捏眉心,一手合上本子,把它扔向一边,不想再看见。
窗外夜色渐暗,房间内弥漫着熟悉的气味。
沐浴间若隐若现倒出人影,水流冲洗,沐浴露的芬芳占据每寸肌肤。陆欢包裹上浴巾从室内出来。吹干头发,换上睡衣。
床褥被骆姨铺得舒适,新晒过的被子松软,躺上去便如同陷入云层中,缓解了积累的疲惫。
时间一晚,陆家别墅彻底暗了下来。
灯光关闭,陆欢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没什么睡意。
很多细碎的片段闪过脑海。
她只觉有些疲惫,想停下来歇一歇,但事实不允许她停下来。
平躺许久,入睡无果。
咚咚——
陆欢睁开眼。
有人在敲房门。
时间应该很晚了,这会儿敲的,还会是谁?
陆欢迟疑两秒,揉着沉重的脑袋起来穿鞋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白矜。
走廊外的暖黄色小夜灯亮着,陆欢能看清她,同样身穿一层单薄的睡衣,清香随之缓缓撩来。
“你......还没睡么?”对视顷刻,陆欢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她正想要开灯,白矜先一步踏入了房间,陆欢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而白矜在进来时带上房门。
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是来要晚安吻的吗?
陆欢冒出这个想法。
“也对,今天忘了给你补上......”
本以为又要与她缠绵一次,陆欢话音未落,一个温暖又柔软的身子便扑了上来,两条玉臂圈住她的脖颈。
她这一次扑的目的,不是吻么?
按照先前,她会扯住她的衣领索取。
但这次她的目的貌似不是这个。
陆欢:“是来要晚安吻的么?”
白矜凑在她的耳边,轻声道,“陪我睡一晚吧。”
陆欢身子一震。
“......在这里?”
也对,这人在医院的时候,都能说出只要是密闭空间就足够了这种话,在这更是没什么好在乎。
但现在还不可以。
只不过两分钟后的陆欢才知道,白矜口中的睡一晚,是真的字面的睡。
白矜没有多说,将她扑在床上。
除此之外,却没有多余的动作。
平息,安静,静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她们躺在一张床上,正如先前那样。
所以白矜这次所说的“睡”很单纯......
这不能怪陆欢,毕竟之前的白矜口中能说出怎样的话,她太清楚不过了。
满眼底的欲念,贪婪——陆欢有时怀疑她有肌肤饥渴症。
“盖被子吧。”
冷气吹拂,肌肤被吹得发凉,陆欢扯过一旁的空调被说道。
之后的两人盖上被子,又是久久安静。
温热的被窝中,一只手从旁侧探过来,探入指缝中,牵住了她。
陆欢指尖微顿,没有反抗,任由她。
柔然的被褥之下,两只手十指相扣,陆欢原本的冰凉的手也渐渐被捂热。
“怎么过来了。”
“睡不着。”她回道。
陆欢默了默,“睡不着,难道这样就能睡着么?”
白矜稍侧头,淡淡道,“你今天,不开心。”
还是被看出来了啊。
陆欢呵笑,“你倒是善解人意。”
”
“白矜。”
听她喊她,白矜没有说话回应,而是偏头直直地盯看她,以行动回应,细听她接下来的话。
“没有别的意思,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陆欢看着天花板,平声道,“我是说假如。”
“假如,你能够解除跟小姑的养女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