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骞承预料到他来这里演讲十分钟, 会发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在思忖不决时,再度收到那封令人生厌的邮件。

  他不想在原地无限期的等待。

  以前一个学校,或许早就认识这并不是令人羞赧的黑历史。

  这几天他很依旧很忙, 外地出差回来从机场无缝衔接来到学校,车上还在背演讲的稿子, 但他满脑子都是言映真。

  言映真看到我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激动, 生气, 无所谓, 还是反响平平。

  祁骞承猜不到,强迫自己专心背稿子。

  只是一场非正式且并没有提前宣传过的一中校园演讲, 祁骞承本来想越低调越好,却没料到整个礼堂乌泱泱的人群攒动。

  祁骞承不徐不疾站上讲台。

  很奇怪,台下近千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他却在抬眼的一瞬间, 像装了雷达似的, 一眼看到了最后面贴墙而站的人。

  言映真穿着少年时期的校服,就真的跟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精心准备的稿子付诸东流,祁骞承忘得一干二净, 最后他进行了一场游刃有余的即兴脱稿演讲。

  当然,在演讲的过程中,他每每抬起头的时候,总会与那个人眼神交汇, 隔空过招——搞得他差点破功笑场。

  演讲结束,热烈的掌声如雷鸣般响彻整个礼堂,尤其是校长的, 因为在刚刚祁骞承演讲到高潮时,承诺向学校捐款一个亿。

  祁骞承只带了两名随行保镖, 但学校不知道会如此火爆,根本没有另外聘请安保公司维持秩序。

  几名工作十几年,年迈的老保安哪里见过这种宛如顶流演唱会现场的盛况。

  从台下到左侧最近的出入口,短短十来米,祁骞承走得很辛苦。

  突然,人群中窜出一个头发像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年轻人,他身上的西装不知道在哪儿沾了一身泥,笑起来露出的牙齿上有黑点,看起来精神不太稳定的亚子。

  “祁总,是我呀。”徐林脸大如盆:“我是畅星集团的员工。”

  “……”集团上万人,你到底哪位。

  “祁总,最近网上有人在造您的黄谣。”

  祁骞承抬了抬手,旁边的两名保镖马上挡在前面,作势要架他走。

  “不要碰我,我还没有说完!”徐林左右架起来,双脚悬空,他在大礼堂上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祁总,那个叫言映真的糊咖说你仰慕他——啊——”

  他倒是尽兴发疯滚蛋了,留下整个礼堂目瞪口呆的吃瓜群众,还在等待续。

  群众之一的荣尚宇哆嗦着说:“真真,没想到你为了我,已经做到这一步了。”

  当事人言映真:“我不是糊咖,哥现在很红。”

  “这不是重点。”荣尚宇扶额:“重点是真的吗?”

  言映真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说人话。”

  虽说徐林这个人一点就炸,愚不可及,用最糟糕但自以为最机灵的方式把这件事闹大。

  但对于言映真跟祁骞承而言根本构不成任何影响。

  只要没有实锤,作为刚刚爆红的新晋演员,一句对家波脏水可解。

  而祁骞承这边处理起来就更简单啦,人家堂堂豪门继承人,这点舆论都控制不了公关部可以集体下课啦。

  徐林以为的祁骞承当场回复声明并撇清关系,让自己难堪社死,拜托很low好不好,一个大总裁还能被你拿捏?

  言映真耸耸肩,想在大家鱼贯而出之前,先逃。

  “尚宇,我们走——”

  等等,言映真看见那个很low的大总裁不但没有往前面的出入口走去,反而转过身,重新走上讲台。

  “卧槽。”荣尚宇紧张兮兮地问:“他是要干嘛,兄弟,我们先走。”

  言映真专注地盯着讲台上的人,话却是对旁边的人说:“你先把爪子松开,好痛。”

  荣尚宇:“我害怕。”

  “大家稍安勿躁。”祁骞承站在讲台中央,深邃的眼眸看着最后一排,站在门口的那个人。

  “刚刚那个人说的明星叫言映真对吧。”祁骞承低头,轻声笑了下,“我最近也在追他演的《落魄少爷成了金丝雀》。”

  那笑声从礼堂环绕音响里传到言映真的耳朵——阴冷,言映真不寒而栗,下意识抓住旁边的人。

  荣尚宇嫌弃道:“抓我干嘛痛痛痛。”

  言映真:“我也害怕。”

  他面色清冷,严肃而郑重地说:“我对这部剧的评价是泰裤辣。”

  救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懂你很想融入我们年轻人,但这个评价就很难评。

  言映真哭笑不得地捂住眼睛。

  祁骞承的眸光深邃的视线越过台下的众人,落在那个宛如当年的少年郎身上,他捂着眼,有点害羞叭。

  “所以,很荣幸能跟他成为校友。”

  台下吃瓜群众:呦吼,我们都是一千瓦的电灯泡。

  言映真表面平静,内心惊涛骇浪。

  祁骞承,你还有什么惊吓是朕不知道的?

  *

  演讲结束,祁骞承也在保镖的簇拥下离开礼堂。

  荣尚宇坐在石阶上骂骂咧咧:“那些人跟没见过豪门一样。”

  言映真还在回味祁骞承的行为,慢吞吞的吐槽他:“你还不是像狗看到肉包子一样冲过去了。”

  只是挤不进去。

  “事已至此,我们去吃饭吧。”荣尚宇心大,都没有失落超过一分钟。

  “我去趟洗手间。”言映真说罢,就往走廊尽头的方向走去。

  荣尚宇也站了起来,却并没有跟上去,他对着言映真的背影说:“我去操场那边等你。”

  言映真上完洗手间出来,准备抄近路去操场找荣尚宇。

  他钻进两栋楼之间的小路穿过去,快到口子时,前脚刚踏出去,祁骞承冷淡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你要说什么?”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颤颤巍巍的说:“祁总,冒昧的问一句

  ,你还记得这颗树下发生的事情吗?”

  卧槽卧槽卧槽。

  言映真无声无息地把jiojio又收回来。

  外面是教学楼前面的小花园,言映真趴在墙边,探出吃瓜的脑袋。

  好家伙,简直是风水轮流转。

  刚才他设计,让吕俊容听到程喻的渣男语录。

  现在他这个位置的视角看过去,是祁骞承高大的背影,以及吕俊容露出的一小节肩膀。

  吕俊容歪着脑袋一笑:“像吗?”

  像什么?

  言映真抓耳挠腮:祁骞承你倒是问啊!

  下一秒,吕俊容居然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凑到祁骞承耳边说悄悄话。

  我靠,不讲武德。

  言映真:我真的会生气,明明我都让你观看了程喻完整版的渣男演出!

  正当他猫着腰,准备走近一点时,裤兜里的手机响了。

  言映真慌慌张张缩回去,挂断了电话——荣尚宇,我真的谢谢你。

  “是谁?”

  言映真听见脚步声传来,他马上转身,咻地一下化身追风少年溜了。

  操场边的看台旁,荣尚宇站在树荫下刚准备再拨回去时,有人从后面重重地拍了他一下。

  “卧槽。”他跳起来往后一看,“你干嘛呀?”

  言映真吹了下被拍的掌心,“上完厕所,当然是擦手。”

  “你你你——”荣尚宇气得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怼,最后憋出一句:“你当我是什么啊。”

  “好吵。”言映真受不得他大呼小叫的,捂着耳朵说:“抹布。”

  “言映真!”

  这可不是荣尚宇叫的,只见有两名同样穿着当年校服的年轻男子走过来,“大明星呀,我侄儿很喜欢你。”

  言映真:“你侄儿好有品味。”

  荣尚宇:“不要脸。”

  “我还以为你不来呢。”荣尚宇迎上去跟对方打招呼,“毕业后你一直在外地,上次电话里也说不确定。”

  “这两天刚好要去隔壁市出差。”年轻男子说:“还是想回来看看。”

  “来来来。”荣尚宇招呼他们,“既然来了,必需合照。”

  言映真已经走到他们两个中间,“尚宇,拍吧。”

  “滚。”

  “哈哈哈哈哈你们关系还是那么好。”

  四个人并排站着,言映真准备随机挑个幸运的路人帮忙拍照。

  “诶,这位先生,麻烦你……”

  言映真脸上的笑容僵硬。

  荣尚宇的狗头凑过来,“简直是缘分天注定。”

  言映真小声叭叭:“孽缘。”

  幸运路人祁骞承单手插在裤兜里,长腿一迈,风度翩翩地朝他们走去。

  言映真和荣尚宇像上学期间出逃被抓的学生,缩着脖子又仰起脸蛋看着面前英俊而挺拔的男人。

  荣尚宇在抖,他紧紧的抓着言映真的手臂。

  “言映真。”祁骞承薄唇轻启,漫不经心地唤他的名字,“你刚刚是在叫我吗?”

  言映真疯狂摇头。

  “想跟我合照?”

  言映真:……?

  祁骞承抬腕看了一眼表盘,“我还有时间,可以一起拍张合照。”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好、好。”荣尚宇结巴道:“我们的、的荣幸。”

  言映真看见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向诚,他从善如流地接过荣尚宇手中的手机,示意他们可以站好摆pose了。

  不愧是特级助理。

  祁骞承自然是站在中间C站,言映真想站在最边上,结果被荣尚宇推了一把,肩膀撞到祁骞承的身上。

  祁骞承将他扶稳站好,言映真小声说了句:“谢谢。”

  然后他发现,那只扶过他的大手,便轻轻落在他的肩膀上。

  目光一瞥,可以看见肩膀上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渐入秋天的微风带着一点微凉,穿过枝繁叶茂的树梢,落下几片叶子。

  向诚快速按下拍照键,精准地捕捉到这生动又鲜活的画面。

  合照拍完,荣尚宇按耐住激动的心情,接过向诚手中的手机。

  几颗脑袋凑在一起,都想第一时间看看照成个啥样。

  其他人的激动是因为跟名人合照。

  言映真的激动是刚刚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祁骞承,千万不能被抓拍到!

  “哇。”荣尚宇指着照片里言映真的脸,无限放大,大叫:“这小迷弟的表情,够够的。”

  言映真摸摸鼻子,挽尊:“他脸上有蚊子。”

  “6。”

  荣尚宇:谁给你的勇气污蔑大佬,你怎么不说牙上有菜叶?

  “你俩自成结界怎么肥四?”另一个老同学说:“我们看起来像蹭合照的。”

  祁骞承拍完照片后,并没有立马走开,站在离他们半米的距离,凭借5.3这一骑绝尘的视力,他清晰地看到了屏幕上的照片——甚是满意。

  祁骞承在心里感慨:十年了,这居然是我跟你的第一次合照。

  “唔……”言映真困惑道:“你们不觉得,他站在我旁边,很像我家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