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宝辞眼底露出诧色。
裴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握住她的手，眼眶红了红，声音有些哽咽，“这年苦了你了，爸妈对不起你。”
裴宝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多年没见，看见她妈妈这样，她心里并不好受。
裴妈擦擦眼泪，看着衣着鲜艳的女儿，笑了一下，继续说：“当初我去你们学校找你，你们学校太大啦，迷路啦，就在你们学校逛了一下，然后碰见你跟一个小姑娘手牵手的往外走。”
裴宝辞心神微颤，没想到她妈去找过她。
“我只想着呀，你估计很怨我们，不想见我们，所以没敢叫你，就想着多看你几眼，看看就回去了。”
说着，裴妈失落叹了口气。
裴宝辞沉默，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要说不怨，那是假的，在校四年，如果没有穆榆的帮衬，她的日子不可能过得那么轻松。
她的大一生病了也不敢请假，每天过得格外匆忙，那时候她就在怨，她爸妈那么狠心呢？如果是裴宝树，他们忍心放任着他在大学不管他死活吗？答案是不会。
清楚这个答案的裴宝辞，对他们生出了更多怨怼，没办法开解自己，也没办法原谅她们。
但时间过去那么久，这些情绪也跟着变淡了些，她更多想的是好好珍惜时光，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内耗上，这是她从穆榆身上学来的优良品质。
所以她想开了，但她想开了，不代表她原谅了。
裴妈看裴宝辞沉默，再次轻叹了一口气，想到当初她看见的画面，神情犹豫，说：“我当时看见你跟她亲嘴，后来，我看见你弟弟手机上看见你的发的视频，我自己去琢磨，搜了一下，发现你跟一个小姑娘在拍什么恋爱视频？那姑娘虽然遮挡得严实，但我知道那就是她。”
裴宝辞没打算隐瞒，浅浅点头，全程保持心情平静，她现在已经不在乎她爸和她妈的看法，无论他们是否发现她和穆榆的恋情，对此如何表态，这已经不在她考究的范围内，他们已经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干涉她任何决定。
裴妈看大女儿一脸坦然的样子，默了几秒，呐呐笑了笑，“挺好的，那女娃娃一看就是正经人，”裴宝辞抬眼，对上她妈的眼睛，再次惊讶。
裴妈别开眼。
裴宝辞默了几秒，从她口袋里拿了一张卡递给她，本来打算让裴宝树给他们的，但今晚既然聊了天，将就给他们。
“这是我这些年给你们攒下来的钱，你们收着。”
裴宝辞说，“里面是我一点儿心意。”
裴妈推回去，不要这张卡，她哪有脸要，对于自己的大女儿，满腔愧疚，她拉着她的手絮叨，忍不住哭了起来，嘴里说着妈妈对不起你。
裴宝辞沉默的拍拍她的背脊。
裴妈念起裴宝辞小时候的事，裴宝辞听着听着听困了，依偎着她妈肩膀睡着了。
第二天，裴宝辞被敲锣打鼓的声音给吵醒，她妈早就去忙活了。
江早早和陆克雅来找裴宝辞，一块和她弟去接亲。
陆克雅的车上也栓上礼花带，这一天很是热闹，接新娘来家里，拜堂成亲，没有婚闹恶习。
陆克雅适应了这儿的天气，坐在院树下嗑瓜子，裴宝辞一整天忙得脚不沾地，江早早也忙，帮裴宝辞分担一下。
穆榆拨视频过来，陆克雅便将视频转对着那两人，有些纳闷：“你说，这两怎么想的，回来给点钱就算了，还这么忙死累活的。”
“那是她弟。”
穆榆说。
陆克雅耸肩，“是爹也不行，她在外面那么久家里没想过她死活……
哎算了大好日子的。”
说着，她肩膀被人轻轻碰了一下，她扭头看去。
那是位体态圆润，目测和裴宝辞差不多高，意味着，比她还矮，圆眼睛圆脸的男人，年纪看起来，比她们大了点。
陆克雅歪了歪头，皱皱眉。
“我是江早早的哥，江耀，你是我妹妹朋友啊？”
江耀仗着江早早这层关系，抬板凳挨着陆克雅坐着，还朝不远处的兄弟挑眉。
陆克雅哦地一声，挑挑眉，一想到这男的想泡她，她就想笑，事实上，她也笑出声来。
“笑啥呢？”
江耀泡妹崽无数，没想到他妹妹还有这么漂亮的朋友，看起来也很有钱，做出一个很帅气的姿势，闪一记wink过去，靠近陆克雅。
陆克雅笑着说：“我感觉你们家基因挺强大的。”
“什，什么？”
江耀愣了几秒，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
“圆脸圆眼矮个子，无论放在女生堆还是男生眼里那叫可爱，放在男生堆里。”
陆克雅歪歪头，挑眉，上下目光打量着他。
江耀被她那轻蔑的目光刺了心，脸色险些有些挂不住，很快稳住心性，舔着脸笑道：“咱们一米六多的男人，也可爱，是不？”
陆克雅简直被他这无赖的语气搞笑了。
穆榆听着，也沉默住了，因为她们本来就高，克雅谈过的男性里，就没低于一米八的人。
压抑了那么多天的心情，突然好了。
穆榆一想到陆克雅正在被一位比她矮半截的人搭讪，就没良心的想笑。
“我对比我矮比我穷的人不感兴趣，不扶贫谢谢。”
陆克雅毫不留情的说，就差叫他滚一边去。
江耀没想到这女的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低声说：“我可是江早早的哥，给点面子呗。”
陆克雅耐心耗尽，没再留一记眼神：“是她爹也没用。”
江耀：“……”
陆克雅嫌他碍眼，朝前走，嘈杂的环境里，她愣是听出穆榆在偷笑，一时间有些垮不住脸，“我告诉你啊，别笑，给我憋着，丢死人了。”
“江早早的哥，挺有内涵的。”
穆榆委婉说。
陆克雅翻白眼，走到裴宝辞边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裴宝辞摆摆手：“你去坐着吧。”
“我代表的，可不是我一人啊。”
陆克雅暗示道，“确定不要我帮忙。”
裴宝辞无奈，想了想，“那，等会儿你和我们一起洗碗？”
陆克雅：“行。”
和城里办酒不一样，乡下办酒都是镇里人来帮忙，碗筷摆放，或者脏碗都是自家人来。
裴宝辞蹲在一大盆脏碗面前，江早早蹲在清水面前，两人同时抬起头，看着双手揣兜，眉头紧蹙的陆克雅。
陆克雅崩溃：“不是，碗全归你俩洗？”
裴宝辞解释：“那些姨娘去帮别家帮忙了，等会就回来，目前只有我俩。”
江早早说：“要不然你还是去歇着吧？”
陆克雅看她俩，做这事像是早就习惯了，沉默半会，她从没干过粗活，但又看不下去这两独自忙活，蹲在江早早旁边，“还是一起吧。”
很快，陆大小姐被她俩请到旁边坐着，一洗一个摔，盘子坏了好几个。
穆榆一直和陆克雅视频着，看见她俩忙活的身影，有些心疼，这几大桌的脏碗都她俩来，得洗到什么时候。
陆克雅忍不住问：“你那些亲戚什么时候来？要不然我花点钱雇些人来吧？”
“等会就来了。”
裴宝辞蹲久了，腰有些扛不住，捶着腰站起身。
话刚说完，三位妇人挽起袖子过来，和她们一块洗碗。
“宝辞，咋这些年不见你回家唷？”
大姨问。
江早早代裴宝辞回答：“咱们忙啊，老板特别黑心，都不给我们请假。”
把锅全甩给老板。
二姨唏嘘：“那就换一个咯，这老板这么黑心。”
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提裴宝辞当初和家里闹成那样儿的事，也不觉得和家人吵架有什么好犟劲，都是一家人，也以为她们是真的忙。
“不行啊，姨，你是不知道，现在工作超级难找，我们这个还是托朋友关系才进去，现在工资不高，但老了啊，有保障。”
江早早瞎扯着。
陆克雅看江早早游刃有余和这些妇人唠嗑，挑挑眉，不知道怎的，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唷，骗我们哦，我们都看见，宝辞在网络上买衣服，成老板咯。”
三姨悠悠插嘴。
“哎唷，她那个是主播啊，是帮别人卖的，我俩在外面无依无靠，能当得起老板么，没那钱啊。”
江早早一脸沧桑，“宝辞比我还老火，有时候上班上到十多点，还没有加班费！在外面打拼，太难了！”
陆克雅噗嗤一声笑了。
裴宝辞也忍不住笑出声。
“你们两个，人家宝树比你们小，都结婚了，你俩都278的人了，还不抓紧，到时候没人要你们咯。”
果然，这才是她们真正的目的。
裴宝辞转移话题：“早早，你和克雅过去看看，那桌有没有放饮料。”
江早早起身，两湿漉漉的手顺势往衣服上擦，陆克雅嫌弃，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江早早说了声谢谢。
陆克雅跟在她后边，想起她哥刚和她搭讪，悠悠开口：“江早早。”
江早早回头。
“你哥刚和我搭讪。”
江早早心里咯噔一下，往回看，发现陆克雅没生气的表现，松了口气，一想到江耀竟然把注意打到陆克雅身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磨牙：“你别搭理他！”
陆克雅笑，点点头。
裴宝辞和那群姨娘周旋一会，也离开洗碗盆，到处逛悠，看这热热闹闹的场面，遗憾穆榆没来，又幸亏穆榆没来，连她妈妈都在电视上看过她，她要来了，这场婚宴不得炸了。
刚想到穆榆，穆榆的视频便打来了。
裴宝辞接通视频，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在树荫下，看穆榆卸妆，温声问：“拍完啦？”
“嗯。”
穆榆想着陆克雅刚被搭讪，笑着说，“刚刚江早早的哥哥和克雅搭讪，你去和江早早说一声，叫她哥别瞎想。”
裴宝辞啊地一声，点点头。
“宝辞！”
远方传来一道温柔的呼唤。
裴宝辞下意识抬起头，穆榆没听过这道声音，不是江早早和克雅的声音，皱皱眉，狐疑地看着裴宝辞的神色。
裴宝辞站起身，目露惊讶，“孙老师，你怎么在这？”
孙馨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裙，淡妆适宜，在阳光下白的发亮，额间碎发随风飘动，说话温温柔柔，投来的视线仿佛似水般，盈盈波动。
“没想到吧，我又来支教啦。”
孙馨笑笑，“这次支教是三年，今年第二年啦。”
裴宝辞捏紧手机，干笑两声：“啊，是吗？”
孙馨的目光温柔，“好久不见啊。”
裴宝辞心跳平复，点点头，“好久不见。”
穆榆卸完妆，整个人起身，走到院中央，看裴宝辞的神态，抿紧唇，感觉不太妙，喊她：“裴宝辞，是谁来了？”
第三人出声，裴宝辞从久远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朝她介绍：“是我们镇上的支教老师，孙馨。”
裴宝辞的微表情她再了解不过，这会儿在不好意思。
穆榆抿紧唇，肯定不是普通的老师。
“你朋友呀？”
孙馨走到她身边，需要半仰着头看裴宝辞，哎唷一下捂嘴笑，媚眼含笑，望向裴宝辞，“几年没见，你长高了好多啊有一米七了吧？”
“没有，168。”
裴宝辞看着穆榆半天不说话，心里虚得慌，又怕孙馨看见穆榆，往旁边悄悄挪一小步。
孙馨一瞧，眯眯眼，笑一下：“是女朋友呀？”
裴宝辞顿时脸爆红了，也不知道羞什么，慌个什么劲，和视频里的穆榆对视一眼。
两人同时移开视线。
裴宝辞噎了一下，摆摆手，“不是，是朋友。”
“那你这么避着我干什么呀？”
“呃。”
多年没见，孙馨还是像以前那样，看似清纯，实则妩媚，喜欢逗人。
裴宝辞有些无奈：“孙老师，我朋友身份比较……”
“孙老师，你好。”
穆榆喊。
“你好呀。”
孙馨再次走过来，探头去看，看见这张颇为眼熟的脸，嘶地一声，看向裴宝辞，说：“你朋友，长得好像大明星穆榆啊。”
裴宝辞：“……”
穆榆望着视频里的这张脸，也就是裴宝辞向往的“天菜姐”，默了足足两秒，扬起一抹中规中矩的笑容：“我是穆榆，裴宝辞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