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全国人民都在欢度国庆假期的时候, 光影的大部分人却不约而同地在加班。
冷亦离并没有刻意隐瞒公司所面临的危机,甚至还在大会上主动提了一下公司的大致情况。
当公司的情况不明确时,很多人会猜疑、会惊慌、会自乱阵脚, 可一旦情况明了, 大家反而释然了, 觉得情况最差也不过如此, 惊慌没有用,不如静下心来好好工作, 或许公司还能度过难关。
于是在冷亦离提出这个国庆需要大家留下来加班时,很多人都没有怨言地留了下来。
当然,冷亦离也没有亏待大家, 不但承诺了将按照法律规定给大家三倍工资的加班费, 还额外加了一笔节日红包。
留下来的人或许是为了钱, 或许是为了情,或许是为了生计迫不得已, 可无论为了什么,看到大家紧锣密鼓地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着, 苏拾玖都忍不住动容。
在很多人看来, 冷亦离是一个不苟言笑不易接近的高冷女神。可只有苏拾玖知道, 她的内心有多温柔善良。
作为一个“资本家”,她从来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压榨和剥削员工, 甚至很多时候还会贴心地为员工排忧解难——虽然这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特别伟大的事情, 可在“周扒皮”当道的当今社会,却显得非常地难能可贵。
因此光影的员工粘性非常高,离职率很低, 这也一度让光影成为了行业内的传说。
普通员工要加班,作为老板的冷亦离自然也逃不掉。她要忙着审资料、做决策、召开大小会议以及对外交流, 可以说是整个公司最忙的人。
而在这期间,陆锦铭又来替刘长庆求过一次情。
如果说之前冷亦离对陆锦铭还有点残留的旧情,但在经历过沈悦琪和刘长庆的事情后,那点旧情已经完全被消磨殆尽了。
因此这一次,冷亦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陆锦铭提出的“再给刘长庆一次机会”的提议。
陆锦铭不肯放弃:“阿离,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很为难,可是长庆的妈妈打电话给我,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在电话里哭得差点晕过去,我实在是不忍心。长庆毕竟为光影卖了那么多年的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看在过去的情谊上,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他确实有功劳也有苦劳,但这么多年光影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从始至终,光影都不欠他任何东西,倒是他不顾旧情给光影下了这么大一个套。你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冷亦离抬头看着陆锦铭,眼神犀利,“可是陆总,谁来给我机会?”
陆锦铭避开冷亦离的视线:“事情或许还没有那么糟糕……”
“没那么糟糕?”冷亦离冷笑出声,“陆总,你看到外面那群人了吗?就为了你说的‘没那么糟糕’的情况,他们已经半个多月没休息了,技术部的好些人更是连熬了几个通宵。你好好看看他们,你还觉得情况‘没那么糟糕吗’?你还觉得刘长庆值得被原谅吗?”
陆锦铭一直觉得冷亦离性格淡漠,却是第一次感受到她的“刻薄”。他抿了抿嘴唇,退步道:“你现在情绪不稳定,这件事我们过段时间再讨论好吗?”
“我心意已决,这件事没有再讨论的必要。”冷亦离毫不留情道,“我很忙,陆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回吧。”
陆锦铭知道再争执下去也没有意义,说了一些类似于“工作再忙还是要照顾好自己”的屁话,见冷亦离一直没有理他,灰溜溜地出去了。
陆锦铭前脚刚走,苏拾玖后脚便推门进来了。她见离开的陆锦铭垂头丧气,又见办公室的冷亦离若有所思,大概猜到了两人聊了什么:“陆总又来当说客了?”
冷亦离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嗯”了一声。
“他是舍利子转世吧这么‘善良’!”苏拾玖把文件放下,摩拳擦掌道,“要不我去给他上一课?”
“不用,”被苏拾玖这样一打岔,冷亦离心里的郁结之气得以缓解,“我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他应该不会再来找我求情。”
“好吧。”苏拾玖一副遗憾的样子。身边的极品都被她“教育”走了,她已经很久没有给人上课,有点心痒痒了。
陆锦铭果然老实了一阵子,一直到国庆节结束都没有再提这件事。
假期结束后不久,光影的案子开庭宣判:刘长庆和王华伟分别被判了5年和6年,伟业电子科技赔偿光影全部的损失。
未来作为被牵连的公司不作处罚,但是需要把游戏里采用了刘长庆方案的部分作修改。
判决下来后,未来的代表趾高气昂地看了光影这边一眼,不屑地笑了笑。
光影的人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听到宣判结果,还是忍不住失落。
苏拾玖拍了拍冷亦离的肩膀,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却是冷亦离对着她笑了笑,主动说道:“我没事。”
众人气氛低迷地走出法院,正准备上车离开,突然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我儿啊,你进去了让我可怎么活啊。”
陆锦铭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脸色一凛,向那边走去:“肖阿姨,您怎么来了?”
被叫肖阿姨的女人看到陆锦铭,仿佛看到了救星,边往这边走边带着哭腔道:“锦铭,你不是告诉我长庆不会有事吗?为什么我听其他人说他被判了5年?你是不是没有和法官说清楚?你快去告诉法官你们不追究长庆的责任,长庆他不能进去啊。”
陆锦铭扶住女人,安抚道:“肖阿姨您别急,这只是一审,我会在二审的时候说服公司出谅解书。您也知道,现在我们公司情况不太好,提这事不合适。我打算等过段时间公司情况好了,再去提。”
肖春梅才懒得听那些弯弯绕绕的道理,只知道自己儿子回不来了,大声哭喊着道:“什么一审二审,你不是向我保证了长庆会没事吗?锦铭,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长庆要是进去了,我可怎么活啊!长庆不是你最好的兄弟吗?你连你最好的兄弟也不管了吗?”
周围的人频频看向这边,陆锦铭道:“我当然要管,只是这公司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有些事情我说了不算啊。”
肖春梅紧紧抓住陆锦铭的手:“那你就带我去见说了算的人,我给他钱,我向他赔礼道歉,他要什么我都给他,只求他放过我的儿子。”
陆锦铭往冷亦离的方向看了一眼,满脸为难。
肖春梅活了一辈子,最不差的就是眼力。她顺着陆锦铭的视线,一眼便把人群中的冷亦离盯上了。
锁定了目标,她立马松开陆锦铭,大步走过去抓住冷亦离的手:“你就是光影的老板吧?我是刘长庆的母亲。求求你放过长庆,不要追究他的责任。”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苏拾玖发现情况不对想带着冷亦离离开时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得把肖春梅的手掰开,挡在两人之间:“这位阿姨请您自重。”
“我自重什么啊,我儿子都要没了。”肖春梅狠狠一跺脚,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流,“长庆他从小就没了爸爸,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我们母子相依为命,我活着就是为了他。他要是进去了,我还活什么啊!”
苏拾玖安慰道她:“阿姨,刘长庆他只是坐牢不是死了,您放心,您身强力壮的,肯定等得到他出来。”
肖春梅激动道:“你这说的什么话!长庆他要是进了监狱,他的一辈子就毁了!这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苏拾玖不为所动:“既然这样,要不您让法官改判他死刑?”
“你、你……”肖春梅看出苏拾玖不是个有道德的人,无法攻破,转头向冷亦离发起“进攻”:“姑娘,我看你是个善良的人,看在我们孤儿寡女的份上,你就再给长庆一个机会吧!他只是一时糊涂了,以后他再也不会了。”
苏拾玖插嘴道:“他以后确实不会了,因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进得了光影的大门。”
肖春梅不理会她,自顾自说道:“这孩子从小就体弱多病,我把他拉扯大也不容易。你也是做儿女的,应该能体会一个母亲的心情。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求你给他一次机会。”
见冷亦离不说话,肖春梅开始下狠招,“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冷亦离磕头:“阿姨向你磕头,求求你放过长庆,求求你……”
她这一出把众人都打懵逼了,大家愣了一瞬才手忙脚乱地去扶人:“阿姨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肖春梅在几人的搀扶下站起来,拉着冷亦离的手一脸感恩地看着她:“姑娘,我就知道你是好人。谢谢你愿意给长庆一个机会,我一辈子都会感谢你的。”
苏拾玖还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正想开口,被冷亦离拦下了。
冷亦离抽出手,礼貌且疏离道:“这位女士,我想您误会了,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要原谅刘长庆,我也不可能会原谅刘长庆。”
肖春梅变脸的速度比变天还快,当即哀嚎出声:“苍天啊,你就非要把我们母子俩往绝路上逼吗?磕头要是不够的话,我把我的命给你行不行?我现在就去死,我死了,你总该放过我儿了吧。”
她说着,试图往车来车往大马路上跑。
陆锦铭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着急道:“肖阿姨,您干什么?您冷静一点。”
肖春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冷静有什么用?我儿子都要没了。”
陆锦铭看向冷亦离:“阿离,你劝劝肖阿姨吧。”
冷亦离还是那副疏离的模样:“这位女士,您不用在我这里寻死觅活,您也不应该在我这里寻死觅活。我是受害者,不是加害者。刘长庆只是被判了五年而已,我却被他毁了一辈子的心血。要说死,我比您更想死。”
苏拾玖听到这话,条件反射地拉住冷亦离的手。
冷亦离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继续说道:“不过我不会死,我更不会寻死觅活地求法官赔偿我公司全部的损失。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责任。无理取闹是最不耻、也是最没用的手段。”
肖春梅道:“可长庆他只是一时糊涂,你就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我已经给过他很多次机会了,是他自己不要。”冷亦离瞟了肖春梅一眼,“你也不要再拿‘一时糊涂’为他开脱了,你知道他的‘一时糊涂’给我们公司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吗?”
“你……怎么会有你这么铁石心肠的人……”肖春梅说不过冷亦离,开始胡搅蛮缠,“苍天啊,你没眼啊……我儿子一辈子老老实实,怎么就被黑心老板逼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对着几人指指点点。
冷亦离神情不变,也懒得再管陆锦铭,泰然自若地招呼道苏拾玖:“我们走吧。”
几人正准备上车,人群里传出一声惊呼。苏拾玖回头一看,肖春梅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