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风清, 鸟鸣婉转,木窗前的餐桌旁,洒满朝阳。
叮!
提示音过耳, 司若微点开手机, 惭愧解释:“抱歉, 下午估计不能一起购物了。”
“有事么?”
“系里邮件,外导请了N大有名的独立PI办沙龙。我看过她的文章,很想见见呢。”
“N大的, 谁?”叶宛菁的眉心不自觉抖了下。
“Rhein, 中文名好似叫…呃…”
“蓝茵。”叶宛菁吃不下饭了, 冷声回应:“学设计和现代艺术的,N大助理教授。”
“对对对, 你知道她?”
司若微还沉浸在欣喜中, 并未留意到叶宛菁神色与口吻的变化:
“还没见过真人呢,我很喜欢她的设计风格,前段时间大都会有个展就是她领衔。不知道为什么, 我总感觉这风格似曾相识。”
“不许去。”叶宛菁脸色愈发幽沉。
“嗯?为什么?”司若微的小脸瞬间垮掉。
“我跟她有矛盾,算敌人。你是我女友, 照顾些我的情绪?再说沙龙没正经内容, 你应我购物在先,不该违约。”
司若微试图争一争:“学术交流而已,无关私人关系, 也不可以?”
“你自己走着去,我不拦。”
叶宛菁故作恼火, 起身离了餐桌。
司若微拧着眉梢看她走远, 眼底满是纠结。
她忖度半晌,当真打开了地图导航。
“步行导航开始, 全程预计2小时53分…”
三小时?司若微人麻了。
她复又点去Uber选项,看到高额车费,无奈瘪嘴,这可不大行啊。
除非…走去地铁站,坐地铁!
小算盘合计的明明白白,她蹑手蹑脚走去沙发边,歪着小脑袋打量怄气的叶宛菁:
“你上午有安排吗?”
“休息。”叶宛菁话音低沉。
“哦。”司若微抿抿嘴:“那傍晚呢?”
“休息。”
司若微倒吸一口凉气,耐心与人商议:
“我坐地铁来回,下午4点回来。然后我们去购物,我给你做晚饭,可以吗?”
“不可以。”
“你这算无理取闹。她跟你有什么矛盾?连我见她一次都要被迁怒?”
司若微又气又憋屈。
“无可奉告,我不想提她,也不想从你嘴里听到对她的赞美,OK?”
“霸道,傲娇,独断!”
司若微磨了磨小白牙,气鼓鼓跑回房间。
她才跑上楼,叶宛菁的手机就响了。
活人怕念叨,打电话的,正是蓝茵。
“有事?”叶宛菁心里憋闷,话音冲得很。
“这么冷漠?”蓝茵一怔:“听说你回来进修博后了?办完手续来我家?我回国你都没见我。”
“话不投机半句多,无甚好说,自也没有见面的必要。”
“你吃枪药了?”蓝茵的语气也不妙:“什么时候得空,我去波屯找你总行?”
“别来,不想见。除非让你家人松口,解除婚约。”
“又说这糟心事做什么?算了,我下午有要紧活动,还得准备呢,改日聊…嘟嘟”
“呵,要紧活动…”叶宛菁咬牙苦笑。
也不知在蓝茵的认知里,非正式沙龙,几时成了推搪与她商议正事的“要紧活动”了?
本就心头堵得慌,蓝茵这通电话纯粹拱火。
叶宛菁愤然把自己关在书房半日,再没踏出一步。
司若微在卧房收拾琐碎的物品。
时钟拨去10:30,她悄悄下楼寻觅一圈,没见到叶宛菁的人影。
可是她好饿,而厨房里空空如也…
她拿不准叶宛菁生气生到何种程度,不好贸然去问,复又灰溜溜回房,换了外出的打扮。
11点的钟声敲响,她再也坐不住,背着包包出门去。
听见家门的响动,叶宛菁眉心一紧,追了出来:“去哪儿?”
司若微转回身来:“我去看看附近的餐厅,打包两份饭回来。”
叶宛菁把车钥匙扔给她:“开我车去,附近没有,随便给我带一份。”
“哦。”
司若微偷瞄着她的脸色,显然气性不小,糟糕心情都分散在眉目间,唇角也过于平整。
“意面可以吗?”她试图跟人沟通,缓解尴尬。
“随你。”叶宛菁反手合拢房门。
“噫…”司若微撇撇嘴,坐在车里自言自语:
“脾气这么大…给你带个齁甜的点心回来!一口咬下去嘣糖渣的那种!”
A国最不缺的,就是甜到齁死人的点心。
吃完未见得开心,但一定会咧嘴,被腻的。
她不熟悉这片街区,按地图找了家评分尚可的餐馆,打包好饭食回来,已过去大半个小时。
“咚咚”
她敲上半开的书房门,站在门外嘱咐:“饭好了,我放客厅,记得吃。”
叶宛菁咂摸着话音,觉得不对味,忙起身走出来:“一起吃。”
“不了,我要来不及了,先去赶地铁。”
司若微别过视线,捏了捏书包带缓解尴尬:“我以后不提她,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先走了。”
“包放下,先吃饭,吃完我送你。”
叶宛菁态度突变,信步直奔餐桌。
司若微忽闪着羽睫,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这是答应了?
“不生气了?”她坐去桌边,小心翼翼地观瞧叶宛菁的反应。
“嗯。”
“那就好。”
司若微吐吐舌头,把提拉米苏推过去:
“特意给你点的,甜食能让心情变好。我偷吃了一口,不腻。”
叶宛菁瞟了眼蛋糕尖头上豁开的小口,没忍住弯了嘴角。
小馋猫还挺克制,真就只吃了一小口。
“你咬的?”
“不是。”司若微好不委屈:“我叉走了一点而已。”
叶宛菁状似无意地询问:“午后研讨主题是什么?”
“当代抽象艺术的审美表达与受众回馈。”司若微脱口而出。
叶宛菁哼笑一声,狠狠叉下一块蛋糕:
“听起来囊括范围还挺广泛。但我怎么记得,你说更喜欢古代的内容?”
“嗯,兴趣与开阔眼界,好似不冲突哦。”
司若微把意面团成一个小球,而后才嗷呜一口消灭掉。
“知道我的专业方向是什么吗?”叶宛菁漫不经心地发问。
“艺术史研究嘛。”
“看来你对我的专业毫无兴趣,也从没好奇过我的研究。”
叶宛菁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份感觉,反正有些怪。
司若微承认看过她的简历,却连她的方向都不记得。
这话入耳,司若微不免尴尬地抬手蹭了蹭鼻尖:“呃…我的疏忽,我回头做功课。”
“我研究方向集中在两部分:古代东方绘画研究与当代抽象艺术解析。你对这部分感兴趣,可以问我。但你没看过我发的文章,说明你并不好奇抽象艺术。”
叶宛菁直戳她的痛点。
司若微若真关心这领域的发展,也就不难发现,曾经叶宛菁还和蓝茵一道发过文章呢。
司若微嘎巴嘎巴嘴,只剩一声讪笑。
叶宛菁这话说得,很像导师训敷衍功课的学生,怪让她下不来台的!
“没有基础,去听沙龙能懂几分?”叶宛菁得寸进尺:“就好比拉你去听天体物理报告,让三岁孩子学流体力学,有用么?”
“我…我就是…”
司若微没词了,气鼓鼓搁下碗筷:“你不想我去,就不给我留颜面。”
“实话实说罢了。你去当背景板,未见得能给与会人好印象,你说呢?若好奇,大可让人把录音发你,自己听听就是。”
“跟我导师似的,就叫你叶老师。叶老师老师老…”
司若微小脸挂不住,端着盘子一路嘟囔去了厨房,把水声扑腾得很响很响。
叶宛菁惊觉,没了客套的司若微,幼稚得很!
也对,不过21岁的小丫头,表面的沉稳成熟,也就装装样子。
她忍不住腹诽:哄孩子是个艰巨且有挑战性的工作!
比搞研究,谈生意,都难。
走去水池边,叶宛菁给她调小水量:“还去么?想去也不是不行。”
“不去。”
司若微赌气收拾好碗碟,边擦手边说:“我去午睡。叶老师满意了?”
“嗯,午安。”
叶宛菁故意挑起眉梢,司若微这样还挺可爱的。
“午安。”司若微回应的格外敷衍,闷头跑上了楼。
实则她根本没睡,趴在电脑前扒出叶宛菁的学术主页,一声不响啃起了某人发的所有成果。
叫叶宛菁损她!她非要把叶宛菁的研究内容记得滚瓜烂熟!
“看得懂么?”
“啊…!”
突兀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司若微吓了个哆嗦,匆匆合拢电脑。
“神出鬼没的,进来咋不敲门。”
“你没锁门,这是我家,我不能进么?”
叶宛菁抱臂在旁,一脸理所当然:“爱学习是好事,需要答疑解惑么?”
司若微撑着脑袋阴阳怪气:
“您辞去教职,实乃教育界一大损失,闵大没对您的决定表示惋惜?”
“嗯,英雄所见略同。”
叶宛菁俯身凝眸望着她:
“这不是有个刁蛮不饶人的小女友等我调教,我只得舍弃教育学子的大好平台。为你一人舍去千百人,可有觉得荣幸?”
“厚颜…”
“嗯?”
叶宛菁的凤眸已然觑起:“嘴痒还是皮痒?”
“啊呜”司若微不合时宜地张了个哈欠。
“几点了还困?”
叶宛菁看着挂钟指向两点,无奈损她。
“是您的论文晦涩难懂,哄觉必备,以后失眠全靠它们。”
叶宛菁凤眸一怔,夺过电脑,语气更是一本正经:
“何处晦涩?哪篇难懂?说清楚。”
前后变化过于分明,司若微再神经大条也发现了,叶宛菁竟在跟她较真?
她一直以为,学术什么的,在叶宛菁这年少霸总的世界里,充其量算副业,生活的消遣罢了。
可叶宛菁这板正态度,分明比学校的老学究还可怕。
她有些心虚,嬉皮笑脸地挡住屏幕:“开玩笑说着玩的,好着呢。”
叶宛菁依旧眯眼盯着她,显然是没信这鬼话。
司若微愈发慌:“真没有…我门外汉,看不懂正常,不是质疑你的学术水平。”
“那就不用看了。”叶宛菁甚是麻利,把她下载的论文删了个精光。
“不至于吧…”
司若微活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敢怒不敢言。
“至于。”叶宛菁拍上她的电脑,给人放了回去:
“搞你自己的研究,少些好奇。”
“哦。”司若微鼓了鼓脸颊自娱自乐:“那你博后研究什么?能问一下下吗?”
“新媒体艺术。”叶宛菁言简意赅。
“算了,听不懂。”司若微嘟嘟嘴,不想深究。
叶宛菁哼笑一声,无心计较也懒得解释:“去购物,你这小吃货的专业领域。”
“我就该拿个…美食学博士学位。”
司若微厚着脸皮自嘲,起身跟着叶宛菁出门去采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