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 玉津星已眠。
司若微栽在叶宛菁这狐狸的手里,浑身上下若能显影,绝对写满了“憋屈”!
“睡觉!”
她无视了叶宛菁递来的水, 恶狠狠把自己摔进床中。
大床软弹, 忽悠忽悠的, 不过载着她上下颤动了几个回合而已。
“睡吧。”
叶宛菁丝毫不恼,拍灭床头灯,给她掖好被子才离开。
“哎呀!气死我了!”
司若微听见关门声, 蒙着被子砸床发泄。
“气性太大睡不安稳。”
司若微倏地探出小脑袋, 只见夜色朦胧间显出一轮廓。
叶宛菁关了门, 却没走!
她慌到咬舌头:“您…不走吗?”
“等你睡熟再走,免得一不留神, 你又耍阴的。”
叶宛菁淡然立在门边, 晃了晃手机:“在录音呢。”
“…”
司若微抿着嘴嗔视她半晌,最终败下阵来,复又把被蒙过头去, 掩耳盗铃。
大抵是折腾一天身心俱疲,司若微入梦飞速, 均匀呼吸声过耳, 叶宛菁才踏入走廊,张了个哈欠。
叮!
【大小姐:你大半夜干嘛呢?步数不少啊】
叶宛菁瞧见消息,眉目尽数扭曲:【你很闲?视奸我有意思?】
【大小姐:话太难听, 狗咬吕洞宾】
【萱萱:我要睡觉】
【大小姐:睡,我就当你梦游】
叶宛菁没再回她, 在软件设置中取消运动数据共享, 才安然入梦。
转天,俩人都赖床不起,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奈何睡梦挡不住大清早造访的不速之客。
来此的,正是叶家爸妈。阿姨不敢拦,把人好生迎进客厅,照顾得仔细。
二老等候许久,都不见叶宛菁起床,忍不住问着阿姨:“昨天她很忙?”
阿姨知道叶宛菁和爸妈关系紧张,只答:“叶总后半夜才睡下。”
“那丫头还在家吗?”叶母换了话题。
“是,还在休息。”
叶母眼底满是狐疑,与老头子对视一眼:“新不新鲜?闺女什么时候赖床过?”
“少说。”叶父不太高兴:“一会儿我来说。”
叶母沉着脸抱臂在旁,好在忍住了暴脾气,没与人呛起来。
时近晌午,叶宛菁才顶着黑眼圈出门,瞥见客厅的两人,话音不善:“你们来做什么?”
“这是你家也是我家,我们不能回家?”叶父厚着脸皮东扯西扯。
“公司的事我解决了,无需过问。午饭时间将近,我有客,不留你们了。”
叶宛菁依旧冷言冷语。
若非叶母昨天下午打来的那通电话,司若微也不至于受刺激,疯癫胡闹叫警察。
叶父无意离开:“我们今日都没应酬,在你家过个周末,顺带看看那姑娘。”
“住这?你们不是嫌弃这房子的风格么?”叶宛菁抱臂哂笑:“行,二老想住就住,我带客人去印和公寓住。”
“萱萱!”叶父无奈一叹:“非要我说一句,你怼一句?我和你妈来这,就表了态,你顺台阶走一步,不行?”
叶宛菁敷衍挑眉:“心意领了。”
“中午叫那孩子出来吃个饭,有误会,一杯酒就过去了。”
叶父自作主张吩咐开来。
“说得轻巧。妈说她出身不行,师门够硬,值得利用。这话她听得一清二楚,你教教我,如果你女儿被如此评断,一杯酒下肚,可能忍?”
“你咋让人听见了?”叶父关注点清奇,急得直摊手。
叶母也坐不住了:“那还有何好说?咱走,别在这耗,我要脸。她一外乡人,还能反了天?”
“呵,一句话就诈出了真实态度。如此没有诚意,我怎么敢把人叫出来见你们?”
叶宛菁强压着失落,出言挖苦。
“你拿这种事开玩笑?到底听没听见?”叶父气急:“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
“听没听见重要么?”叶宛菁脸色愈发难看:“待人接物的言行,但凡有心观瞧,辨识是否真心尊重轻而易举。你们打心底里歧视,表面功夫就算了。”
一语落,客厅氛围静谧诡谲,三人各有一副算盘。
“萱萱,我知道你妈查她的事。她太像蓝茵,我们怕她整容耍手段,接近你有目的。我不干涉你交际或处朋友,分手时好聚好散就成。”
叶父自觉足够大度开明,话音中气十足。
“下句可又是蓝家资源与集团利益多匹配了?是否又要劝我去A国委身蓝茵,卖女求荣了?”
叶宛菁话音幽沉,眼底压着恼恨。
“你早晚要接手集团,利益大局为重,我不想再跟你讲道理。”
叶父本就觉得叶宛菁过于任性,不从摆布,这等叛逆话音入耳,他甚是不满。
当年他就是看重宛家在政、学界的人脉,才与叶母联姻的。
“那就请叶董从我的堂妹里选接班人吧,我不稀罕您的大叶江山,甘愿让贤。”
叶宛菁懒得废话,阴阳怪气怼了一通,起身就走。
“萱萱!说的什么胡话?”叶母急了:“叶家接班人是也只能是你,外祖家为集团发展投了多少心血,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哦?可要开董事会讨论一二?若不换接班人,那就听我的,叶家的未来,我做主。”
叶宛菁反客为主,她敢叫板,自是有足够稳定的根基。
这根基并非来源于父母的偏爱,而是她多年的打拼与在集团中积淀的人脉和威望。
叶氏明面是叶父掌权,实则诸多重要决策,早在五年前就有三成出自她口;
而以股权份额论,叶宛菁在外独立开办的产业营收权重,足以支撑她在董事会的话语权。
叶父气得吹胡子瞪眼,闷头不再吱声。
“都几点了?这丫头可真没礼貌教养,在别家尚且这般不讲究,遑论在她自己家了。”
叶母就是很排斥司若微的存在,难听的话随口就来。
“妈,你再胡言一句,别怪我六亲不认,赶你出门。你为何如此恶毒又刻薄地针对她?昔日你教我的涵养呢?名门闺秀怎跟个长舌妇似的?”
“我是你妈,还是你是我妈?”叶母冷嗤一声,也自知理亏,没再多话。
“都回去,行么?”叶宛菁头疼得很。
“今日我就要会会她!”叶父犯倔:“能让你对我们出言不逊,蓝茵是第一个,她是第二个!我非见不可。”
“我也得好好认识认识她,看她哪点值得你护着,上赶着纵容她。”叶母也来了劲。
叶宛菁无奈扶额,一个两个的,都是祖宗!
叶父退让半步:“去看看。若醒了就叫出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不会乱讲话。”
“管好嘴,妈,你最好别说话。”
叶宛菁沉声警告,盯到叶母点头,才回身去寻司若微。
傻丫头还在昏睡。
叶宛菁瞧着腕表指针划去十二点,忍不住嘀咕:“心够大的。”
“起床,睡8小时了。”她打开床头灯,温声叫人。
司若微感受到一阵刺眼的光线,下意识把脑袋往被子里缩,照睡不误。
叶宛菁眸光一转,在她耳畔来了句:“上课要迟到了。”
“啊?”
司若微一个猛子蹿了起来,睡得蒙头转向,惺忪睡眼傻乎乎环视着四周,不知今夕何夕,不辨此身何处。
直到,瞥见身侧抱臂凝视她的叶宛菁,绷断的脑筋才搭回来,顿觉头皮发麻。
掀开被子侧坐床边,司若微讪笑着赶人:“这就起,您去忙吧。”
“我叫阿姨帮你洗漱换药。”叶宛菁不等人回应,转身去寻阿姨。
司若微觉得右脚隐隐作痛,躁动的手拆开绷带,却在垂眸那一瞬,把自己吓了个好歹——
整个脚肿得像猪蹄儿,数处淤血紫黑紫黑的,惨不忍睹。
阿姨进来撞见这一幕,拎药盒的手僵在原处,思量须臾还是把叶宛菁叫了回来:“小妮这脚不对劲啊,我不敢给人上药。”
叶宛菁垂眸一瞟,脸色便沉了下来:“肿成这样你都不知道说话吗?”
“…我没看见嘛。”司若微耷拉着脑袋嘀咕:“没事,消肿就好了。”
“去医院。”叶宛菁才不信她的鬼话,昨天医生处理过,按理说就算肿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估计是昨晚折腾,司若微又逞能,造成了二次损伤。
“我…洗漱完再去行吗?”司若微避开叶宛菁想要拉她的手:“蓬头垢面,没法见人。”
叶宛菁很想怼一句:昨晚是谁故作柔弱可怜,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叫了警察?
“快点。”
“嗯。”
司若微心里虽憋闷,但昨晚做了亏心事,也不敢明面上跟人唱反调。
是以十分钟后,叶宛菁和阿姨搀着司若微缓步走出房间,客厅等候多时的二老尽皆一愣。
伤的这么重吗?
司若微看见二人时,身子不自觉抖了下,眼底的忌惮鲜明。
“别害怕,他们来看看你。”叶宛菁柔声安抚,转头对爸妈解释:“小司的伤加重了,我先带她去医院复查。”
叶父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提议道:
“萱萱,让你妈妈叫她的医生来?这孩子伤得是脚,你们这么折腾,不是越来越严重?”
叶宛菁终于听到一句顺心话,顿住脚转头去看叶母。
“我这就给刘医生打电话,她医术很好的。”叶母讪笑回应。
“也好。”叶宛菁把司若微扶去沙发上:“先让她看看,不行再去医院。”
司若微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垂眸盯着地板,手指在大衣系带上捏来捏去,小小声应承:
“谢谢,麻烦了。”
“不麻烦。”叶父温声应下,引出话题:“小司今年多大了?听萱萱说,你学的是…博物馆专业?她常与我们夸你呢,说你才情满腹,创意新颖。昨天的新展,我和她妈妈也去看了,名不虚传。”
司若微并不想跟这虚伪的人寒暄,但住在别家又不能太过分,只敷衍回应:
“您折煞我了。是叶总关照,给我锻炼的机会,我该多谢叶总栽培指教。叶总,我不知道您家人在这,实在不好打扰,身子不适也短了礼数,能不能让我回房?”
司若微就差把不情不愿写在脸上了,叶宛菁不好强迫人留下,只得伸出手:
“先去房里等医生,晚些再出来聊天。”
“谢谢。”司若微勉强扯了抹笑意:“二位前辈见谅,失礼了。”
“无妨,去吧。”
叶父维持着谦和模样,实则心里并不满意司若微的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