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尊主为我等主持公道啊!”
“闻尊主, 这摇晃以金凤鸟为幌子,企图大行杀戮之事,实在是罪大恶极。”
“除妖卫道是我等的责任, 如果闻尊主需要我们帮助, 我们义不容辞。”
闻司岐眉间稍稍蹙了蹙, 这些人当真还是虚伪,刚才王世然死的时候,一个个都把自己撇干净, 现在件闻司岐出现,觉得事情出现了转机, 又纷纷大义凛然了起来。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还是有不少修士涨红了脸在角落里沉默不语, 想必也是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不齿, 所以现在也没脸站出来说话。
叫嚣得最为大声的是个身着灰袍的中年男子,似乎是某个小宗门的宗主, 也是大乘期初期的修为。
闻司岐只是心生厌烦, 凤锦容可完全没有耐心和这些人扯皮。
只见整个玲珑阁内的涅槃之火都为之一凝,周遭的温度似乎骤然伸到了顶峰,而凤锦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空中划过一道金色的痕迹,隐隐是一只金色凤鸟的模样,只留残影,不见踪迹。
而那灰袍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肩头, 一朵赤色的或突然飘然而至。
刚才王世然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他急急往后退, 同时手起刀落,连着半个肩膀削掉了自己的手臂。
这涅槃之火太霸道, 连王世然的巨幡都能烧成灰烬,他可没把握在涅槃之火之下活过来。
一边逃命,一边还不忘喊着:“闻尊主,我们是盟友,你不能坐视不管啊。”
凤锦容显然并没有要他的命的意思,悠悠然从涅槃之火之中走了出来,没理会灰袍男子,反而缓缓朝着闻司岐走了过来,扬唇一笑:“闻尊主要替他出头吗?”
闻司岐眼神从她染了血的指尖上掠过,默默往后退了半步:“脏。”
涅槃之火带着烧毁世间邪祟的神圣之力,但是凤锦容就像是金凤鸟里的异类。
她不仅没有半点保持神圣的心思,甚至有些嗜血,每次动手的场面都格外血腥。
凤锦容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瞪大了的赤红色凤眸眨了眨,有些无辜道:“还没人嫌弃过我呢……”
闻司岐淡淡说道:“你可以不用沾染这些鲜血的。”
“我喜欢。”凤锦容笑容妖冶,眉间的花钿格外鲜红,转身看着周围的人,“我喜欢这种猫戏耗子的感觉,各位在活捉妖兽驯为奴隶的时候,不也是这种猫戏耗子的感觉吗?”
“世人都知闻尊主也养了只妖兽,还是从王世然手里截下来的。”木兰仙子忽然出声道,“妖皇怎么只敢欺负我们这些弱小之辈呢?”
木兰仙子这人没说几句多余的话,但是这寥寥几语,都在把凤锦容的关注力往闻司岐身上引。
闻司岐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青玉色的眸子微微抬起:“我不喜欢被人当剑使。”
木兰仙子讪讪闭上了嘴,无论是闻司岐,还是凤锦容,都是她惹不起的,她的生机就是让这两个人斗起来。可现在眼前这两个人明显都不是傻子,只能想别的办法。
她眼眸一转,拿出一只玉笛横在唇边:“我带了驭兽笛,大家合力,就能破开涅槃之火。”
闻司岐尚未来得及制止,玉笛散出悠扬的声音,萦绕在耳畔,直往脑海之中钻去。
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一抹青色的剑光铮然出鞘,然而剑指的方向却不是凤锦容。
凌锐的剑气甚至破开了周围的涅槃之火,剑尖微扬,一声脆响,木兰仙子手中的玉笛已经飞了出去。
闻司岐的声音里满都是冷意:“醒花门难道没有教你做事不要自作主张?”
驭兽笛是较为罕见的灵器,因为炼制一支驭兽笛就需要一枚大乘期妖兽的内丹磨碎了融入其中,就连王世然手里都没有,闻司岐没料到木兰仙子的手中居然会有。
这也是炼器师的心血结晶——驭兽笛对修士没有任何用处,但是可以用来控制妖兽。
虽然不能控制大乘期的妖兽,但用来扰乱神思,使之实力不能发挥也足够了。
“闻尊主,你这是……”木兰仙子敢怒不敢言,只得又急又快地又把驭兽笛接在了掌心之中。
这是她为了这次拍卖会特地买的,她不仅想要获得凤鸟神血,甚至想要驯服这只凤鸟为己所用,这样她的实力一定会有很大程度的提升,在醒花门也会拥有更高的地位。
凤锦容轻轻笑出了声:“蠢货,因为你们的闻尊主也是妖修啊。”
说着,她周围幻化出一道凝实的金色凤鸟的影子,无边的威压朝着众人压了过来。
血脉之中的压制力引得闻司岐忍不住抿了抿唇,周围的青色剑气流动起来,离得近的修士连忙疾步后退,饶是如此,还有不少人身上多出了密密麻麻的伤口。青霜剑气的锋锐远不是他们的护体灵力能够阻挡的。
金凤鸟并不是上古神兽,只是神兽留下的血脉,数量极为稀少,几乎对所有的妖兽都有血脉上的压制力。
尤其是,凤锦容已经是大乘期大圆满的修为。
闻司岐抬眸紧紧盯着凤锦容,握着剑柄的纤长手指已经绷紧,青色的剑芒铺天盖地,如狂风骤雨一般向着最中心的金色凤鸟刺去,涅槃之火纷纷避让,传来刺耳的破空之声。
凤锦容今日第一次收敛起了眸子里的戏谑,两只手幻化成披满了金色羽毛的利爪,横在身前。
剑气一道道撞击上去,凤锦容的脚下擦除一道深深的痕迹,两只爪子上白痕遍布,甚至不少伤口浸出金色的血液,在疾风骤雨一般的剑气之中,凤锦容的脸色也白了几分。
青霜剑的全力以赴,就算是凤锦容也不能毫无伤势地抽身而退,她防御最强的利爪都防不住青霜剑气。
然而也就在金色的鲜血低落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闻司岐背后分明幻化出一道虚幻的兽影——两只毛绒绒的耳朵,还有那双冰冷无情的青玉色眸子——享誉天下的闻尊主居然是只兔妖。
“凤锦容,我杀了你。”闻司岐清淡的声线里融入了冷意,腾身而退的同时,背后的兽影已经缓缓散去。
这世上能够逼得她如此狼狈人可能只有凤锦容,凤鸟血脉再加上大乘期大圆满的修为,又用了血脉里的压制力,堪堪逼出来她的兽影。
可这已经严重触犯到了闻司岐的底线,她的原型是决不能容忍被别人看到的。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面对青霜剑的攻势,饶是凤锦容也挡不住连连求饶。
一边尽力阻挡着闻司岐的攻势,凤锦容一边连忙说道:“我们现在的首要目标是不是先把无关的人弄死?要不然让他们看着我们俩这样,看着我们自相残杀多狼狈啊。”
闻司岐缓缓收了手,凤锦容说的也没错,在场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她的原型。
“闻尊主也是妖修,大乘期的妖修。”
“不知妖修潜入修真界是为了什么目的,枉我们这么多年尊一声尊主。”
“一只妖兽而已……”
凤锦容先冷哼了一声:“妖兽怎么了?不用闻尊主动手,我先把你们收拾了。”
悠扬的驭兽笛声再次响起,一层一层的痛觉如针扎一般侵入识海。闻司岐现在正被天人五衰反噬,受到驭兽笛的影响远远比凤锦容要重,此刻握在手中的剑都忍不住微微抖了抖。
“你别动,天人五衰的状态还敢和我动手,我可不想和你同归于尽。”凤锦容的传音却已经到了闻司岐的识海,“你放心,这些小角色还不够我一盘菜的。是不是心动了?我对同族,向来是很护短贴心的。”
闻司岐看着那扑向木兰仙子的涅槃之火,她刚才竟然有一瞬间的感动,若没有最后一句话的话。
涅槃之火一拥而上,就连驭兽笛声也只勉强持续了一刻钟就戛然而止。
没有闻司岐介入,这些人本就不是凤锦容的对手,涅槃之火的笼罩之下,没人能够逃跑。
看着凤锦容一把火烧干净了所有的尸骨和血迹,闻司岐缓缓叹了口气:“真要这样吗?”
“杀几个人而已?”凤锦容语气随意,“可惜了,金凤鸟的吸引力还是不够大,吸引来的没什么大人物。”
若不是因为想要询问九九雷劫的事情,闻司岐也不会因为金凤鸟前来,凤鸟神血虽然号称神血,毕竟不是神兽,比段奚颜体内的白泽精血差远了,而且还有可能招来凤锦容的报复。
大乘期的强者已经几乎不会为这件事动心了。
闻司岐轻轻叹了口气道:“如此下去,仇怨只会越来越深。”
“你该不会在修真界太久了,把他们当做是同胞了吧?”凤锦容挑眉道,“修士和妖兽本就是敌人。”
闻司岐忽然觉得慕昙华说得对,她是会心软的人,不适合修炼无情剑道。
尤其是和面前的凤锦容对比起来。闻尊主虽然也凶名在外,但大家都是知道她脾气不好,揍人不讲道理,但是见到凤锦容才是真正吓得闻风丧胆。
这么多年她潜心修炼,除了慕昙华和江延之外,几乎不和外人沟通,这才始终修炼畅通无阻。
可现在,真的是破道的时候了。
闻司岐忽然想起段奚颜:“我那个徒弟……”
“放心,我不杀她。”凤锦容摆了摆手道,“而且我刚才顺势在她周围布了个结界,从一开始到现在,她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闻司岐缓缓松了口气,她并不想在段奚颜面前暴露身份。
小白和闻司岐,这两个身份最好永远不要在段奚颜面前变成一个人。
末了,凤锦容还补充了一句:“我是不是很贴心?不如跟我回去吧,小兔子。”
别妄图让不正经的鸟儿变得正经起来,不要脸是一种刻在凤锦容血脉里的东西。
“滚。”闻司岐的话还未出口,就见凤锦容的面色忽然白了一层,身影微微晃了晃。
闻司岐忍不住微微一愣:“怎么了?”
凤锦容无奈道:“为了让那个什么木兰仙子赶紧把驭兽笛停下来,免得小兔子疼太久,我可是正面接了几百个修士的攻击,就算我是上古不死鸟,现在也不可能毫发无损……”
闻司岐真的快压不住自己的脾气了,若不是因为凤锦容的伤势有一点事因为她,她现在真想一巴掌呼过去。
“我凤锦容杀人从来不留活口。”凤锦容摆了摆手,转身就走:“趁着我还没改变主意,带着你的小徒弟赶紧走。”
闻司岐:“……”这人说得潇洒,分明走路的步伐都已经有些踉跄了。
难怪这些年来有那么多莫名其妙整批整批修士消失的事情,多半就是这只不讲理的鸟儿干的了。
不过,这只鸟儿虽然赶尽杀绝有点狠,但是非常合闻司岐的脾气,都是暴脾气的人,下次见面说不定还得打一架。闻司岐这次可不想趁人之危了,下次算账也不迟。
凤锦容走的时候,随手撤掉了厢房的结界,但厢房上还有一层闻司岐布置的结界,段奚颜还是出不来。
她只能透过窗子看到,原本熙熙攘攘的玲珑阁顿时一片冷寂,所有的人全都消失不见了。
就连她师尊,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而在大厅的正中央,有一个圆滚滚雪团一般的白色身影——那分明是一只全身雪白,爪尖墨色的兔子。
段奚颜微微一愣。
原来师尊也把小白带出来了吗?
厢房周围的青色剑气缓缓褪去,段奚颜推开门跑了过来,伸手就把小兔子抱在了怀里,顺势戳了戳小兔子的耳朵道:“小白,你怎么在这儿啊?你见到我师尊了吗?”
周围明显有打斗过的痕迹,一片狼藉,虽然对自己师尊的实力很自信,但是段奚颜还是有些担忧。
闻司岐轻轻甩了甩脑袋,躲开孽徒戳来戳去的手指头。真是该死的孽徒。
估计是刚才的驭兽笛的影响,加之现在她天人五衰神魂不稳,一不小心就回到了本体的状态。
不过还好,孽徒并不知道眼前的兔子就是她。
毛绒绒的兔爪爪指了指大门口,然后一头扎进段奚颜的怀里窝了起来。
在段奚颜的怀里待习惯了,闻司岐迅速就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既然回不去人形,那就先随遇而安。
“喂喂喂,小坏兔子。”段奚颜被气笑了,“你怎么可以这么懒?让我抱你走可是需要劳务费的。”
敢说师尊懒,还敢要劳务费?果真是孽徒。
但闻司岐忽然觉得,这么混不吝混混模样的孽徒,如此胆大包天的模样……比她矫揉造作装乖的时候顺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