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岁生他们就坐上了前往枫丹柔灯港的船，清晨的海风很温和，带着水汽扑在人的脸上, 岁生打了个哈欠，懒散地靠着空的肩，在细微的水声昏昏欲睡, 派蒙也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哈……这也太早了。”派蒙伸了个懒腰。
“嘿, 小姑娘, 到枫丹还要好些时候呢！”一旁的须弥学者模样的人这样说, 派蒙看过去，她倒是不怕生，转头就和对方交谈起来。
“……嗨, 我们这些搞学术研究的, 为了自己的研究当然要无所不用了，听说枫丹的海水与别处不同，希望对我的研究有些帮助吧。”
“而且前不久，我们的代理贤者才打击了一批学术造假的家伙, 啊真是的，要不是那些人, 我的研究审批还不至于这么严格……”
“代理贤者, 说是艾尔海森吧？”那边派蒙在和那位学者对话, 这边岁生也和空说着悄悄话。
空微微侧身, 听着他说话, 时不时应一声, “嗯, 在你沉睡的那段时间, 我们有在须弥见证很多事情, 不过前段时间听说艾尔海森卸任了代理贤者的职位做回了书记官，现在须弥在纳西妲的治理下，慢慢越变越好了。”
“是啊，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呢。”岁生感慨一声，就像他很久以前许愿的璃月那样，不只是璃月，蒙德、稻妻和须弥都在朝前行进，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社稷安宁。
真好啊。
空却没有想这些，他皱着眉，望着海面出神，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从昨天抵达遗珑埠之后，就好像有人在暗中观察他们，今早出了海，那股如影随形的视线才消失掉了。
也不知道这是哪一方的人手？
他只希望这次的枫丹之行能够一切顺利吧。
坐了半日的船，终于抵达了枫丹的柔灯港。
柔灯港是枫丹对外贸易的重要口岸之一，这里的客船较少，大多是商船，岁生他们乘坐的这艘船也载满了货物。
随着领航员的指引下了船，岁生他们准备歇一歇，再向枫丹本地人打探一些消息。
“枫丹看起来比我们之前前往的各个国度都很发达呢，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机械。”
“听说枫丹是靠着名为预示裁定机的机器，将人们对‘正义’的信仰转化为‘律偿混能’，供全枫丹人生活和娱乐比较密集的区域实用*。”派蒙脑袋一点一点的，说的头头是道，“不过枫丹人对正义的推崇真的很高呢。”
正说着话，前面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带着惊喜的欢呼声。
岁生略显好奇地看过去，然后就和某个夸张的家伙对上了视线，他看到对方的瞳孔猛缩，然后又变得若无其事起来。
随后对方的视线略过他落在了旅行者身上，只是一眼，很快她就把视线收了回去，除了岁生，没有任何人发现。
……这家伙，是芙宁娜？
他在枫丹的那段时间因为眼盲，没有真正看到过芙宁娜和那维莱特还有美露莘们，但是对方的声音他还是记得的。
所以这就是芙宁娜吧！和当初在沫芒宫见到的人差别也太大了，不过也确实过去了五百年了，有所变化也是很正常的吧？岁生略带着疑惑地想。
他跟着旅行者和派蒙慢慢靠近人群，就听到枫丹人在低声交谈。
“……啊啊啊！是芙宁娜大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是啊，芙宁娜大人可是全枫丹人心中的大明星呢。”
“早就听说枫丹的神明行事夸张，看来传言确实没有夸大说法啊。”刚刚在船上见到过的须弥学者也如此感慨，唯独空在嘈杂的背景声中皱起了眉。
警备队的人列队排成两排，身穿深蓝色礼服的少女站在高处。
“她她她看过来了！”派蒙惊叫一声。
站在高台上的神明声调激昂，调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绪，“富有的、贫穷的，带着酒杯或一无所有的子民们，举起酒杯吧！没有的就用手臂代替。”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举起手一同欢呼。
芙宁娜抬手往下按了按，欢呼声渐小，但也都略带激动神色。
“如你们所见，陌生的旅人来到了我的国度。来吧，让我们为他们送上祝福，敬远道而来的旅行者和他的同伴！”
岁生在所有人看过来之前快速侧过头。
啊，这种事情，就让空和派蒙顶上吧！
芙宁娜喊出这些话就不觉得尴尬吗？
站在上头的水神还在继续和旅行者对话，“我早就听说你们……二位曾把几个国度搅得血雨腥风，但我依旧欢迎你们，不，我还要亲自前来迎接你们。”
后面的话岁生就没在听了，他的思绪开始神游。
果然等会儿还是直接喊住芙宁娜吧，能动用自己的关系为什么要等那么久。
“……欢迎来到水的国度！我，芙卡洛斯将承认你们旅途的价值与意义，现在，你们可以尽情欢呼了。”她话音落下，周围的所有人都响应她的话语一齐欢呼起来。
“……居然就这么顺利的见到了水之神，感觉还不太能反应过来，这位神明确实很有个性啊哈哈……”派蒙拍拍胸口，“所以她来这里，就只是为了欢迎我们？”
“呃，大概？”空也不清楚水之神在搞什么鬼，但既然没有出事，那应该是顺利的吧。
就在芙宁娜向空发起挑战，然后说出枫丹新法律不允许放飞飞行物，旅行者一行人被突然出现的魔术师解救之后，水之神芙宁娜表示，这场演出完美落幕。
岁生：……
就在芙宁娜带着警备队，用比来时要急的多的速度离开的时候。
岁生弯弯眼睛上前一步，扬声喊道：“等等，芙宁娜，不和老朋友叙叙旧吗？”
派蒙和空猛地转头，什么老朋友？岁生和水之神认识吗？之前为什么没有提过？
而空在自己的记忆深处找到了一些线索。
那维莱特……
在岁生从一心净土的大树上掉下来的第二天，空有从他的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如果实在那时候和水神芙宁娜有了交集，那倒也说得过去。
芙宁娜听到岁生喊她的名字之后身体一僵，停住了脚步，她除了五百年前和岁生见过面，记忆中还对其他事情隐约有些印象。
岁生，在远古时候还有一个名字，艾尔厄斯。
而这是一个让提瓦特所有现存神明都讳莫如深的名字，只因为它属于天理的代行者。
芙宁娜心里慌张，面上却未表露出来。
她转过身对上岁生笑意盈盈的表情，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当然当然，久违了老友，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果然，强大如你，和名声风靡全提瓦特的旅行者站在一起也不能掩盖您的光芒，接下来是私人时间，我可爱的子民们，还请你们给我和我的朋友留下叙旧的时间。”
“……芙宁娜大人的故友！从来没见过，难不成是哪个国家的神灵？”
“这位先生看上去一身矜贵，气度不凡，看上去就是很强大的神灵……”
人群慢慢散开，只有一两句讨论传入岁生和旅行者他们的耳朵里。
芙宁娜让警备队等在原地，自己从高台走下来，走到岁生面前，“又见面了。”
岁生也笑开了，“又见面了芙宁娜女士，这些年过得如何？那维莱特还好吗？”
“我？我当然好了，每天都有新的表演看，那维莱特那家伙每天都在工作，一天休假都没有。”或许是岁生的语气和记忆中没什么两样，他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但芙宁娜不会认错他，于是也就些微放松下来。
“当年您不告而别，那维莱特可是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芙宁娜一说起这个就停不下来，两人交谈完全没有隔阂，“如果您要见他的话还是去沫芒宫吧，等会儿我就要回枫丹廷，您和您的朋友们要一起吗？”
“是么，完全想象不出来那维莱特伤心的样子，一起的话会不会有些麻烦你了？”岁生笑着说。
“这有什么麻烦的，如果能再见到您，那维莱特和卡萝蕾肯定会很高兴，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他露出那样的表情了。”
一旁的旅行者和派蒙已经惊讶的说不出什么话了，刚刚救场的大魔术师也若有所思，“看来，你们的朋友也颇为深藏不露啊。”
刚刚得知大魔术师名为林尼的派蒙叉着腰，“那当然啦！岁生就是最厉害的！嘿嘿，当然啦，空也厉害。”
林尼点点头，“我们还有些事情，如果想再见面的话可以来歌剧院找我们哦，我们明天就有一场演出。”
“好啦，我和琳妮特就先走了，再会。”
“再见。”派蒙挥挥手，空也和他们道别，“方才多谢了，我们会去看表演的，再见。”
目送两人远去，空和派蒙又将目光移向岁生和芙宁娜。
然后就见岁生转过身来朝他们招招手，“空，派蒙，走啦。”
芙宁娜将岁生他们送到沫芒宫门口就告别了，“好了，那维莱特现在肯定在里面，你要见他直接和指引台的美露莘报我的名字进去就好了，我还有其他行程，就不和你一起进去了。”
说完这番话，也不等岁生反应，芙宁娜就带着警备队浩浩汤汤地离开了。
岁生看向空和派蒙，“那你们要和我一起去见那维莱特吗？”
“才不要！”派蒙拒绝了他，“哼哼，岁生什么都不告诉我和旅行者，一点也没把我们当同伴，我们也不要告诉你我们会去哪里！”
“好啦，是我不对，主要是我之前也不太能确定芙宁娜她们还记不记得我。”岁生做出告饶的姿态，“现在看来，四百年也不算太久嘛，他们居然还记得，就是不知道那维莱特还记不记得了。”
“原来是这样。”派蒙点点头。
空抿了抿唇，“我们就不进去了，在那里等你。”
他指了指街对面，“你一出来就能看到我们了。”
“好。”岁生对他点点头，看他们在沫芒宫外的长椅上坐下，才走进沫芒宫。
沫芒宫内内很安静，里面的美露莘和复律官们的成员各司其职，岁生虽然也在沫芒宫生活过一段时间，但那时候什么也看不见，所以不太能找到那维莱特的办公室和休息室。
他穿过复律官们工作的桌椅，走到指引台，那里站着两位可爱的美露莘。
“你们好，请问一下，我要见那维莱特的话，需要去哪个房间呢？”两位美露莘听见问话抬起头来，其中一位盯着岁生看着没有说话。
另一位点点头，给他指了指，“旁边就是那维莱特大人的办公室，执律庭和逐影庭在楼上，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自行前往哦。”
“那维莱特今日正好在办公室呢，以往他的日程很慢，并不总在办公室里，如果您要见他的话，请按照事务类别向对应的复律官提交申请吧。”美露莘说话声音轻柔，但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就在岁生想要不要提芙宁娜的名字的时候，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美露莘开口了，她有些迟疑，带着些许不确定，“是岁生先生？”
岁生讶然，“是我，你是——”
“真的是您！我是卡萝蕾呀！”小小的美露莘一下子变得高兴起来，她和那位公事公办的美露莘解释，“塞德娜，这位是那维莱特大人的朋友，不需要提交申请啦，我带他去见那维莱特大人。”
岁生听到她这样说，然后就见两位美露莘背过去嘀嘀咕咕地交谈着，他只能捕捉到隐约的一两个词汇。
“……对对，就是一直等待的那位……”
“原来如此……”
很快，卡萝蕾蹦蹦跳跳地出来走到岁生面前，“走吧岁生先生，那维莱特大人再见到您的话，肯定会很高兴的！”
“您的眼睛已经完全好啦，真为您感到高兴。”
短短一段路，卡萝蕾就说了很多话，岁生插不进去，只好听她讲着。
走进那维莱特的办公室之后，卡萝蕾停下脚步，“想必岁生先生需要和那维莱特大人叙叙旧吧，我就不打扰了，有机会我再和您讲讲薇蕾和卡莉珀丝的事情，她们也都思念着您。”
“好，谢谢你卡萝蕾。”
岁生慢慢靠近坐着处理公务的那维莱特，听到陌生的脚步声那维莱特停笔抬眼，“有什么事请先向复律官提交申请……是你？”
岁生终于在他面前站定，隔着长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初次见面，那维莱特先生，我是岁生。”
那维莱特站起身，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憋出一句略显生硬的‘你好’。
岁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维莱特，见到我就这样让你吃惊吗？”
“我可是一到枫丹就立马过来见你了，不和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抱一下吗？”他站起身后，岁生需要微微仰头才能和他对视上，那维莱特沉默半晌，才绕过长桌走到他身边，给了他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很快就松开了，岁生仔细打量着他，时不时发出一声无异议的惊叹。
那维莱特这张脸真是造物主的杰作，和钟离相比也就打个平手吧。
“好了，就是来看看你，没别的事情了。”岁生摆摆手，“有机会我会去厄里那斯看看美露莘们。”
“不多留一会儿？”那维莱特终于开口，“枫丹这些年变化了很多，需要我做你的向导吗？”
“不用谢谢，我和朋友一起来的。”岁生拒绝了，“你忙你的吧。”
“……你的眼睛，很漂亮。”那维莱特在岁生转头将要离开的时候说出了从四百多年前就一直想说的话。
岁生脚步微顿，“谢谢夸奖，你的也不错。”
“不用送啦，回见。”
走出沫芒宫，方才进门前还有些阴沉的天一下就变得晴朗起来，他走到岁生和派蒙面前，“久等啦，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嘿嘿，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已经找到今晚住宿的地方了。”派蒙将背在背后的手伸出来，上面挂着一个精美的盒子，“我们还买了蛋糕哦，嘿嘿，超级好吃！岁生一定要尝一尝啦。”
“哇。”岁生配合的发出赞叹，他抱住盒子，“谢谢派蒙，也谢谢空。”
他和等候在一旁的旅行者对上视线，露出了灿烂的微笑，“走吧，我们去旅馆。”
夜幕降临，所有人都沉入睡梦中的时候，岁生又来到了那个梦境。
法涅斯依旧背对着他坐在高台之上的冰棺前，他站在平地，仰望着在光晕里有些模糊地身影。
岁生心下微顿，然后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这一次没有人来打扰他。
踏上云阶之后，周遭的光亮暗下去，只有最高处的高台散发着莹莹的光。
浓郁的黑色裹挟着他，像是要将他拽入深渊，耳边是各种怪异的声响，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变得嘈杂，溪流声，风声，鸟雀的叫声，一瞬间全部涌入他耳。
岁生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些闪过的细碎的血腥的画面，一步一步，稳稳的向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岁生终于走上了高台，在他再次抬脚却没有继续向上之后，他睁开了眼睛。
面前沉默矗立着一座散发着幽光的透明大门，门上雕刻着古朴的花纹，门柱上金龙模样的浮雕盘旋而上，金色的纹路在冰雪映射的寒光下也显得流光溢彩。
门后就是背对着岁生的法涅斯。
岁生心里有预感，就是这里了。
他呼出一口气，抬手推开了门。
岁生走到了法涅斯的身后，抬眼往冰棺里看去——
那里面什么也没有。
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响起，垂着头的法涅斯慢慢起身，随着祂的动作，那些在祂头上、肩上积累的冰雪全部褪去。
祂转过身，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开和岁生对视，“厄斯，你还是走到了这里。”
岁生说话有些冲，“法涅斯，还是我该叫你为「系统」？”
法涅斯也不恼，祂微微笑着，“你猜出来了，和我计算的时间差不多。”
“我记得我在很久之前告诉过你，提瓦特的灭亡是命中注定的，为此我赋予你生命，又用你的「心脏」打造出一副能够回溯时间的时钟，为的就是你能够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救下更多人，所以，你是最特殊的存在。”
“好孩子，你做得很好。”
“但是你被禁忌知识污染了，我不得不抹除世界树上和你有关的所有记录，然后将你送回我曾经所在的世界。”
“又在五百年之后，人之子带来生机之时，将你唤了回来。”
“至于系统，那只是我的一小缕意识而已。”
岁生听祂说着那漫长岁月里，已经开始淡化的记忆，他和法涅斯对视着。
他是法涅斯最初的影子，他们两人是最相似的。
现在，法涅斯那双金红色的眼里全是岁生看不懂的情绪。
法涅斯抬手，摸了摸岁生的头，就像他刚诞生那样如出一辙的动作，轻柔无比。
“回去吧，不必再思念我，不必再害怕，不必再彷徨。”
“厄斯，岁生，我很高兴，你一直都走在自己所坚定的道路上。”
“和那位人之子还有派蒙继续踏上旅途吧，在世界的尽头，时间的终焉，我们会再相见的。”
“我一直都有在注视着你啊。”
“不，等等……”岁生想要喊住法涅斯，但是那金色的，梦幻的梦境开始崩塌，法涅斯的面容逐渐变得模糊。
最后，月亮落下，长日升起。
天光大亮。
岁生睁开眼，空正在他的床头附身要喊他起床，派蒙咋咋呼呼的叫着要吃什么早点。
“……岁生，你哭了？是做噩梦了吗？”空语气诧异。
岁生怔怔伸手，一滴泪正巧落在他的手心里，烫的人心慌慌。
他抬起头对空笑了笑，“只是做了一个有些漫长的美梦。”
空呼出一口气，略微放松了些，“那你快点起床收拾，我们今天还要去看林尼的魔术表演呢。”
“好。”
梦醒了，又是一个崭新的早晨。
岁生和旅行者还有派蒙又将一起踏上新的旅程。
总有一天，他们和那些故人还有过往的故事，终会再次重逢。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到这里正文就结束啦，算是开放式结局吧，可能也有些地方和伏笔没有顾及到，但是停在这里我觉得就很好。
以后岁生和空还有派蒙依旧会踏上旅途，去见证更多的故事，也可能在纳塔和至冬出了之后还会写代行者，但是以后的事情也说不准。
我个人比较喜欢全文完而不是正文完，所以这里就不标了，等后日谈写完再正式完结啦。
明天就写后日谈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