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生应下了钟离替仙人们发起的邀约, 第二日又随着他去了绝云间,那里依旧云雾缭绕,晨间的清露坠在青苗尖, 清心和琉璃百合在风中摇曳生姿。

  知道他最近视线模糊,看东西不太清楚,留云特意为他准备了一副眼镜。

  归终和萍儿还为他准备了不少调养身体的药材。

  “谢谢啦。”岁生弯弯眼睛, 他在璃月待得时间最久, 而且璃月的很多风俗习惯都和自己以前生活的国家很相似, 他就不可避免的对这里产生了些微归属感。

  璃月也果然如同他在梦境中所说的那样, 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在想什么?”钟离走过来询问,背后归终和留云正在尝试用自动烹饪机做出美味的食物, 理水和削月一脸深仇苦恨地看着一大堆食材无从下手, 吵吵闹闹,好不热闹。

  岁生偏过头来对上钟离的视线,“在看璃月。”

  他趴在美人靠上,看着山下的鳞次栉比的房屋, “璃月很不错。”

  “你喜欢的话,可以多在璃月待些时日。”钟离有很多话想说, 但最后也只说了这样的话, 虽然他也清楚, 飞鸟从不会为了谁而停留。

  “如果有机会的话。”岁生松弛地趴着, 下巴搁在手背上, “你知道的, 我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 在那之前, 我是不会在一个国度停留太久的。”

  钟离当然知道, 所以他觉得很无力,明明自己什么都知道,但碍于「契约」的存在,他什么也不能说,如果当初没有和天理签订契约就好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没有谁能预言天命,所有窥探天空的秘密的人都会得不到好下场。

  现在,还能看到岁生活着,就足够了。

  钟离顺着岁生的目光看着山下璃月境内的村落城市,心想,这样就很好,自己也没有对不起岁生的期待,至少他已经恪守了三千七百年的时间。

  仙人的聚会和凡人的其实没什么两样,留云多喝了一点酒,化为原型絮絮叨叨的和他们讲故事,多是她几个徒弟的事情,还有近些年机关研究之术的心得,归终偶尔应上几句。

  萍儿也笑着开始说自己的几个徒弟,不知为何,留云和萍儿就开始攀比起来,谁的徒弟怎么怎么样了,岁生听得好笑,钟离也不阻止,倒也热闹。

  这场聚会持续了一整日,仙人们弹琴吹奏,把酒言欢。

  直到日薄西山,月牙儿从山尖爬上来,岁生才和钟离并肩从仙山上往下,顺着小道朝璃月港走去。

  “挺好的。”岁生双手枕在后脑处,望着天上皎洁如玉的月亮,似叹非叹。

  “其实我刚从雪山醒来之时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人,当然了,现在也不是很认同。”岁生自顾自地说着,“但是,再之后,我经历了很多事情,看过了很多风景,也见到了很多或熟悉或陌生的人,我才惊觉,我在慢慢融入提瓦特。”

  唉!岁生叹一口气。

  钟离:“您在苦恼什么?”

  “真是的,明明一开始并不想知道自己有什么隐藏身份,也并不在意那些被掩盖的秘密,但现在,好像不弄明白不行了。”岁生声音陡然变得很轻,“没有搞清楚所有事情之前,我还能去哪里呢?”

  “去哪里都可以。”钟离气息平稳,言辞恳切,“不管您身处何方,璃月永远都有您的一席之地,只要您想。”

  之后岁生没再说话了,夜里的风有些凉,他的酒早就醒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钟离说这些话,可能是憋得太久了吧。

  “您和旅行者接下来要前往须弥了吗?”钟离询问。

  岁生点头,“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钟离也跟着点头,“确实,虽然是邻国,但其实我和须弥的神明并没有太多接触,提瓦特最古老的七位神明,不算前段时日才从沉睡中醒来的巴尔,现在就只剩下包括我在内的两位,须弥现在掌权的小吉祥草王深入简出,居于须弥的净善宫内,除了须弥教令院的大贤者,很少有人见到过小吉祥草王,除此之外,小吉祥草王在须弥没有话语权也不受重视,很多须弥子明依旧信奉着前任草神大慈祥树王。”

  “为什么?”岁生来了点兴趣,带着些疑惑追问。

  “在须弥人眼中,创造出雨林,让须弥子民能够安宁生活的大慈祥树王是智慧的化身、仁慈与无所不能的象征,是更值得尊敬的存在,当然,我对这两位神明的印象都不深,不予评价。”钟离继续说,“草之神被称为「智慧」之神,是因为她的意识连接着世界树,世界树是提瓦特最重要的存在,它储存着提瓦特大陆上的所有信息,包括人、包括物、包括所有历史。”

  岁生有些似懂非懂,钟离这是要自己去找草之神,然后读取世界树上的「记忆」?从而找到和自己身份有关的线索吗?

  钟离接收到他视线里的意味,微微颔首,“有些事情我不便开口,但草之神既然具有智慧之神的称呼,你去问她总没错的。”

  “不过,你和旅行者在求见她的路上,可能会遇到一些小麻烦。”钟离轻笑一声,“勇者只有打败所有魔兽才能救出公主,不是么?放心交给旅行者吧。”

  岁生点点头,随即又弯弯眼睛,调侃道:“不过这样的话可不像钟离会说的话,公主勇者什么的,还以为你只喜欢古书典籍不会看童话故事呢。”

  钟离无奈扶额,“游走世间,总是要不断学习,不是么?”

  “而且小小的童话故事里面也蕴含着各种大道理,唔,也是很值得学习的。”

  两人走走停停,路长夜也长,岁生今日陪着他们闹了一整日,现在也有些疲惫了,他不住地往钟离背上瞧,暗示意味很明显。

  钟离看着他疲倦的面容,轻叹一声,站住脚,弯腰将岁生打横抱起,“抓稳了。”

  岁生眼睛一亮,从善如流的用手环住钟离的脖颈。

  月亮变得很大,仿佛近在咫尺,山间的风吹拂着人的脸,星子也坠在眼底。

  不过一瞬息,两人就站在了往生堂的后院里。

  “哦呀?已经这么晚了,客卿你回来了?”胡堂主听见动静往外探出一个头,“正好,仪倌和弟子们都回去了,你去外面有没有没收进来的委托木牌,明日再去委托人家里看看。”

  “好。”钟离点点头,让岁生在这里等等,自己往外面去了。

  胡桃走出门来,面向岁生,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转,“这位小先生好眼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胡堂主贵人多忘事,在下岁生,海灯节我们见过面的。”岁生这样说。

  “哎呀呀,原来是岁生,我说怎么看你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和我们客卿站在一起都毫不逊色呢。”胡桃古灵精怪地笑起来,“这么晚了,要我送你回去吗?”

  “他今晚就住这里了。”钟离跨过门槛,抬步走进来,将委托木牌交给胡桃,“堂主,早些休息,我带他去客房。”

  “诶诶诶?睡这??”胡桃瞪大了眼,“你没搞错吧。”

  钟离颔首,“当然没有。”

  胡桃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岁生跟着钟离慢慢往房间走。

  虽然往生堂在外人看来有些不太吉利,但岁生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现在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也不挑。

  钟离本来只是回自己的房间去给他取备用的棉被,没想到岁生跟着他进了门,直接就倒在他往日休息的床上沉沉睡过去了。

  钟离:……

  虽然石头不用睡觉,但他还是想休息一下的。

  算了,一夜不睡也没事。

  钟离认命的将岁生摆正,又将他的外衣脱掉,给他盖好被子,自己退出了房间。

  索性无事可做,去找人聊聊天吧。

  于是,远在蒙德,睡得正香的某人被提溜起来,陪某个老爷子喝了半宿的茶。

  岁生第二日醒来发现自己又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房间看似装潢简单,但细看却暗藏玄机,低调又奢华。

  这里该不会是钟离的房间吧?

  被自己占了床,他人呢?

  岁生打了个哈欠,爬起身,穿好衣服去洗漱。

  钟离拎着食盒推开门,没在床上看到人,一扭头,看到正低着头,将整张脸都埋进水里开始咕噜噜吐泡泡的岁生。

  说真的,难怪没人怀疑岁生的身份呢,现在的他完全看不出当初的模样,像个小孩子。

  岁生抬起脸,拿出帕子将水珠全部擦掉,然后舒服地喟叹一声。

  钟离收回发散的思绪,“吃完早餐我送您回不卜庐。”

  “不用,我自己走回去。”岁生连忙拒绝,“啊对了,我占了你的床,你昨夜在哪里休息的?”

  钟离将筷子拿水烫了烫擦干递给岁生,又将每样早点夹了一点到岁生捧着的小瓷碗里,不紧不慢道:“只是找某个老朋友聊了聊天而已。”

  哦。

  岁生不感兴趣,挑着他喜欢吃的把早点吃掉了。

  又来了。

  那种无力的感觉。

  钟离忍了忍,没忍住,他的沉稳好像在岁生面前完全不起作用。

  “您为什么还挑食?胡萝卜,吃掉。”

  “啊?难吃,不要。”岁生将碗一推,“我吃好了。”

  “您……”钟离还没说完,就已经看不见岁生的踪影了。

  他看着岁生碗里独独剩下的胡萝卜丁,感觉到有些头大。

  是他年纪大了吗?不至于吧。

  五百年而已,这家伙的心智就退化成小孩了吗?

  钟离百思不得其解,搞不明白岁生怎么突然变得挑食起来。

  岁生和在外堂的胡桃打了声招呼,就从往生堂离开了。

  这个时候白术应该已经在坐诊了,长生和七七窝在后院,阿桂忙着抓药,只要赶在午饭前会不卜庐就好了吧。

  他这样想着愉快的决定逛一逛消消食再回去。

  他走走停停,从街这头走到那头,然后停在了一处商铺面前。

  这件商铺里摆放着很多瓷器和工艺品,这种店铺,一般来的多是外国游客,来来往往都是陌生的面孔。

  岁生在一套瓷器面前站定。

  这套瓷器是根据璃月仙人的形象捏成的,精致可爱又漂亮,色彩明艳,让人一下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岁生看得入迷。

  这头龙是摩拉克斯,仙鹤是留云和理水叠山,金鹏是魈,仙鹿是削月筑阳……还有些不是仙人但也很可爱的小瓷器,都很漂亮。

  他叫来跑堂,让人把瓷器包起来送到不卜庐,自己继续看起来。

  商品人来人往,岁生有些受不了发闷的氛围,抚着心口准备往外走。

  人群不知道为何突然躁动起来,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也没差,他摔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那人身量修长,穿着黑色的衣服,微卷的发丝落在岁生脖颈处,有些痒。

  岁生抬头,对上了一对眯眯眼,眯眯眼青年勾了勾嘴角,“这位小先生,您没事吧?”

  “啊,没事,谢谢你。”岁生站稳,那人顺势放开了扶住他的手,“这下可站稳了。”

  躁动的人群散去,那人也走了出去,岁生眨眨眼睛,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他晃了晃发晕的头,回到了不卜庐,商铺的人已经将瓷器都送过来了,岁生就坐在堂厅慢慢拆着。

  这个小蛇可以送给长生,这个团雀送给七七,白术的兔子阿桂的小狗,还有旅行者的猫猫和派蒙的猫猫。

  他慢条斯理地拆着盒子,白术走进来还差点被绊倒。

  岁生抬眼看他,将兔子和小蛇捧着递给他,“是给你和长生的,我觉得很漂亮就买回来了。”

  “谢谢。”白术接过来端详一番,然后又道了一声谢,“谢谢,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了。”岁生头嘴上应和着,他又撩了撩眼皮,手上的动作也慢下来,他转头盯着坐下开始泡茶的白术看。

  这张脸怎么看怎么眼熟,刚刚那个陌生的青年和白术长得好像啊!

  不过白术不是眯眯眼,这样想着,岁生开口:“白术,你可以眯着眼睛看我吗?”

  白术:?

  “怎么了?”

  长生也从白术的脖子上溜下来,在桌上盘着,圈着岁生送祂的小蛇瓷器。

  岁生晃了晃脑袋,“只是想看看而已,你眯着眼睛看看?”

  “这样吗?”白术顺着他的意思微微眯眼,不知道是不是眼镜镜片的原因,白术眼里的寒光一闪而过。

  “我刚刚在外面,遇到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呢,白术。”岁生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然后开始和他们将自己方才的见闻,“如果白术将眼睛眯起来,就和他有七分相似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白术无奈,“只是长相相似而已,没什么奇怪的。”

  他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将碧绿色的茶递给岁生一杯,“从稻妻寄了不少东西过来,但是都没有署名,只是指名道姓说送给你的,我叫人送到这里来?”

  “好啊,正好在这拆了看看是什么。”岁生点头,从稻妻寄来的,不是巴尔就是狐斋宫他们送来的吧,还有可能是托马?

  不太清楚,还是等拆开再看看吧。

  不过岁生想的还是太简单了,除了巴尔狐斋宫托马等人,神里绫人也送了不少东西来。

  吃的用的,一应俱全。

  岁生看的瞠目结舌,这也太多了吧。

  仅仅神里家送来的东西就有两大箱。

  “啊不对,这是谁送来的啊?这么多。”岁生发出疑问,“稻妻距离璃月还是很远的,不会是我和旅行者他们刚离开稻妻,这些人后脚就开始寄东西了吧?”

  “或许。”长生甩了甩尾巴,“你这家伙还是那么受欢迎。”

  岁生选择性忽略了祂的调侃,等白术回答他的话。

  “是死兆星的人送来的,北斗船长回璃月之前又在稻妻靠了一下案,就被人拦下让帮忙送这些来璃月了。”白术耐心回答完,岁生才点头,“看来等旅行者回来还要先请北斗吃饭了,之前我们能去稻妻也多亏了她。”

  “这件事,看你和旅行者的安排吧,不过,北斗船长生性直率,不在乎这些虚礼。”白术轻咳两声,“你慢慢拆,外面现在没多少人了,你累了的话让阿桂来帮忙,我去……咳咳,我去里面用点药。”

  白术抿着唇去了自己的房间,岁生隔着老远还听到他咳嗽的声音。

  他心有戚戚,白术这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了。

  岁生总算在午饭前将东西全部拆完了。

  巴尔好像迷上了轻小说,送了很多书过来,狐斋宫和笹百合也送了不少,除了书还有几个人偶,还有一封夹着神樱花瓣的信。

  信是狐斋宫写的,她说稻妻目前一切安好,不知道岁生的眼睛好完全没有,期待他下次去稻妻,这些礼物都不算贵重,主要图个心意,顺便邀请他参加祭典。

  岁生一看时间,掐指算了算,祭典还在大半年之后呢,哪有这么早就开始预约时间的。

  虽然是这样想的,但岁生还是将信纸折好,准备找个时间给稻妻回一封信去。

  至于参加祭典么,那就要等看看有没有时间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完了写不完了,好困zz先睡了

  都去看鱼的文啊啊啊这家伙也是多灾多难,她又吃坏肚子了……

  推推他的文,《令使很好,所以归巡猎了[星铁]》By搁浅的水母君,是的,她改名字了,不过不管是鱼还是水母都挺可爱的ww

  都去看!!他真的好会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