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玄幻奇幻>失忆病美人和前任协议结婚后>第155章 而今才道当时错

  讣告一发就是两个。

  乔止逸拍戏被垮塌的影棚砸断脊梁;身体向来不好的江榭在重症病房一命呜呼。

  乔止逸近些年在电影圈小有名声,他放弃了流量的路子,正在往实力演员转型。而江榭和儿子决裂之后一蹶不振,家里祖传的拍卖行事业一落千丈。他身患多种老年病,总在靠药物吊着一条命。

  两位毫无交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在三天之内接连去世了。

  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去世的新闻每天都有,况且二位算不上顶级的名人。

  报纸上刊登几个版面,新闻上占据十几秒钟的时间,事情也就过去了。

  但几天之后,舆论突然发酵。

  原因是江榭的丧事无人料理,尸体在太平间存放的时间已超期,但没人去带回。

  外界把剑锋都指向了江榭唯一的儿子江彦。毕竟江彦在京城一直有不孝不悌的风评,人人皆知他曾经为了一位有夫之妇叛出家门,从此杳无音信。

  媒体精准追踪此事的热度,不断发稿子呼吁江彦回来为父亲操办生死大事,内容之恳切,仿佛教化一位十恶不赦的罪犯回头向善。

  在媒体的推波助澜之下,群众情绪高涨,一时间,竟人人都在寻找失踪已逾三年的江彦。

  男人正在酷热的海岛上撑着一把大伞,伞柄倾斜,完全把一旁纤瘦的同伴遮挡进了阴影里。

  同伴长发绑在耳后,露出来的眉目极美,皮肤莹润如海盐。他穿着轻薄的长衫长裤,走起来衣角蹁跹,带起香风一阵。

  几个肌肉晒成古铜色的壮汉在不远处打沙滩排球,扬起的沙子和飘来的汗味让长发美人皱起了脸。

  转头对撑伞的男人说:“江彦,我不喜欢这里。”

  男人低头看他,唇角含笑:“医生说你要多晒太阳,你有点缺钙,夜里总抽筋腿疼。”

  一个脏兮兮的排球滚到沈怀珵脚边,与此同时,传来排球壮汉们得意洋洋的口哨声。

  他们说着蹩脚的英语:“嘿,帮我们拿回来。”

  沈怀珵白色丝绸裤脚边被溅上了点沙粒,他嫌恶地抬脚跨过排球,顶着阳光往海边走。

  纯白的背影像水上漂浮了千年的冰山。

  一个半裸的壮汉来捡球,对江彦摊手说:“你女朋友吗?她真难搞定。”

  江彦面无表情地把这位东南亚黄毛的胳膊掰到了身后。

  一阵惨烈的呼号声里,江彦把人放倒,然后继续捏着伞拎着包去追沈怀珵。

  沈怀珵躺到沙滩椅上,日光照在他骨骼突出的脚腕,像映出了一对刚从蚌壳中剖出来的明珠。

  他感觉到光线的烫意,别扭地缩了缩脚。

  江彦脱下外套盖在他的腿上,替他抵挡了最后一缕会灼化人的阳光。

  沈怀珵满意地眯了眯眼睛。他的本体是一只生活在极寒之境的雪狐,生性不喜光照。

  离开纽约半个多月以来,江彦带他去了北极,也去了热带雨林和草原,他们像两片流浪的轨迹相重叠的云,自由自在,居无定所。

  沈怀珵认为他们不是在躲避庄弗槿的眼线,而是生命的本就如此。在被庄理驯服之前,他可不是家养的狐狸。

  而此时躺在东南亚的海边,无边的浪头涌来他的身下,像在拍打一道沉浮的小舟。

  沈怀珵忽而对江彦说:“你不回京去吗?”

  江彦正在研究一只被抛落在沙滩上的寄居蟹,心不在焉地回道:“你看到新闻了?”

  沈怀珵轻轻“嗯”了声,摘掉墨镜,坐直身子:“我虽然不认同那些绑架你要你尽为人子责任的声音,但你家中的祖业,就任凭他们湮没下去吗?”

  曾蜚声世界的江家拍卖行而今十不存一。

  沈怀珵记得江彦大学还没毕业时就去家中帮忙,说很喜欢和古玩珍藏打交道。

  江彦问:“我回去,那你呢?”

  沈怀珵偏过头去,避开男人的视线。

  “乔止逸也死了,你想不想见他最后一面,”江彦笑了声,眼中的情绪转为凶戾,道,“好巧,我们都有了一个回国的理由。这么明晃晃的陷阱,庄弗槿把我们当傻子耍,难道我们要入套么……”

  沈怀珵的几缕发丝被海风吹散,遮挡住了视线,明明眼前是一览无余的晴空大海,却骤然生出一种烟波浩渺的迷茫感。

  “止逸生前有一段采访视频……他还提到我。”

  沈怀珵在世人眼里是具早入了土的白骨。

  他生前名声不好,在影视圈人缘糟糕。死后,庄弗槿的疯魔表现让他的名字成为了一个禁忌,没人愿意提起他去触庄弗槿的霉头。

  除了乔止逸。

  乔止逸和裴乌合作开了一家工作室,游离于各方资本之外,这给了他说真心话的底气。

  沈怀珵把那段视频反反复复看了许多次。

  画面里乔止逸眉眼含笑,在参演电影的发布会后台接受记者采访。

  记者问出一些很平常的问题:“你在拍摄这部电影时有受到什么人的帮助吗?比如提供了一些精神力量鼓舞到了你?”

  答案都被铺垫好了,稍微懂些人情世故的演员,都会借机感谢导演或同组的大腕。

  偏偏乔止逸答:“沈怀珵一直在为我指引方向,拍《旧塔》时,我和他对戏,获益匪浅。从那以后,他是我看齐的榜样。”

  他说完,记者的职业微笑都僵在了脸上。

  “止逸是为数不多挂念我的人,”沈怀珵的声音和海浪声重叠,显得渺远又空灵,道,“即使我知道京城等待我的是圈套……我也……”

  他挺直背部,凸起的脊骨把衬衫顶出一道如山巅雪线般的痕迹。半垂的羽睫也流露些许蔑视,红尘情爱,再也入不了他高远的眼界。

  人见过北极的风暴和赤道的巨树,便再也不会受到囚笼的羁縻。

  沈怀珵再抬起眼时,冷静地说:“我不能怕庄弗槿一辈子。曾经我以为下半生都要用逃亡的方式远离他,现在想来,那样真懦弱。”

  面对镜头一次次的躲避,遇到徐连慌不择路地逃跑,在庄亦樨面前屡次失态……

  明明前尘往事皆非他的错,凭什么他一退再退,总过不上正常的生活?如老鼠般躲躲藏藏。

  一阵狂风吹散了沈怀珵的发带,瞬间青丝万千,泼墨般垂在他肩头。令人眼花缭乱的美丽中,他的眼珠沉静如磐石。

  “止逸的事我会调查,他的死没有那么简单。我多希望那是庄弗槿为了逼我回国而散布的假消息。”

  丝绸发带被风带走,而后缠绕到江彦手指上。

  极速流通的空气在江彦指缝里刮过,他感觉沈怀珵也是一道握不住的风。

  他喜欢这道风。

  不为江彦停留,也不属于任何人。

  只要自由。

  “好,你终于想通了,人活一世,哪能永远遮掩行迹,活得如惊弓之鸟。恣意快活才是应该。你想回京城,我赴汤蹈火也陪你去。”

  “‘而今才道当时错’,虽然晚了点,”沈怀珵慢吞吞地说,侧身凝视大海的背影美如维纳斯,“因为那个人伤得我太痛了,结出的伤疤现在才掉落。”

  海水幽蓝,一片澄明。远处的小岛星罗棋布,历历可数。

  三年多前,沈怀珵纵身跃入的海域冰冷刺骨,怒涛击雪。

  或许,他生命中的几许转折都与大海脱不开关系。

  分明他不喜欢海边,只想寻一处终年积雪的小镇隐居。

  看着此刻眼前的明媚景象,海风万里,鸥鸟高飞,沈怀珵胸中的胆怯一扫而空。

  为了想要保护的人,为了斩断苦苦逼迫于他的旧日情愫。

  他会回去。

  京城。

  庄弗槿又快半个月没有回家,老爷子在家中气愤地给他打电话,均未被接通。

  他不得已叫来徐连问话。

  七月,蝉鸣聒噪,烈日当头,徐连赶来时满头大汗,还来不及擦一擦,就被庄冶鹤阴郁的脸色唬住,毕恭毕敬地站在书房中间。

  “你那位老板最近又忙什么?”

  “我……不清楚。”

  “哼,你当我老了,在公司里没眼睛吗?这段时间就你见庄弗槿次数最多。你从美国回来后庄弗槿魔怔地越发厉害,说实话,你在国外带回来了什么消息。”

  汗珠顺着下巴滴落。

  空调的冷风把徐连的衣服吹得紧紧贴在身上,乍热乍冷,他皮肤上片片立起了鸡皮疙瘩。

  “我仅仅知道,庄总最近还在料理陆家的事。”徐连三缄其口。

  “陆驳苍都被逮捕,要提起公诉了,还能有什么事!”庄冶鹤竖起花白的眉毛,额头上的皱纹犹如道道沟壑,道,“我心里有点不好的感觉,是不是他又开始打沈怀珵的主意了?他们两个在一起,次次非死即伤,我不想看到弗槿又逆天行事,再受一次打击。”

  徐连:“绝无此事。”

  他终于平复心情,伸手揩了把头上的汗珠,说起谎来眼皮都不抖一下,恭顺地望着老爷子,又保证,“庄总只是在清理陆家的残党。”

  互相拉扯,谁都没有向对方交心。

  “弗槿翅膀硬了,养出来的手下也不同反响。”

  庄冶鹤皮笑肉不笑,命令道,“那既然他目前手头没有大事,那就去参加一下电影庆功宴吧。”

  “哪部电影。”

  “张影萝主演的《燕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