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玄幻奇幻>失忆病美人和前任协议结婚后>第128章 求你帮我放沈怀珵走

  割腕。

  轻轻巧巧两个字,在夜里平地引炸了一声惊雷。

  庄弗槿看保镖的神情像在看酒囊饭袋,一脚踹中下跪男人的胸口:“人呢,情况怎么样,送医了吗?”

  “还、还活着。”

  孔武的壮汉笨嘴拙舌,说出的话生硬难听。

  “什么叫活着?”

  保镖支支吾吾地讲不清。

  一会儿说血流了整个盥洗池,一会儿说沈怀珵没昏迷的时候口中一直念叨江彦的名字。

  庄弗槿拂袖而去。

  陈雾在后面跟着,接过庄弗槿抛过来的打火机,听到老板吩咐说:“联系京城那边,情况不好随时转院,那群废物保镖我一个都不想再看到……还有,请位心理医生来。”

  即使地崩山摧,庄弗槿也能沉住气岿然不动。

  陈雾看他心胸中已有谋划,试探着问:“要不,我去医院看望怀珵?”

  庄弗槿要去的方向通往山林之中,里面隐约传来狼啸猿嚎,陈雾踟躇着,不敢再往前走了。

  庄弗槿没有为难他,一摆手,头都不回地说:“你走吧,明天早上八点来这里接我。”

  他缘着江水走,一步步往上游攀。

  混乱的人声都被甩在身后头,渐渐地,寂静爬满了他的耳道,水流淙淙,万物浸泡在牢不可破的寒气里。

  脚下的路没有照明,庄弗槿却很熟悉,从前他走过许多次,曲折的小径通往沈眠扎在水边的家。

  雨歇风止,天空中偶尔冒出几颗夜星,像在同他打招呼,诉说“好久不见”。

  庄弗槿用手拨开半人深的蓬草,才看到大门上生了锈的铁环。

  鬼使神差地,他握住铁环敲了三声门。

  沉闷的声音很快被夜色吸收干净。

  自然是没人应门的。

  庄弗槿自嘲一笑,方才轻轻地推门入内。

  院子里的泥土浸满潮气,院墙边的梅花树病病歪歪,石头缝里藏着虫鸣,一切都透着长久无人打理的荒疏。

  庄弗槿在破旧的院落里,看到沈眠提着一篮子香椿,抬头望他,道:“你回来了。”

  人这一生,最希冀的不就是满身尘土地归家后,有人能来迎接自己吗?

  江南扁舟子,风雨夜归人。

  庄弗槿明知所见是幻觉,仍然想死在这一刻,死在沈眠的一句关切的话里。

  他在梅树下寻了一块石头坐上去,正对择菜的沈眠。

  沈眠的脸上的笑容干净地近乎透明:“你嘴巴挑剔,山里的菜你都不爱吃,但我能拿出手的只有这些……”

  他掐菜的动作很熟练,草木汁水的清香从指尖散发出来。

  “喜欢吃,”庄弗槿声音哽咽,把脸埋入掌心中,“好想念你做的饭。”

  庄弗槿身上罕见地展露出烟火感,有了点活人气,他最柔软的部分都是沈眠的创造物,沈眠让他感知到山林朝露,江边月白,晓得如何通过星星的位置判断时节更迭,看暮云预测明天的天气。

  沈眠塑造了他,是他的老师,母亲,和爱人。

  “我捉了一桶鲫鱼,”沈眠朝一旁点了点下巴,“明天配豆腐吃。”

  庄弗槿顺着沈眠的目光看去,目之所及只有一个干涸的石头砌成的池子。

  粗糙的水泥棱角戳破了他美好的幻梦。

  庄弗槿惊慌地站起身,沈眠的影子消失不见。

  腐朽的木桌上只剩厚厚的一层灰。

  庄弗槿愠怒,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怕吵到沈眠在此徘徊不去的灵识。

  推开堂屋的门,陈设依旧如同几十年前的过时样子,时间在这里停滞不前,关于沈眠的一切都拙重如一座山丘。

  不变不动,不止不休。

  庄弗槿找到了桌子上的半盒火柴,划了好几根,才点燃一只,他用手心护着飘摇的火苗,引燃了烛台上的一段残烛。

  他畅想温柔的烛光照映在沈眠脸上的样子,那张腼腆的面孔一定会被晃出热烫的血色。

  沈眠在他脑海里的样子从不会模糊,只偶尔会跳跃一下,切换成冷冻室里,冰凉又面目全非的一张脸。

  红烛不断淌下泪水。

  庄弗槿不动声色地抹了一下眼尾。重回沈眠故居耗干了他大部分勇气,他愧对沈眠,沈眠永远不会变化,他却被万丈红尘磋磨得千疮百孔。

  不,应该说他本就卑劣,配不上沈眠的玲珑心肠。

  今晚没有月光,庄弗槿对着几颗孤星发誓般地说:“等你活过来,我们不留在京城,找一处比嘉陵镇还干净的地方定居,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盛玫要被抓到牢里去了。”

  他对未来做着美好的筹划,吐出来胸中全部浊气,肺泡每次鼓动,他都感觉到在和沈眠同时呼吸。

  沈怀珵这颗棋子被庄弗槿刻意忽略了。

  他不记得沈怀珵此刻躺在病床上,自然也不会知道沈怀珵被一袋一袋输送着血液,病危通知书都下了三封。

  医院的走廊上只有陈雾在焦急地等。

  护士在手术室外寻找家属,又一次问他:“病人丈夫还没来吗?需要他签字。”

  陈雾站起来,跺了跺发麻的双腿:“他不会来了,我是病人老板,我签字。”

  空气里充斥着廉价的消毒水味道,走廊上的灯坏了,总会无规律地亮起,又熄灭。

  抢救的时间很长,陈雾在乍明乍灭的灯光里,思维也变得很慢。

  十二点时钟敲响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沈怀珵极有可能死去。

  死在简陋的村镇医院里。

  然后呢?然后会由自己给沈怀珵收尸。人命的微贱让陈雾感到绝望。

  他多想冲到庄弗槿面前告诉他:“沈怀珵是你的妻子,你未来孩子的母亲,你拿他命不当命吗?”

  可是陈雾不敢,他也猜得到庄弗槿不会回答他幼稚的诘问。面对生死这种事情的时候,他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尚且感到胆寒,可庄弗槿的态度却满不在乎。

  或许是经历得多了,也更可能因为庄弗槿本就是十足十的无情之人。

  后半夜,枯坐等待的陈雾接到了陆铎辰的电话。

  他不敢怠慢,他和陆医生的每次联系都是因为庄弗槿,故而他以为陆铎辰又来给他转达庄弗槿的命令。

  “你现在在医院?”陆铎辰声如寒霜,“哪个医院?”

  “嘉陵镇中心医院。”

  “我找到了西塘市最好的医院,随时能转院,顶尖的医生团队……”

  “他的情况很不好,医生不建议移动。”

  陈雾又想到什么,问,“弗槿让你联系的吗?我以为他对沈怀珵毫不关心……”

  陆铎辰:“他没有和我讲过这件事。你之前给我同事打过电话,我下手术恰好从他那里听来了消息。”

  千里之外的人,对待沈怀珵都比庄弗槿更用心。

  “啊,”陈雾的手放在衣服上搓了搓,“心理科的刘医生,我请他来西塘。”

  “他去,”陆铎辰的话说的很急,陈雾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响,然后对面开口,“我和他一起去,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今晚的飞机。”

  陆铎辰大步迈下楼梯,身材肥胖的刘医生追不上他,气喘吁吁,道:“很急吗?”

  “人命关天。”

  刘伟明笑了:“我,心理医生,你,整容科大夫,急救病人用不到我们。”

  陆铎辰忽然泄气,胳膊垂在身侧,手机上陈雾说话的声音变得渺远。

  陈雾说:“不用赶得这么紧,也许,沈怀珵不需要这些了呢?”

  人死了,再好的医疗条件也享受不到了。

  陆铎辰转头对刘伟明说:“你可以缓几天再去。”

  “那你?”

  陆铎辰颀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间,他走得义无反顾。

  京城快半个月没下雨,夜风凉而干燥,陆铎辰和陈雾一番交涉,陈雾妥协,答应会安排车去机场接他。

  “你为了弗槿真是尽心尽力。”

  陈雾经过一晚上高强度的精力透支,说话有些不过脑子了。他惯性地又把陆铎辰和庄弗槿做了捆绑。

  陆铎辰干笑了声,撇干净关系:“我不冲庄弗槿。”

  “谁不知道你们从小到大的交情,几千里的路你说飞就飞了,帮忙给他善后。”

  庄弗槿伤人,陆铎辰救人,向来如此分工。

  “我为沈怀珵。”陆铎辰故意加重咬字。

  陈雾尴尬地闭紧了嘴。

  京城的街道上,陆铎辰的司机不断鸣笛,车开得飞快。

  “啊……”陈雾又顺着墙壁蹲下去,他觉得自己有些缺氧。

  “先不说这个,江彦呢,怎么样了?”

  “江彦受伤的消息被封锁得很好,江家人都还不知道,没有生命危险,但重度烧伤。”

  陆铎辰沉吟片刻:“我来给他找市里的皮肤科医生。”

  “会不会多事了?”

  “难道你全部都要听庄弗槿的?沈怀珵醒来看到江彦,怕会要伤心死了,他们两个谁都不能出事,谁都不能。”

  陆铎辰的声音格外清晰,像一缕光线刺进陈雾的内心。

  陈雾的栖栖遑遑顿时消散,他跟在庄弗槿的暴行后面,感受不到一丝温热的人情,此刻听了陆铎辰关于拯救的话,冰冷的心在沸腾。

  沈怀珵不该死,江彦更冤枉,他心疼两人的遭遇。

  “陈哥,帮帮我,帮我放沈怀珵走。”陆铎辰的请求像在陈雾心上开了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