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陈雾来了一趟庄弗槿的新家。

  他眉目间全是忧愁神色,这位纵横演艺圈多年的金牌经纪,罕见地遇到了能让他感到棘手的事情。

  沈怀珵给他开的家门。

  陈雾第一次看到沈怀珵居家的日常样子,微长卷曲的发尾堆在后颈,宽大的毛衣和裤子遮住了瘦削的身材,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温婉气质。

  完全像庄弗槿养在家中的夫人。

  陈雾愣了三秒,才想起打招呼。

  “我来找弗槿商量点事。”

  “我大概知道,”沈怀珵回身看了一眼,确认庄弗槿不在客厅,拉着陈雾的衣袖说,“电影被撤资的事情都是我的错,你可以劝庄弗槿和我离婚,这样的话后面无论我再被抖出什么黑料,都和他无关了。”

  陈雾讶异地看着他。

  当初,这段协议婚姻是陈雾最先想到的主意。

  陈雾以为,沈怀珵永远不会提出离婚。

  人人都对庄家夫人的位置又艳羡又畏惧。

  一方面权势滔天,一方面伴君如虎。

  可此刻庄弗槿还没有彻底厌弃沈怀珵,沈怀珵却要先一步撕毁协议。

  陈雾一直凭借对利益的嗅觉来做事,沈怀珵的选择却永远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他觉得对方是唯一会在庄弗槿一无所有时,还爱着庄弗槿的人。

  “你想清楚了,你待在庄弗槿身边,凭借着庄家的威势,没有人敢直接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一旦离开了他,那些风言风语都会变成真刀实枪扎在你身上。”

  沈怀珵惨然白着一张脸:“我的家里是个无底洞,我这个人也劣迹斑斑,陈经纪您劝劝他,不要把时间再浪费在我身上了。”

  陈雾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看他憔悴如雨中残荷,也没忍心再说什么,点点头进书房去了。

  今天的夜晚没有月亮。

  繁星满天。

  沈怀珵独自躺在二楼的房间,闭上眼睛尝试数次,都没有睡着。

  一楼的书房还亮着灯,陈雾还在和庄弗槿进行紧急公关。

  沈怀珵能想象到庄弗槿又点了烟,那人在决定重大的事情时都会犯烟瘾。

  他突然焦虑地站起来,在整间卧室中翻找着,可干干净净的,没能找到任何一根烟。

  他最终在走廊尽头的花盆边找到了半包。

  摸上去很潮湿,看样子已经放了挺久了。

  沈怀珵拿出打火机,点燃,火星伴随着烟雾燃烧在他的指缝间。

  他呆呆地坐回床边,等到烟徒然烧光了一半,才往垃圾桶里抖了抖烟灰。

  手指夹着剩余的,送到唇边。

  第一口就吸得很深,很重,烟雾灌进喉咙里。

  果不其然呛到了,弯着腰咳红了脸。

  原来抽烟是这种感觉。

  沈怀珵第无数次确认自己的精神真的有问题,不然怎么会用一根烟证明,自己在体会着庄弗槿此刻所体会的滋味。

  他又抽了几口,就按灭了烟。

  心里忽然生出一点勇气,沈怀珵拿起手机,打开了微博。

  这是他很久才用一次的软件,毕竟每次打开都要做好面对满屏恶毒诅咒的准备。

  他看到#沈怀珵整容#的词条还高高挂在热搜榜上。

  前几条都与他相关。

  很多人骂他塌房。

  只拍了一部作品,而且这作品还没有上映,就已经实锤了全脸整容。

  沈怀珵原本也没什么粉丝,但他的黑料对《旧塔》口碑的折损是不可估量的。

  所以投资方按捺不住,第一时间要收回资金。

  沈怀珵只关注了两个博主,所以不一会儿,乔止逸新发的微博就被推到了他的首页。

  乔止逸发了一组九宫格,在庆祝他和裴乌的新工作室开业。

  这条微博下面也有人提到沈怀珵。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和沈怀珵玩在一起,能是什么好人?”

  “你和沈怀珵去过同一家医院做脸吗?”

  看着尖酸的评论,沈怀珵替乔止逸难受。

  因为和他互动过,故而也要被牵连。

  沈怀珵自己的微博下更是难看,他一共发了两条微博,骂他的评论数加起来有几十万。

  私信的信箱里时不时会有一些鬼图和血肉模糊的恐怖图片。

  沈怀珵看到过一次,之后再也没开过私信。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后半夜,窗外传来一阵寒鸦的清啼。

  庄弗槿送走陈雾,回到客厅,在步梯口站了片刻,选择上了二楼。

  沈怀珵的房门完好地关着,他拧了一下把手,没锁。

  屋内一片黑暗。

  窗帘被拉紧了。

  庄弗槿适应了光线,才轻轻地走进去。

  房间残余的烟味让他皱了皱眉。

  床的一侧有一道隆起的弧度,庄弗槿脱了鞋,挨着沈怀珵躺下。

  他也是累极了,被子只盖了一角,意识就很快变得昏沉。

  神智模糊间,庄弗槿感觉到有人在给他整理被子。

  他握住了那个人的手腕,纤细的,有些微微的冷。

  “沈怀珵,你还没睡?”庄弗槿说。

  黑夜里看不分明,他似乎感觉那个单薄的身影颤了一下。

  “要睡了。”沈怀珵说完,立刻缩回了自己的半边床。

  庄弗槿一伸手,就捞住了对方窄窄的腰。

  他从背后贴上去,直到两人之间只隔了两层睡衣。

  “不想理我?”

  他们身上带着同一种烟草味,混乱地缠杂在一起。

  沈怀珵不敢稍微动一下,像根木头一样任由男人搂抱。

  “我困了。”沈怀珵闭紧了眼睛。

  庄弗槿的呼吸那么近,撩拨着他的后颈,那里连细密的发丝都开始发痒。

  “撒谎,我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你没睡。”

  庄弗槿的语气并不严厉,反而很缓慢,仿佛漫不经心的夜聊。

  他握住沈怀珵的肩膀,让他翻身朝向自己。

  沈怀珵的发丝触及他的额头,虽然看不到,庄弗槿猜测对方的睫毛抖得很厉害。

  沈怀珵的安静是一种心虚,他即将迎来一场对自己的判决。

  纠结很久,沈怀珵决定主动询问:“你和陈经纪商量得……”

  “我不离婚。”庄弗槿没有犹豫,“我不是二十出头的男生,不需要牺牲伴侣换取事业。”

  实际上,即使庄弗槿初出茅庐,他也像一头猛兽一样咬住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松口。

  那时他还是被兄长欺压的小新人,现在,他掌权整个庄家了。

  “资金都到位了,沈怀珵,《旧塔》会如期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