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一天后,沈怀珵的又要投入到紧锣密鼓的拍戏进程中。

  今天要拍的是他和乔止逸的第一场对手戏。

  乔止逸饰演冯停之。

  一个复杂的反面人物。

  沈怀珵在前一晚上背好了台词,到了片场,等待的时间里,他还坐在一个小凳子上反复读词。

  乔止逸也进了拍摄场地,身后跟着两三个小助理拿水拿毯子。

  他的阵仗比沈怀珵大多了,还没坐下就发了火:“我说我嗓子不舒服要喝梨汤,没让你往里面加别的东西吧,我不吃银耳你不知道?”

  那个看起来刚毕业的小助理连连道歉。

  沈怀珵的助理徐连有些看不过去。

  偷偷撇了撇嘴,对沈怀珵说:“乔止逸出了名的脾气大,我同行根本没愿意想去伺候他的。”

  沈怀珵用剧本挡住嘴对许连道:“他之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都是笑盈盈的。”

  看到乔止逸拿人撒气,沈怀珵很震惊。

  “哎呦我的老板,”徐连的北方口音听起来有点逗,“他那是看人下菜碟,拜高踩低。”

  乔止逸一来就看见了沈怀珵,此刻朝他走过来,脸上又挂上了端正的笑:“怀珵,这么用功。”

  另一位助理展开了手里的折叠椅,又铺上坐垫,乔止逸这才在沈怀珵对面坐下。

  沈怀珵说:“今天词多,我怕我卡壳了浪费大家时间。”

  “怪不得刘导夸你,你真让他省心。”乔止逸眼珠转了转,表情纠结地探身凑近沈怀珵耳边说,“听说,刘导最近和庄前辈闹矛盾了……”

  “啊?”沈怀珵一听是庄弗槿的事就揪起了心,“昨天才一起爬山,我感觉也没什么异常。”

  “没当着你的面闹罢了。”乔止逸笑。

  沈怀珵想不通两个亦师亦友的人为何会有不和的传闻:“因为什么呀?”

  “这我不能告诉你,你有机会问问庄前辈吧,咱们演员里你和他最熟了。”乔止逸狡黠地眨眨眼。

  沈怀珵还没理解为什么要他去问。

  工作人员提醒他们要准备开拍了。

  沈怀珵站起来把外面穿着的厚羽绒服脱掉,露出戏服。

  乔止逸的表情有点难看了。

  他也不情愿地褪下大牌外套,里面穿的明显是一套仆人的衣服。

  站在穿青色绸锻的沈怀珵旁边,对比鲜明。

  戏里,冯停之是阮湖的贴身小厮。

  小时候上书堂帮阮湖拎书箱,长大了阮湖留洋求学,冯停之根本不会英语,没能力跟去,留在了阮家。

  不再阮湖身边的日子冯停之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阮少爷对身边人好,当书童时冯停之也能穿上丝绸,有时候独自出门别人也把他当成有钱人家的小公子。

  阮湖一走,冯停之只能是普通长工。

  穿着粗布衣服干挑水担粮的体力活。

  由奢入俭难,冯停之心气又高,在阮湖出国的日子总是浑浑噩噩,糊弄工作。

  因为懒散没少被管家责骂。

  阮老爷仁善,因为冯家三代人都在阮家做工,对冯停之格外照顾一点。

  不然冯停之早死在了管家的棍棒下。

  再难过的日子终于也熬到了头。

  冯停之听到沈怀珵要回国,不直接回京,偏要先去北方一个偏僻乡下写什么生。

  他肯定不懂艺术,但知道跟着阮湖才能混得气派。

  于是向阮老爷请求让自己去雾山镇接少爷,不让阮湖受一点苦。

  阮父最疼爱儿子,也由于这几年家族里总有人遭遇凶事,阮父给了冯停之足够的钱,让他去接人。

  冯停之拿到了他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虽然衣服还是粗布的,但在雾山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没有人会在意面料的细节。

  改变冯停之的命运的节点是他到达雾山镇的第一晚,他去旅馆投宿,拿了一块银元给老板。

  旅馆老板大惊失色,问他是哪里来的富豪,要包下全部房间吗?

  一块银元在京城只够一间中等房住一晚。

  冯停之贪婪虚荣的本性,在一个无人约束的地方充分展露。

  他竟然借用了阮湖的身份

  ——垄断京城丝绸生意的阮家的唯一小少爷。

  雾山镇没人怀疑他。

  只要冯停之花钱,就有人愿意对他说奉承的话。

  压抑了二十多年,冯停之终于过上了他梦里想要的生活。

  虽然镇上只有不到一千户人家,但他满意地把小镇当做自己的全世界。

  虽是掩耳盗铃,但确实痛快。

  冯停之得意忘形,每日在酒馆里喝酒挥霍,把阮湖乘坐轮船抵达的时间都忘了。

  一次宿醉后,冯停之在枕头下摸到了从阮家带来的纸条,一看时间,阮湖已经回国三日了。

  马上要拍的这段就是冯停之在造船厂找到阮湖,两位旧主仆再次相见的场面。

  场记打板前,沈怀珵和乔止逸面对面站着。

  乔止逸昂首挺胸,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沈怀珵忍不住小声提醒:“应该佝偻下腰,才附和这段情境。”

  这句话好似一个引线,乔止逸翻了个白眼,冷冷道:“我有我的理解,我这么演是导演同意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