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峥一直在周澈这儿待到了星期一上午八点多才走,走之前吃了周澈煮的早餐面。这碗面比起平时分外量足,料和面都是双份,翠绿生菜堆尖,陆砚峥连汤带面全部吃光光,周澈圆圆的眼弯起来,站在街边树荫下送他上车,跟他拜拜。
陆砚峥到了公司后,召副总和销售开会,会后正儿八经忙了起来。
因着暴增的订单,陆砚峥自然不能像之前那样大事小事都给周澈发微信汇报,但午休和加班前的傍晚时候,他还是会给周澈发消息。
“郊区的外卖好难吃啊。”
“早上过来的时候,在路口碰见两只狗狗打架,忘记拍照不然发给你看。”
“下午开会的时候,我又被副总怼了。他仗着是长辈,又有股份,老是下我的面子,等我过年回家跟老爸告他的状。”
以上种种,不拘内容,凡是陆砚峥在打字的时候想得起来,都告诉周澈,有一次,还拍了张会议中面无表情的脸给周澈,附字,“副总好能废话,他年轻谈恋爱的时候也这样吗?”
周澈看到消息时,店里尚有零星客人,失声笑出来,惹得几颗埋头吃面脑袋一齐抬起,红着脸转头打字。
“你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凶。”
陆砚峥几乎是秒回,“不凶老油条们会欺我年轻的。”
周澈想象着他在会上面无表情低头打字的画面,只觉得好有趣,正要再回点什么,店里进了客人,他放下手机招呼。
就这么,他们断断续续地微信聊,周澈不觉得和陆砚峥在身边时有什么差。
周三上午快十点的时候,阿金不请自来了。他把小电驴停在路边车位,进早餐店的时候,店里正忙,他也不叫,等周澈忙完发现他,才笑起来,“你猜我给你拿什么东西来了?”
“我不猜,猜不到。”周澈给他从旁边小超市买了瓶可乐,在他对面坐下,笑眉笑眼的。
“真没意思。”他撅起嘴,眼底却带笑,跑回车开座包箱,拎了一袋很重的东西回来,“我妈给寄了好多粽子,我拿十来个给你。”
“粽子?这才五月份,阿姨怎么会包粽子?”
“你还不知道我们家嘛,不论节不节的,想吃就包。”
“不过主要还是我上次买粽子当早餐,那个粽子难吃得要死,馅又肥米又硬,跟她视频讲起来,她第二天就去摘粽叶,包好寄过来了。”
“整整四十个,寄出来才告诉我,我吃不完,给你十五个。”
“阿姨包给你的,你给我这么多干嘛,可以放冰箱慢慢吃的嘛。”
“给你就要哦,还跟我客气,你是吃腻了,给陆总尝尝,我妈手艺不错的。”
“诶对了,怎么不见他在店里?”
话题突然扯到陆砚峥身上,周澈脸有些热,“他也有工作的啊,哪能天天来我这里。”
阿金显然不信,假咳两声,“是吗?”也就是上个星期六,他交班来周澈这里吃早餐,看见陆砚峥在店里帮忙,实在是大吃一惊,当时不好问周澈,背后微信没少对周澈狂轰滥炸。
他俩关系的发展实在大大超出他的预计。虽然周澈微信上说得含糊,但他心里十分有数,他俩没在谈他绝对不信。
“是呀。”周澈把脸上的烧灼感归结于天气,对上阿金探寻的眼睛,“他最近真的在忙。”
“啧啧。”阿金笑着摇了两下头,不过多追问,把装着粽子的袋子放冰柜里,转头讨吃,“肚子好饿,好想吃糖醋鱼哦。”
周澈得了他粽子,正打算哪天陆砚峥过来的时候,请上他一起吃夜宵,当下听他这样说,“中午在我这儿吃饭?”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最近天气高温预警频频,十点半过后基本没客人,周澈等最后几桌客人吃好,收拾下关了门,坐小电驴跟阿金去市场买菜。
阿金点名要吃糖醋鱼,买了三条巴掌大的罗非鱼,不大不小,能炸透炸酥,浇上糖醋汁,好吃。
除此之外,阿金还要吃板栗焖鸡,青菜也点了名,要吃空心菜。两个人吃三个菜,再炒点花生米,尽够了。
用店里的灶炒好,就在店里吃,敞着门开风扇,也不热。
上次喝酒出了糗事,周澈近期是不敢再喝了,从隔壁买了椰汁,开了和阿金笑着碰了碰杯。
阿金实在是个嘴很甜的人。他主张,既不动手做饭等现成吃,那吃的时候就一定要夸菜好吃,这样厨师心里才能高兴,才觉得没白辛苦。
不动手反而出嘴挑刺,那是没事找事,拿架来吵。再说了,周澈做得实在是很好吃啊。
“鱼好好吃!你都不知道,我有一次点外卖,糖醋鱼,送过来,鱼是软的,汁又不甜又不酸,不知道是什么鬼汁。”
“甜咸口的板栗焖鸡也好好吃!我就喜欢吃甜咸口的,板栗好糯。”
“空心菜怎么炒的?我每次炒出来都变色,根本没有这么脆绿。”
周澈被他夸得很不好意思,不住地喝椰汁,脸上才凉一些,跟他说技巧,自然也从他那儿听了些泠泠的八卦。
他没想到罗总的事儿还有后续。
“是我亲眼所见,就在大厅,他左边一个男的,右边一个男的,都很年轻,哄得他嘻嘻哈哈,订了个荤场的包。”
“后来交班,那个包的管家跟我们在休息室里说,三个人在里面又亲又摸,交杯酒都喝上了,真是没眼看。”
“阿彬跟他断了没有?”周澈瞪着眼睛问。
“没有吧,听说他给阿彬买了个房,哪能这么容易。”
“好吧。”周澈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阿金,喝了两口酒,不知道想到什么,神情古怪,“你说他这样乱搞,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病吧?”
“啊?”周澈脑海立即浮现电线杆上牛皮癣似的各式病症,“你不是有阿彬微信嘛,提醒……一两句?”
阿金忙摆手,“不行,我看阿彬他是爱得很,我提醒他,他没准儿觉得我是见不得他俩好呢。”
“好……吧。”
两人吃完午饭,周澈收拾好店里,把粽子转移到家里的冰箱。十五个粽子,个个都有拳头大,冷冻层几乎塞满了。
洗澡前,他给陆砚峥发了消息,“阿金给我送了好多粽子,你下班要不要过来吃?”
陆砚峥直到下午三点多才回的他,“恐怕不行诶,今晚上要加班。”
周澈不能否认,他在睡醒看到消息的时候,有一瞬间的难过,但很快调整过来,回他,“没事没事,你忙吧。”粽子可以冻着,陆砚峥会吃到的。
周五的时候,气温逼近四十度。阿金在这天下午又来了一趟周澈店里,送鸡送鸭。
“我妈寄的,打冰寄顺丰,两年的土鸡土鸭,你拿来煲汤。”
粽子还没吃完,又送鸡鸭,周澈收是收了,问阿姨什么时候生日,到时候给她办礼物。
阿金不说,骑上电动车要走,“到时候再告诉你,不急,泠泠出了点事,我先过去,回头再说。”
周澈左手一袋右手一袋,傻眼看他开远,笑得无奈,把袋子打开来看。是杀好斩好的鸡和鸭,还带着冰碴,他把袋子扔冰柜里,想了想,坐下给陆砚峥打字。
“阿金妈妈杀鸡鸭寄来,他各给了我一只,你今天晚上过来吃晚饭吗?自家养的土鸡土鸭,我煲汤或者炒给你吃。”
消息发过去,周澈记得很清楚,他看了一眼店外的天。夕阳将至,太阳黄澄澄一汪坠着,仿佛下秒就要破了,炽热流金。
可是直到月上柳梢头,陆砚峥都没有回他。睡前,他没有忍住,想大概陆砚峥没看见消息,又给陆砚峥发了条,“还有粽子,冻久了会不好吃的。”
消息发出去,他难得失了眠,翻来覆去,不是摸过手机亮屏,就是在黑暗中希望手机会响,但是,都没有。在他捧着手机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手机都没有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