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交个朋友, 把钱给你的时候,我没想过要收回来……炒金什么的,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投?因为世界上多的是比这更赚钱的项目, 我没必要在乎那一点。”
……
“仇野, 你就像个不合格的杀猪盘, 既不会叫哥哥, 说点漂亮话哄人, 也不会编故事卖惨博同情。为什么?因为你还有一点可怜的自尊心, 因为你要强!所以你不肯在我面前低头,暴露你的窘迫……”
……
到底还是做不到放任他们不管, 一声叹息后, 关书桐拿上东西,出门追出去。
两人已经打起来了, 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主儿,一个下手比一个重, 谁都不甘落了下风, 谁都不占上风。
仇野那一拳刚落在谈斯雨腰腹, 谈斯雨抬手直接扯着他脖子拉下来,提膝顶上他肚子。
肉搏声闷钝, 两人呼吸声粗沉。
尽管先前说过,他俩要是打起来, 她谁都不帮,只看戏。
可当这事儿真发生在眼前, 关书桐完全做不到坐视不管。
“别打了。”她试图劝阻。
两人正是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关书桐瞬间来了脾气:“叫你们别打了没听到?!这么爱打, 上警察局打去!”
说完,见他们不为所动, 关书桐直接掏手机,拨动按键的声音滴滴响,她被气得不轻,一开口能喷.出火来:
“认识你们,算我倒了八辈子的霉!”
“听到没?”谈斯雨紧扣仇野的双臂,锁在他身后,“认识你,算老子倒了八辈子的霉。”
听不得他煽风点火,火上浇油,关书桐嗔他:“谈斯雨!”
仇野扯着破皮的嘴角轻笑,“听到没?说的是你!”
“你俩再闹,我这通电话真就立马拨出去!”关书桐疾言厉色,“仇野,别忘了你东西还在我这儿!谈斯雨,这事儿要让你爷爷知道,你就等着被关禁闭吧!”
闹呗,三个人的闹剧,谁闹得过谁,谁怕谁啊!
大抵是她这话起了点作用,楼梯下方,僵持不下的两人动作一顿,短短几秒的空隙,眼珠微动,像在思索衡量。
看看他们脸上、脖子上的痕迹,部分伤口有血丝渗出,在惨白灯光下尤其狰狞。
关书桐开始倒计时:“三——”
胶着在一起的两人均是不服气,下颚线紧紧绷着。
“二——”
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彼此对一个眼神。
“一——”
两人暂时决定放对方一马,松了手。
关书桐给手机熄屏。
清晨六点三刻,楼内居民正在渐渐苏醒,楼上依稀传出点动静,下水管道猛不丁哗啦啦地响几声。
谈斯雨挨靠在护栏边,纤长卷翘的睫毛低垂着,在缓着劲儿。
仇野虎视眈眈地盯他,半晌,认定他不具有攻击性了,转眸看向台阶上的关书桐,“东西呢?”
谈斯雨掀起眼皮,眸光从仇野那儿,顺到关书桐那儿,“什么东西?”
仇野不会说,关书桐也不说,边下台阶,边从兜里摸出那个纸包,放到仇野摊开的掌心里。
他掂了掂,仔细查看着包装,确保关书桐没碰过他东西后,简单道了声“谢”,抬眼时,不期然对上关书桐那双凌厉又澄澈的眼,他喉结动了动,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转身下台阶,离开这栋楼。
压.在心头的那座大山终于被移开,关书桐不禁松一口气。
时间不早了,她刚下来时,只来得及在睡衣外面套上一件披肩,现在事情勉强算是解决了,她忽然觉得冷,要折回去换衣服,等下还得去学校上课。
身后有脚步声跟上来,亦步亦趋。
关书桐顿住,回头,“你不走?”
“我受伤了。”他同她说,下颌挨了仇野一拳,冷白皮肤泛着瘆人的青紫,说话时,他颌骨跟着动,关书桐看着都觉得疼。
“哦。”她冷淡地应,眼内写着“所以呢”。
“不帮我处理下?”
“活该。”她撂话,抬脚继续上楼。
谈斯雨还在跟着。
她止步,不耐地回过身去,“你非得跟着不可?”
“我外套在你那儿。”他说,“今天还挺冷。”
“……”
南方的湿冷天气确实要命。
关书桐看着他上身沾了血渍、皱巴巴的衬衫,拧了下眉,忍不住又要叨两句:
“那么大个人,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他挺乐:“那么大个人,怎么可能跟小孩一样?”
开口就不是她爱听的调调,关书桐不想搭理:“闭嘴。”
回到她居住的三楼,关书桐用钥匙拧开门,找到他随手撂在桌上的外套,丢回给他,“行了,你走吧。”
“我衬衫脏了。”他事儿挺多,“想借你家洗衣机用用。”
“你车里和学校没有备用的?”关书桐嫌他烦,打开衣柜,找出上次他给她替换的那件衬衫,“喏,你回你车上换去。”
“……”大概是刚跟人打完一架,大少爷把脾气发泄出去了,这会儿神清气爽,挺有闲情逸致,“你这儿有什么药?借我用下。我这样子,不方便到学校。”
关书桐扭头,再看他一眼。
她不是没见过谈斯雨跟人打架,只是他的身高体型摆在那儿,再加上从小家里就有意培养他的格斗能力,方便他遭遇绑架时逃脱,所以,跟一般人打架,他鲜少有挂彩的时候。
如今他这幅伤口累累的战损模样确实挺新鲜。
也有那么一丝丝可怜招人疼。
“如果处理不及时,我破相了,你怎么办?”说着,他把衣服暂时搁在桌上,低头,骨节分明的长指开始解着身上衬衫的纽扣。
“关我屁事。”关书桐收回眼,翻找自己的衣服,想去洗手间更换。
“对着一个丑八怪,你也下不了口吧?”他说,“还是说,你对我的爱意,足以忽略我外貌上的不足?”
“想多了。”关书桐冷言冷语。
“所以,你还是很在乎我这张脸的。”
“……”关书桐又朝他那儿瞥一眼。
他半个后背侧对着她,这次没穿打底,脱下衬衫后,里面是一具荷尔蒙爆棚的雄性躯体。
宽肩阔背,堪称完美的倒三角身材,结实遒劲的肌肉覆盖住每一块骨骼,肌理线条硬朗流畅,一举一动充斥着成年男人的力量感。
虽然确实有被他的美色蛊惑到,但她不太想让他爽,回:“我无所谓。”
“不懂欣赏的人,可太没福气了。”谈斯雨漫不经意地笑着,拎起干净的衬衫,一条胳膊穿过衣袖,上半身向她那侧偏转,“药箱在哪儿?你去换衣服吧,我自己处理。”
他自己惹的祸,本来就该他自己处理。
关书桐指了个位置给他,就匆匆走进洗手间洗漱换衣服了。
弄好了再出洗手间,谈斯雨还没走。
他衣服已经穿好了,可看着还是有些单薄,室内开着空调制热还好,放到室外估计扛不住——关书桐不由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连天气预报都没看,一回国,就匆匆忙忙往她这儿赶了。
他坐在她书桌旁,对着一面镜子,用碘伏棉签消毒脸上的血痕,蹙着眉,抿着唇,表情凝重。
不会是怕疼吧?
关书桐莫名想笑,哼出的一声气音搅乱了空气。
他察觉到了,扭头朝她看来。
“要不我帮你?”忽然间,她蹦出这么一句。
谈斯雨放下棉签,拿过另一张椅子,摆在旁边。
关书桐过去坐,两人面对面,她把椅子拉近点,膝盖不小心擦碰他膝盖。
似乎有点暧昧了。
关书桐把腿别进他腿内.侧,发现这样会跟他腿夹着腿,似乎也不妥,她干脆把另一条腿也别在他腿内,好在他没多事,乖乖岔着两条腿坐。
她折断一只碘伏棉签,等深棕液.体浸.透前端的棉花了,倾身向前,想涂抹在他伤口上。
两人之间还是有点距离,主要是他不会识相地把脸送过来。
关书桐没什么耐性地伸手勾住他脖子,用拇指在他下颌一顶,谈斯雨被迫抬起脸来。
“乖一点。”她命令。
“嗯。”他应着,漆黑灿亮的眼眸近距离凝睇她,破了皮的薄唇轻轻抿着,伤口是较深的绛色,但他的唇是淡红色。
关书桐看着,莫名记起他们在港城的那一晚,记起那个若即若离的吻,呼吸一凝,心跳好像有点乱了。
她撇开视线,专注帮他消毒。
“关书桐。”谈斯雨开了话头,“别跟我说,你们相处了这么一阵,你至今仍不清楚他在做些什么。”
他在说仇野的事。
关书桐:“他从不跟我说那些。”
“但不代表,你真什么都不知道,对吗?”
他没错过她把东西交出去后的表情,从紧绷,到松懈,像是丢出一个烫手山芋。
捏着棉签的手微抖,她有点走神了,听到谈斯雨轻“嘶”的倒吸气声,她回神。
谈斯雨好笑又好气地说:“想谋杀亲夫啊?”
“我单身。”她强调。
“大多强调自己单身的,大概率是在向对方释放‘你可以追我’的讯息。”
“……”什么歪理邪说。
“我大概知道吧。”帮他处理完下颌到脖颈的那一小道伤口,关书桐丢掉棉签,找药帮他涂抹。
谈斯雨没吭声,就看着她,等她说。
“他所谓的代购……其实……”她舔着干燥的唇,明明不是她干的事儿,要她说出来,竟也觉得难以启齿,“是走私。”
无论是那本“语文必修三”,还是……那个纸包里的东西。
“他让你保管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你心里应该也清楚吧?”
“……”她轻轻点了下头。
“是黄金。”即便不曾接触过那个纸包,他一语中的,“看样子,五百克应该有了。”
她是否该夸他火眼金睛?
关书桐转过身去,帮他上药。
他挺安静。
那时候,她是真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会举报他吗?”关书桐问。
“他有他的命和运。”
谈斯雨不打算插手,毕竟,当初他插手干预的结果,并不理想。
不是谁的人生都能得贵人相助的,当初是他高看了自己,也高估了他。
“不是我是否举报他的问题,而是他是否有觉悟,看清并放过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