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林深不见鹿——见鬼【完结番外】>第123章 祈予未来的希冀(四)

  十年前的私人小诊所。

  在林深不告而别后,宋凌云花了近十天的时间在当地游荡,不为别的,只是想再见见他。

  并非是想再有交集,只是有时候想起来,想见了,知道人在哪,就能远远的看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还真让宋凌云给找着了。

  因为那本写字楼前的参考书,宋凌云找到了卖书的那家店,撒了个谎,说和这本书的主人互相拿错了书,但没有联系方式,自己的那本也换不回来。

  见来人态度诚恳,仪表整齐,看着不像是找茬的,店家就把林深就读的中学告诉他了。

  之后的日子,宋凌云每次打完架,挂着彩,不去诊所,就跑来林深的学校附近待着,看着他上下学。

  宋凌云看着他孤身一人,没有一次不觉得他周围的家伙一个个的全是睁眼瞎。

  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块绝世珍宝!

  作为朋友,逗起来别提多有意思了,竟然没人觉得他其实特有趣吗?

  宋凌云仰头叹气,心想,都不想做他朋友,那把位置让给我多好……

  他是觉得学习没意思,但宋凌云细细考虑过了,要是自己同桌就是那只小灵兽,他倒也不介意回到初中重新熬过。

  宋凌云就这么看了他整整一个学期。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林深又转学了。

  因为这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附近经常出没到一度让保安都很头疼的混混居然一反常态,在某段时间里极其自觉地自动消停,不狂不闹,不砸不吵,十分低调。

  宋凌云日常逃课,经常在附近干架,尤其最近,揍人贼狠,整个人跟以往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浑身上下都裹着一股阴郁的暴躁,就跟不要命的疯子没什么两样。

  混混打架是为了面子和建立一些没什么卵用的威信,可不是为了送命。

  所以这种没有意义的架,刚开始干几回就算了,后来就发现,就算人多也他妈根本打不过!

  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就像一辆没了制动的火车,横冲直撞,毫不夸张地说,打的狠了那就跟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厉鬼没什么两样,头破血流还敢抄着棍子往前冲,简直不要太恐怖!

  不止那些混混,或许连宋凌云自己都没意识到,那只小灵兽在不知不觉中似乎成了他精神上的镇静剂,只要看着,身体里所有的躁动仿佛就能慢慢恢复平静,变得安宁。

  这让他觉得,在这世上,似乎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美好在的。

  但那一丝美好最后还是消失了。

  而且或许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

  ……

  “如果早知道有今日,你当初还会把他拉进队里来吗?”

  看着垂着眼帘按部就班给自己上装备的宋凌云,虞姝站在门口,眼神里透着隐隐的担忧。

  “会。”宋凌云眼也不抬,低声淡道。

  虞姝抿着唇,没有说话。

  自宋凌云出院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月了。

  确保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一出院,宋凌云就问虞姝要了人。

  虞姝没有食言,说好借他人就真的借,把除了医疗部分的五队人马全部差过去听他调遣,条件是带出去多少人,回来也得是多少。

  宋凌云点头答应,之后的两个月,整支队伍就直接驻扎在了雾山里听从调配,对整座大山实行地毯式搜索,仔细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可就算是做到这样,终究也还是没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甚至连当时那块踏进去就是另一番风景的空地也找不到了。

  搜索期间,刘夏绘伤愈出院,虞姝好人做到底,开车带着他们回到了他们久违的基地。

  原本一片狼藉的地方已经在阮怜婴的安排下收拾妥当,把所有弄乱的一切恢复到和原来一模一样。

  最近各地的情况一派和平,各队人马闲到发慌,Louis心思多,点子更是丰富,在这段被迫的休整期里为了避免队员们的身手日渐迟钝,类似的运动会、格斗会等大小活动没少举办。

  事实证明,Louis的想法确实在理,因为就在宋凌云带着借来的人马无功而返后没过多久,本部那边又开始陆续接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委托,原本闲散的队员也分批散了出去,各自执行任务去了。

  宋凌云也不例外。

  但区别是,别人的工作是队长或副队安排,他是自己给自己安排。

  知道已经过了想不开的那一关,宋凌云从雾山回来后没多久,虞姝就把槍还给了他。

  任务级别很高,就算队长级别至少也得带那么几个帮手才算安全,宋凌云的能力有目共睹,但如果放在从前,虞姝一定不会多想,只会让他赶紧死外边,别回来才好。

  但这一次,她看着给自己上装备的宋凌云,却没来由地觉得……心里发慌。

  “宋队。”她叮嘱道,“路上小心,保持联系。”

  扣好扣带,一身黑色风衣显得整个人凌厉而修长,宋凌云背上包,对她说:“这段时间,一队麻烦你了。”

  虞姝别开眼,故作嘲讽地哼笑一声,语气却透着一丝无奈的低落,道:“都是要还的,你到时候别给我翻脸不认账。”

  “不会,走了。”简单一句,当虞姝再抬头时,人已经消失在楼梯的拐角,一楼的铁门嗙的一声,之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半个月后。

  当连日的担忧变成了现实,虞姝看着出院才三个月的人再次满身是血的躺在眼前,半只脚就在鬼门关里卡着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压着胸腔里的一口气完成手术后,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

  阮怜婴站在手术室外,虞姝一出来他就起身过去,扶着她到椅子上坐。

  虞姝红着眼眶,憋久的一口气到这时才慢慢松下来,状态还算冷静,就这么缓了许久后,她隔着口罩,对阮怜婴说了一句话,口气冷沉。

  “不能再放着那个蠢货冒险了!”

  “有办法吗?”看了一眼手术室的大门,阮怜婴不置可否,察言观色,问她道。

  “有!”虞姝越说语气越差,几乎快要到恶狠狠的程度,她咬牙切齿道,“看我把他队长的衔给卸了,叫他再浪!”说完又补上一句脏话,不难看出对于宋凌云这次站着出去躺着回来的这件事,五队的资本女霸王除了震惊,更多的还是生气。

  这是彻底把她给惹毛了。

  阮怜婴:“……”

  又过了一周。

  对于解决任务却没能全身而退这件可大可小的事,公司本部的通知在人醒来后没多久就发过来了。

  虞姝还在生气,于是转交通知的人就成了阮怜婴。

  倒是无所谓,只是大致梗概了一下通知上的意思后,让宋凌云确认了文件真伪,他的转达工作就结束了。

  “没有剥夺队号,一队还是一队。”阮怜婴从果篮里拿了个橘子,慢慢剥开,淡淡的清香随着动作缓缓散开,他道,“只是由于情况特殊,所以一队暂由五队统管,统管期限暂定一年,一年后如果通过审核,队伍和职衔都会还原。”

  宋凌云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

  然后叹气,回道:“趁火打劫,她是真敢干。”

  阮怜婴听笑了。

  宋凌云摆头看去,片刻后说:“原来你还能这么笑?”

  阮怜婴也不藏着掖着,剥下一瓣橘子放进嘴里,嚼得慢条斯理,咽下去后才道:“嗯,最近刚觉醒的技能。”

  “我们队现在就三个人,她打算往哪安?”沉默了片刻后,宋凌云又问。

  涉及到单位和工作环境的变动,毕竟是一队之长,哪怕他宋凌云再怎么样,但对待手底下的人,该有的关心却一点不少。

  “一队人虽少,但放出去个个都是抢手的人才,我能想到的虞队一定也考虑到了,他们会很好,不用担心。”阮怜婴说。

  “倒是你,这次任务的通知类型是公开,按上面安排算是降级,你没意见吗?”

  宋凌云似笑非笑,道:“有没有都不是我说了算。”

  阮怜婴并不否认,只能说在这件事上几方各有各的苦衷,只能采取这种非常手段来限制某人的人身自由,否则,后果根本不是他们所能预料和承担的。

  一个通知蹭一个橘子,阮怜婴把橘子皮扔进垃圾桶,拍拍手站起身,朝宋凌云伸出了手。

  “期待你的新传说,宋总教官。”

  ……

  时间一晃,又是一个多月,季节轮转,春日一晃而过,初夏的脚步渐近。

  一个多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每个人的过法不同,感受到的快慢也不同。

  而在大多数的公司员工看来,一年一度的春节就好像手起落下的杀猪刀,无不在提醒着他们自己又被砍走了一年喂狗的青春,回头看去,在重复的工作里提心吊胆,如履薄冰,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想要逃离却逃离不了的日常,在这种异样的常态化下,他们虽然紧张,却也并不想改变。

  可对于候补队员来说,就不是这样了。

  因为从上个月开始,也不知是谁得罪谁了,公司本部空降一则通知,给训练部队加了一个总教官的新职。

  职位增减的状况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所以添一个新职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简单来说,总教官的职务涵盖内容甚广,包括但不限于负责某个单队的多项训练和多队的合并训练,目的是在日常状况下保证每个队伍的候补队员不断保持一定强度的训练和上进心及积极性,特点是随机性大,流动性强,说是训练基地的统管和监督也不为过。

  在看见人之前,候补队员都不拿通知当一回事,只觉得反正都是人,职位多一个少一个还能掉块肉不成?

  恰逢数日后的一场五队联合训练,有不少队员看见大门开进来一辆陌生的黑色越野车,然后没多久,就见停车方向慢慢走出来一个人。

  一时间,卧槽的惊叹仿佛一阵浪打浪,从每个队员的嘴里都过了一遍。

  “卧槽?!那个是不是,一现的宋队长?”

  “……好像,是……吧?”

  “他来干什么?”

  “不知道啊,他不是从来不下训练场的吗?来这里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会不会跟几个月前的地震有关啊……?”

  众人不明所以,也不敢多嘴瞎说,毕竟在这里造谣可是要被拉去关小黑屋的。

  每队参与集训的队伍都各有两位教官带队,看着下面一堆老小菜鸟交头接耳,几个教官倒是淡定,坐在石台上相视一笑,也不制止,就纯看热闹。

  “有没有一种可能……”队列里,有个新进不久的小菜鸟小声地说道,“我们前几天看到的那张通知……”

  “不不不不可能!小屁孩子可别瞎胡说,这怎么能行嘛?”……要真这样,那,还能叫训练吗……?

  “可我刚刚看到宋队长手里拿了张纸……”

  众人陷入了沉默。

  正如新人所说,调岗需要手持由原部门盖章的通知,到新任职部门盖章后,才算正式入职。

  沉默还在蔓延,在带队教官们的眼里,台下的队员头上仿佛能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乌云,揣着沉重的不安,训练的动作也跟着纷纷慢了下来。

  当然,除了真正见识过的,不乏有另一群没见识过的老油条也趁此机会抓紧偷懒,见台上那些教官一个个面带笑容,春风得意,干脆直接不练了,站在原地活动着手脚,能摸多久是多久。

  新人的嘴大多开过光,而在见识过一队出勤现场的老菜鸟看来,这次新人的乌鸦嘴简直倒霉催的不要太黑!

  他们看着那个传闻中的一现修罗拿着一纸通知,换上了一身隶属实训部的教官制服,笔挺的长裤束进靴筒,衬得整个人修长而挺拔,步伐沉稳,朝他们走了过来。

  见过世面的老菜鸟们此刻心里无一不是慌得一批,冷汗直下——

  真的来了!

  带队的几个教官见人过来,纷纷起身立正,朝宋凌云重重点头:“总教官好!”

  宋凌云朝他们略一颔首,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

  是两张纸。

  一张是调岗通知,另一张不知道是什么。

  但经过一轮快速的传阅,带队教官们的脸上都表现出了些许犹疑。

  一队的带队教官姓陈,曾在宋凌云手下做过几年现场,因为强度太大,后来主动申请退到后方负责候补队员的训练工作。

  跟同事们交换过眼神后,他认命地撇了撇嘴,跑步上前,停在人边上,习惯没改,低低喊了声“老大”。

  宋凌云头也不抬,淡道:“说。”

  陈教官拿着纸,压低声请教:“按目前的训练进度,在秋季联合赛前要达到这种标准,我们都估计不大可能……”

  “没关系。”宋凌云神情冰冷,风轻云淡,“计划而已,你们自己看着训。”

  陈教官闻言,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见下一句后话接了上来。

  “奖惩分明,你们随便训,到时候哪个队倒下的人最多,扣整队年终补贴。”

  陈教官险些把下巴惊到地上。

  冒着生命危险,在一阵漫长的死寂后,陈教官多问了一句:“那平时训练的时候,您也会到每个队去盯着吗?”

  “看情况。”宋凌云淡道,“对了,顺便口头带个通知,秋季联合赛,上面说要临时增加一个项目。”

  陈教官喉结不安地滚了滚,问:“什、什么项目?”

  “实战操练。”宋凌云答道,“对无常式。”

  陈教官只觉得脑门挨了一记重击,砸得脑壳子嗡嗡直响,整个人晃了晃,有点想死。

  这是把一群新老菜鸟往鬼坑里扔啊!!!

  这他妈能行?会死人的吧???

  “死不了。”像是看出了对方的想法,宋凌云说道,“如果他们练得好的话。”

  “……”

  交待完任务,宋凌云转身,看样子就要离开。

  “老……”陈教官嘴快,话音一顿,清了清嗓子,重新喊过,“总教官,您现在是,去哪儿?”

  宋凌云回头看去,说:“今天过来办手续,我的上班时间是明天,出去办点事,先走了。”

  “哦,哦……”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又问,“那这计划……?”

  宋凌云微微皱眉:“你们闲的?”

  陈教官心道果然,脚一收,两手往身侧一并,大声:“是,保证完成任务!”

  离开集训场,宋凌云开车去了一个地方。

  川青大学中医医学院,旧址。

  提前让虞姝弄到了访客证,到了地方,宋凌云在附近停好车,下车进去。

  这次受伤,大概是因为判断他的精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阮怜婴有时候过来探病,提到的事也就慢慢多了起来。

  其中就包括在林深只身去往雾山的前一天,跟他们申请了一天的出院时间,事宜那栏写着“出门散步,转换心情”。

  不知为何,宋凌云总觉得,林深会来这。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或者应该说,是时隔了好几年后,重逢的地方。

  坐上那部吱呀老旧的电梯在五楼停下,等了几秒钟后门才后知后觉地打开,宋凌云下了电梯,朝图书馆走去。

  十分钟后,他出来,手上捧着厚厚一打最近新到的新书,上了六楼。

  走廊上空无一人。

  宋凌云站在中间,淡道:“开门。”冰冷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荡出低低的回音。

  片刻后,身侧的墙面晃动了一下,仿若漾起道道波纹的湖面。

  宋凌云转身,毫不犹豫,抬步朝墙走了过去,随即连人带书,一起消失了。

  还是那间熟悉的老教室。

  陈文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双手叠放在桌面,看着这位意料中的“不速之客”。

  “消杀公司,宋凌云队长,今日到访,不知有何贵干?”陈文端坐在位置上,表情从容,不卑不亢。

  走到讲台桌旁,把手上的一大摞书放下,发出沉沉一声闷响,宋凌云说:“过来送书。”

  陈文看着那摞垒得快有半截手臂高的书,嘴角微抿,问:“林深呢?”

  宋凌云垂了垂眸,表情不变,答道:“他出任务去了。”

  陈文听懂了,抿起的嘴角牵出一丝安慰的笑,问他:“这个任务要出很久吗?”

  宋凌云不做声,片刻后才答:“嗯。”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陈文指了指讲台桌另一侧的一摞书,说,“在我这放了快五个月了,想请你帮忙还一下。”

  宋凌云绕到另一侧,果不其然看见叠放整齐的一大摞。

  陈文见宋凌云不动也不言语,有些好奇:“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宋凌云淡淡抬眸:“我以为,你只能说你能说的。”

  陈文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叹道:“不愧是你。”

  “他是告诉我一些事,这个待会解释。”陈文说,“先说纳骨堂吧,仔细想想,我死的时候好像也碰到过这么个玩意,但我那时候心气高,自尊心太强,觉得凡事都要靠自己,所以理都没理它一下。”

  “但有个需要提醒的地方,作为你们来说,应该会觉得这就像一根心头刺一样,但其实不然,我在这读了这么久的书,自然也和他一起讨论过,得出的结论是建议你们换一种角度来看待它。”

  “这是个不知道从多早就开始存在的老东西,不是敌人,也不是用来对付的。”

  “把它看做自然的产物就好。”

  宋凌云一言不发,听着陈文娓娓道来。

  但毕竟面对的是天敌,陈文在说的时候没少察言观色,然而意外的是,对方似乎听得很是认真,并没有也不打算出声打断他。

  见状况可控,陈文便接着自己的话继续。

  “但自然并不代表它就没有自己的私心。”他道,“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人类也算是自然的产物,你们尚且会发明各种各样的东西来方便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同理,那东西也会。”

  “只是它一直没怎么碰到而已。”

  “直到它接触到了林深。”

  陈文说:“它最早发现他,应该就是在十年前长白市的那场爆炸案,从各种方面综合来看,它的责任应该是平衡,林深说当时那栋废楼的外墙上附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现在想想,它应该是能预测到和愿望相关的一定时间里的未来,特意圈了个套等着他跳,可当时的状况根本容不得林深多想,如果不帮那骨头堂子消掉那些垃圾……恐怕你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

  ……所以,本该连具完整的遗骨都找不到的阮婴的焦尸,就是林深帮它消掉垃圾的报酬。

  这也是平衡之一。

  宋凌云安静地听着,漆黑的眸色却随着话题的深入,越发黯淡。

  “人们向纳骨堂许愿,即便他们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所信仰的也不是那座深堂,但那些动辄牵扯性命的愿望,最后到达的,都只能是那个地方。”陈文慢慢地说道,“它所做的这些,确实是为了平衡,因为如果天平倾斜,后果应该会更加可怕。但有意思的是,这个世界说到底根本就没有绝对的平衡,所以我们猜测,它在某些事情上交换上也只能说是估,把误差缩减到最小,保证得到的结果最优。”

  “你可以想象这种工作量吗?”陈文看向宋凌云说,“人类尚且需要工具,需要助手,它自然也要。”

  “但就算捏着筹码也要看跟谁谈,林深那样的,贵得很,想让他打一辈子白工,绝无可能。”说到这,看到宋凌云眼里的光在听到他说这句话的那一刻稍稍回笼,陈文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你的命是他让那座骨头堂子提前支给他的报酬,林深自己活得清楚,纳骨堂什么都能做,但面对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它没有任何的办法。”陈文笑着说,“更何况你们公司的高层还有一朵脑袋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霸王花,据说十年前的那件事,他光凭一点蛛丝马迹,就模拟出了整个事件的全貌,只是以当时的情况,就算把真相说出来也只会碍手碍脚,于结果无益。”

  “他甚至在很早的时候就推导出了在那个犯人的后面还有一个很麻烦的东西在出谋划策,也推导出了直接导致那场初雪的人就是林深。”陈文摇了摇头,叹道,“说起来,那个人才是真的可怕。”说是神恐怕都低估了……

  “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宋凌云说这话时,嗓子是哑的,像是忍了许久,最后才堪堪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陈文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他有些不忍,答道:“这个他没说。”

  “但他给我留了一个提醒,是给你们的。”

  宋凌云紧了紧拳头,强压着胸腔内涌动的情绪,问道:“什么?”

  陈文看着他。

  “林深说,一旦进去了,纳骨堂就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走他,之后的几个月里,那东西一定会想尽办法,用等价交换的方式一步一步朝你们逼去。”

  “它的目的是让林深这个人心无旁骛、完完整整的留在它那里,方法我们不知道,但不难想象,一旦让它得逞,林深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

  从陈文的教室里出来,宋凌云抱着林深给陈文借的书,又去了一趟图书馆把书还了。

  ……在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他们感觉不到的东西正在改变……

  ……而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就像毒药,是连他们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慢性剧毒……

  出了医学院的大门,往停车场走,不知不觉间,当宋凌云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停在了一家奶茶店前。

  宋凌云在门口站了一会,最后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现在还没到人多的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听着奶茶店里温婉的音乐声轻松婉转,宋凌云走到点单处,看着菜单出神。

  负责点单的店员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女生了,见客人望着菜单久久不出声,低下头轻声提醒:“先生?”

  眼帘微动,宋凌云回过神,开口:“中杯卡布奇诺,温的,谢谢。”

  当值的店员依然是个女孩,声音软软的,一头短发用红色的发箍装饰,头上的蝴蝶结十分醒目,衬得人清纯又可爱。

  听到对方终于开口,店员微笑着说好的,请问是直接喝还是打包带走呢?

  宋凌云说直接喝。

  店员礼貌地回复,说好的,那您先找个位置坐一下,待会会帮您端过去,说完就忙去了。

  宋凌云回头,和上次来时一样,整家奶茶店就寥寥几人,分散在店里的各个角落。

  他朝那张靠墙角的四人桌走去,站在桌旁顿了片刻,而后转身坐下。

  直到奶茶端上来,宋凌云都在出神,完全没有听见端奶茶过来的店员用软软的声音在旁边试探地问可以加一下好友吗?

  好在边上几桌都没人,见人没反应,店员有些不好意思,没再说什么,就返回了柜台。

  “嗯?宋先生?”

  听见好像有人叫,宋凌云掀起眼帘。

  “真的是你?”

  宋凌云眉心微皱,看着身着黑色职业装笑得温和的女人走到他面前,问:“介意我坐一下吗?”

  “不介意。”

  女人笑道:“谢谢。”

  “杨文静。”宋凌云说。

  杨文静闻言一笑,拢了拢耳边散下来的碎发,说:“宋先生记性真好,是我。”

  “有什么事吗?”

  杨文静看到他面前的饮品,笑了笑说:“没事就不能和你打个招呼吗?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我以为宋先生是不爱喝这些东西的。”

  “顺路,就过来了。”宋凌云看向窗外,淡道。

  “这样啊。”杨文静若有所思。

  “你朋友呢,最近怎么样。”空气沉默了片刻,宋凌云忽然问道。

  “你说Louis吗?还是姚遥?”大概是觉得蹭着座位不大好,杨文静趁着空气陷入沉默的时候去柜台点了一杯咖啡拿铁,一边喝一边聊。

  “都有吧。”宋凌云敷衍道,他其实只是猜测,杨文静到现在依然不知道Louis的真实身份。

  “Louis的话,现在是公司的首席设计师了,我早知道他一定可以的。”说到这,杨文静会心一笑,又道,“姚遥的话,我们刚找好一间公寓,准备租下来,现在还在商量。”

  宋凌云听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说:“你们在一起了。”是陈述句。

  杨文静有些不好意思,说:“嗯……也算是吧,我们其实都不是很清楚像我们这样的恋人正常应该是怎么相处的,只能说先试试,实在不行的话,也就不勉强,但我们说好了,就算分开也还是朋友。”

  “你呢,现在还和Louis在一个公司吗?”宋凌云想了一下,还是问了。

  ……毕竟发生了那种事,被人挖伤口和背地讨论的情况在所难免,人无法控制别人的嘴不吐口水,那么唯一的办法就只剩下扛着或离开。

  果不其然,杨文静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那晚T台事件后我就全想起来了,管理无故被警方带走调查,我作为受害者,原来的公司肯定是不能待了,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只是换个地方会让我自己的心里好受一些,不那么折磨……”

  宋凌云不置可否,只说了一句:“放下就好。”

  杨文静依旧温和,笑着说道:“我很感谢你们,不单是那件事,还有我现在的工作,也是托了你们的福,容经理人很好,对我很照顾,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

  宋凌云眉心微蹙:“容经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林深的小姨也姓容……

  杨文静“嗯?”了一声,说:“没记错的话,宋先生应该已经见过了吧?”

  宋凌云看着她,打从对话一开始他就觉得哪里奇怪,而当她提到容宁的那一刻,宋凌云才隐约发现一个问题。

  在杨文静的话里,林深的存在太过微弱,微弱到全程连个名字都不曾出现,甚至她在提起容宁时,一度直接越过了林深,仿佛这中间根本不曾有过这个人……!

  “有件事想问问你。”伴随着一口极缓的深吸,宋凌云坐直了身子,两手在桌上交握着,问道。

  “你刚说要感谢我,但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没有给你介绍过任何工作。”宋凌云看着她,“所以,你还记得给你介绍现在这份工作的人,是谁吗?”

  杨文静张了张嘴。

  整个人紧跟着晃了一晃,像在思考,又像出神。

  “是……林……”

  宋凌云的目光冷沉而迫切,简直快要把她的脑袋活活盯出一个洞来。

  杨文静眼睛闭了又睁,睁了又闭,表情痛苦,呼吸也开始有些乱了,就这么在宋凌云的面前挣扎了许久许久。

  最后,她放弃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她抬起头,朝宋凌云看去,仿佛拼尽全力却仍不得果的神情无比哀伤,她眼眶通红,哭着摇头:“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了……我这些天只有跟容经理在一块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自己的某段记忆好像变得模糊了,而且不止是我,姚遥也出现了这种情况,她甚至认为那晚T台的事情是你一个人解决的,我没办法和她解释……就好像我们的记忆里少了一个什么人,可不论我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到昨天为止,我应该还能叫得出那个人的名字,可今天就不行了……”

  杨文静哭得伤心,泪流满面:“那个人很重要,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