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曼容的话有七分是真、三分是假。
她确实曾在神君像暴动时被父兄妄图送出去当做人祭贡品, 也确实是在贴身侍女的帮助下逃了出去。
那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长相算不上清秀,但眼底含着坚韧、做事也很麻利,只是话少了些。
吴曼容给她取名流筝, 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不过是有一次她牵着风筝跑在宫中小道上, 突然的, 线断了, 拖着尾翼的凤凰状的风筝便飘悠悠地从她手中飞走。
帝姬当时静静看着它飘,在空中自由地流动,却最终被赶来的侍卫想法子打落。
那一瞬, 凤凰被折断羽翼,重新高锁于深宫。
而容娘, 倒希望它永远飞在天上。
被献祭的消息在天色尚未亮起时才被慌忙跑进的流筝告知, 帝姬前一日刚得了父皇的赏赐、又被夸是父皇最宠爱的孩子,心中还算欣喜, 不想睡梦间被侍女唤醒、听此噩耗。
“定是谣言。”
帝姬僵坐在床边,脑子一时无法转动, 呆愣良久,最终蹦出了这几个字。随后着急起身往外冲去, 想要去见父兄问个明白。
她不愿相信, 也不敢相信。
素来低着头谨慎沉默、从不逾越的侍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那双乌黑的眼珠被她手中端着的烛台照亮, 仿若燃起了一簇明火。
她冷静道:“殿下,清醒一些。”
“放肆, 你……”
“我与殿下交换衣物,殿下贴上匿行符、扮作侍女的模样从小门出去。方才我进来前擅自启动了于将军赠与殿下的那枚符印, 如今于将军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殿下出去后找于将军便是。”
她的语速快且稳,吴曼容一时被镇住,嘴里剩下的半截话也呐呐说不出口。
此刻,帝姬望着流筝被烛火点缀的双眼,脚下仿佛生了根,那点自欺欺人的希冀被狠狠戳破,苦席卷而来、险些让她喘不过气。
容娘的眼中慢慢泛出泪光,她毕竟是个年轻的一直被关在深宫里的姑娘,纵然平日里再多讨好父兄以求荣华的小心思,这会儿也都被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得粉碎。
“……你怎么办?”
流筝短促地笑了下,她其实很少在帝姬跟前露出除恭敬以外的表情,这会儿却全然忘记身份似的,抬起手为帝姬理好有些凌乱的发丝,目光柔软许多。
她看着帝姬,像是在看自己年少不知事的阿妹。
侍女没有回答帝姬的问题,只低声告诫:“请殿下记住,仰赖旁人的权势而活,便要做好有一日被抛弃作践的准备。”
“权力,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真正属于殿下。”
清晨的太阳升起得太过缓慢,半明半暗间,宫墙高耸、暗影投落,宛如吃人的怪物。
逐渐有沉闷整齐的脚步传来,最后一缕侥幸彻底覆灭。帝姬垂着头、忍住泪水,在心中一字一字重复流筝的话,眸底有什么在疯狂蔓延生长。
自此长路再过艰险,她都不敢忘却、不曾想过后退。
于晚秋是吴曼容的老师,最初只是皇帝为了哄帝姬请来教她些功夫,后来却变成了吴曼容争权路上最忠诚的拥护者。
正如太.宗提拔男官、打压女官一般,于晚秋作为站在朝堂上被男官抱团排挤的唯一的女将,她与野心蓬勃、窥觊皇位的帝姬,天生就是同盟。
女将能在尽是男官的朝堂立足,靠的是她十数年在边疆与他国作战的累累战功以及在凡人间也算是顶尖的金丹期修为。
纵然再过打压,皇帝终究不敢与她直接翻脸,她手中还保留着一部分当初在边疆时带出来的军队,于晚秋归顺帝姬,这就是帝姬手下能动用的第一班人马。
吴曼容逃出去后暂且潜伏在于晚秋的府中,她对女将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女将去寻找死刑男囚。
“最好是犯过强盗、奸杀等罪行的男囚。”
“好。”
女将脸上的疤痕微动,嘴角扯出近来第一抹有温度的笑。
她知道帝姬想做什么。
城外庙宇中神君像还在暴动,百姓惶惶不安,却在几日后被人刻意引导聚集到城门边。骑着骏马的女将孤身一人出现,马后用绳子拖着几个穿着破衣、遍布鞭痕的男人。
“这是我府中罪奴,如今神君发怒,我不忍百姓受难,特将其带来献祭于神君,望平息神君怒火。”
奴为贱籍,主人有处置的权利。
百姓没有怀疑女将处置府中罪奴的资格,他们疑虑的是另一件事,围观的男人们纷纷争相反驳。
“献祭贡品自然要年轻的女子,怎么能用男人去献祭?!”
于晚秋没有理会他们的问题,自顾骑马拖着几个男囚前往庙宇。
说是献祭,不过是把人在庙宇前斩杀或者直接绑着丢在那儿任由神君像怪活吞。
半日过去,在百姓们纷纷准备离去时,女将回来了。
她仍旧骑在马上,手中握着一支长.枪,红缨已湿透、尚有血滴不断顺延垂落。女将的脸颊上亦溅了血珠,那道几乎毁容的长疤在血迹的映衬下愈发狰狞起来,宛如恶鬼修罗。
可她的样貌再过骇人,也不会比她嘴中吐出的话更令在场的男人感到惊恐。
女将说:“献祭已成,神君很满意。”
她的背后,是浓雾逐渐散开的城郊。
有胆大的人试探着走出去,目光所及之处一片安宁,难得的暖阳冲破阴霾洒落大地,一切平静如初,所有的灾祸都仿佛从未发生过。
有人欣喜落泪,有人满身恶寒。
用男人做成的贡品,也能让神君平息怒火,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此事传到朝中时,皇帝又惊又怒,他坐在高位之上,死死盯向突兀站立着的女将,手指紧攥握拳藏于袖中,却最终按捺了下来,非但不曾责罚,反倒对于晚秋大为嘉奖赞赏。
他没有理由动怒。
于晚秋为百姓安定,献祭府中罪奴,平息神君怒火、镇压鬼物,何错之有?
在皇帝赏赐完毕后,女将突然开口:“还想向陛下讨一个恩赐。”
“爱卿但说无妨。”
“是安乐公主,前段时日有贼人将公主从宫中掳走,被臣偶然救下。公主受了惊、高烧不退,加之这两日鬼物作乱,臣担忧公主安危,便擅自瞒下了消息。”
“如今太平,公主身子渐好,托臣请求陛下容她在宫外玩耍几日。臣斗胆借这个机会,望陛下应允。”
帝王眼中阴鸷,声音却似疼爱女儿的慈父:“安乐既然想玩儿,那就让她玩儿几日。”
他意味不明地笑:“还得劳烦爱卿帮朕照顾照顾这顽劣小女了。”
“不敢当,此臣之责。”
臣子素来只对君主尽责,她对一个帝姬,何责之有?
皇帝没再开口,扳指轻转,心中杀意翻腾。
不曾想竟被囚在笼中赏玩的小雀啄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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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偷换神君像的主谋?”
姜鹿云凑过去看蛇女手心上的光团,大妖见她眯眸,便将光团放大许多:“这人是西域噬血坛的邪修,发现羌吴太.宗野望后想加以利用,就主动找上、助其偷换神君像,实际上每一尊神君像都是他的傀儡,借此吞食更多血肉。”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当年羌吴太.宗死后不久,神君像就全部化作了吃人的怪物,原来是背后有邪修插手。
姚天姝面露憎恶,抬腿踹那具尸体:“他们就这样把一个国家硬生生变成了祭台。”
阿宝摸了摸下巴:“那他又为什么插手此次的神君暴动?”
“因为帝姬。”
“容娘?她做了什么?”
“帝姬在五年前开始与于将军联手夺权,本来众人都心怀轻视,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从贵女到平民女子,陆续有不少能人前来投奔麾下。”
“并且,帝姬为元后所生,元后去世后只留下两个孩子,除了她还有一个早早被立为太子的兄长。但两年前太子落马断腿,其他皇子也都逐渐因各种原因相继残疾、去世,皇帝如今还算完整的想要争权的子嗣只剩吴曼容一个。”
姜鹿云给蛇女面无表情的完整两个字逗乐了,忍不住揉弄肩上迷迷糊糊团着的小蛇,被小蛇的脑袋蹭了蹭手指。
方才小蛇意识回归本体斗法,这会儿有些疲倦。
蛇女瞥了她一眼,继续道:“帝姬掌握一定权势之后,开始推行用重罪的男囚去祭祀,此举不仅惹怒了皇帝和一众大臣,也惹怒了邪修。”
“最开始人祭倒不分男女,但后来百十年里逐渐固定为用年轻女子献祭,邪修也得了趣。女子体内杂质更少,血肉也更有利于修行。若真将献祭女子换为男性,邪修不乐意。”
“更别说吴曼容行事激进,暗中派人出南域,想要寻求仙门帮助、肃清怪物。”
姜鹿云听到这儿已差不多能猜到后面的事儿了,邪修想要除掉帝姬、继续让羌吴国百姓用女人去献祭,而皇帝也想除掉帝姬维护自己的皇权、将皇位留给男性继承人。
“邪修找上皇帝,与他做交易。自己操纵京都地区的神君像发狂,皇帝就借此造势、将帝姬推出去平息怒火,但是没想到帝姬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逃走了。”
后来帝姬找上了她们,京都的皇帝也继续大力煽动百姓。
一直旁听她们说话的萨纳尔面覆冰霜,一把抓住背在身上的长弓,冷笑:“因为这些肮脏事,就与邪修联手,用百姓的生命来逼帝姬献身送死,这羌吴的皇帝还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妘棠垂眸握紧自己的剑柄,眸中寒光如刃:“现在怎么办?”
京都的怪物被她们处理干净,邪修也死了。按理说下面这些事不该她们插手,但她们还有任务。
蛇女将载有记忆的光球递给姜鹿云,由她保存:“得等帝姬,邪修的记忆里也没说太白星君遗留的福泽是什么,但太白星君的庙宇只剩最后一座没被动,就藏在羌吴太.祖的陵墓里。”
如果想见到太白星君的庙宇,就不得不进太.祖陵墓,她们总不能自己去挖。
“这还等啥,我们直接去太.祖陵墓不就行了。”
还真有人想自己去挖。
蛇女噎了下,侧眸看去,正是堂堂阿宝,恨不得当场扛着榔头去撅人家祖坟一样。
姜熹把嗓子里转了转的话又咽了回去,安静不语。
姚天姝低头收起手里的一枚留影石,她太熟悉姜鹿云了,这家伙眼睛一动她就知道要放什么屁。
“记下来了,回去给清川师姑看。”
姚大小姐拍了下手:“真不能怪清川仙君总想揍你,人家的祖坟你说进就进?”
阿宝瘪嘴,转头找安慰:“糖糖!你看她!”
正直的剑修摸摸她滚满坏水的脑壳儿,又轻轻一敲:“不许做坏事儿,我们也不能擅自去挖开国国主的陵墓。”
谁知道这会不会被定个插手内政、欺压凡人的罪行?
还没到不得不用非常之手段的时候。
萨纳尔点头表示赞成。
被全票否决的阿宝哼哼,溜溜达达地躲到蛇女身后蹲下阴暗发霉。
她其实也只是有些急了,被困住这么久,外边也看不见水幕,师尊师姐和小宝肯定担心死了。
姜熹偏头一瞧,眼见她的脑袋上都快长出蘑菇,不禁弯了下唇,迟疑着伸出指尖蜻蜓点水一般碰了碰她的脑袋。
阿宝警觉抬头,抓住大妖的现行。
蛇女对上阿宝控诉的眼神,刚缩回去的手一僵,默默在自己的芥子空间取出一块儿用油纸包得整齐严实的梅花糕。
姜鹿云扫了一眼,蹲在地上毫不客气地张大嘴,活像只毛茸茸的等待被喂食的小鸟崽。
这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蛇女顺从地给她剥开油纸,捏着糕点送到她嘴边,看着可恶的小鸟崽一口将大蛇的存粮全部叼走。
被简单顺毛好的阿宝托腮嚼东西:“要等也总不能光站着,总得告诉帝姬外边的东西已经解决了。”
这倒是。
“门口有守卫,怎么告诉她?”
这些守卫也不知是哪方的人马,倘若消息没传到吴曼容手上怎么办?
问这话的是纳萨尔,他们的任务也是寻找庙宇和遗泽,但部落中一起来的族人已有伤亡,所以她之前才面色凝重。此时隐隐要见到曙光,心下亦有些急切。
阿宝没搭话,垂着脑袋叠宣纸,很快一只纸飞鹤就做了出来。
她指尖灵光一闪,小飞鹤就宛如活了过来,翅膀开始轻巧挥动。
“就用这个去给她传个音,让她赶紧行动。”
姜鹿云顺手给小飞鹤画了个阵法掩藏身形,传送指令之后,站起身看着它从自己手上飞走。
大头的都处理完毕,只剩下等。
阿宝活动了一下筋骨,背才挺直,又立马弯下去,懒散抱起胸望向难得出晴的天,突然间有点想回家了。
离开了两年,忙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小宝那个小萝卜头有没有长高。
师姐的身子好些了没?
师尊……算了,她死了她师尊都肯定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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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大会上出现裂痕秘境,天坛领域内其他地方也没好到哪儿去,一道道裂痕凭空出现,吞噬毫无防备的修士。
幸亏聚集了许多大能,大部分裂痕都被各仙君攻破,但仍有不少人命丧于此。
近些年天灾莫名开始好转,天坛领域的这一出,竟有些像是最后的挣扎和反击。
姜雪青与姜揽星也中了招,她们都被已经丢了一个徒儿的清川仙君牢牢看在身旁,因而三个人是同时被一个裂痕吞进去的。
然而,想象中的危险和杀戮并未发生,等她们眼前一定,有些惊诧地发现自己正站在熟悉的疏月天主峰上。
不过毕竟是秘境,与现实有些区别。
姜雪青蹙眉环顾四周,只瞧出一片荒凉凄清。
小宝乖乖地趴在师尊怀里不闹腾,眼珠子一转,歪了下脑袋,伸出手指向一处:“阿宝种的果子都没了。”
两人顺着她的话看去,果然,姜鹿云专门开辟出来种果子种花的几处小园子貌似都已经荒废许久、里面什么也没有。
那孩子满脑子的主意,小时候就坐不住,一会儿要养动物,一会儿要种花种果子,还喜欢自己做些杂乱的挂饰来点缀疏月天的各个角落。
姜白玉嘴上嫌她烦,实际上也容她去闹,姜雪青就更不会阻止了、她只会跟在后面帮忙。
可现在,两人仔细打量过去,门廊下挂着的布娃娃和风铃都旧得不像话、贴在窗上的剪纸掉下一截,看起来许久不曾有人打理问津。
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抱着小宝迅疾往阿宝住的院子里赶去。
她们隐约察觉了一道气息。
临近院落门口,脚步又不觉逐渐减缓、直到停顿。
院子里确实有人。
“……阿、阿宝?”
姜雪青嗓子干涩,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恍惚挤出了几个字。
她的眼眶瞬间泛起红,一时间不敢再看,只肯侧过头固执地问师尊:“……那是阿宝?”
这个问题,就连清川仙君都不敢作答。
那怎么会、怎么能是阿宝?
她那个二徒儿,从小到大都是最调皮的,又爱笑又爱捣蛋,成天在疏月天上蹿下跳,硬要把空气都扰得喧闹起来才肯罢休。
偏偏极会撒娇装可怜,就算是因为干坏事儿摔进泥里滚上一圈儿,被她提着领子拎出来时,也能睁着一双湿漉圆润的眼睛跟她可怜巴巴地喊疼,一会儿软乎乎地发誓以后都乖乖听话再也不调皮、一会儿又猫儿似的直喊师尊,非逼着清川仙君绷不住板起的脸、轻拿轻放地打她两下屁股就把她放了。
她们的孩子,眸子里永远闪烁着鲜活蓬勃的生机,热烈得像是正午的太阳。
不应该是这样,眼中空洞冷清、映不出半点影子,纵然发现来人,目光也毫无聚焦地落在半空。
姜白玉的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院中孤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头发苍白如雪,穿着一件毫无纹路的黑裙、头上仅戴着一支银簪,除此之外再无修饰。整个人都好似褪了颜色,跟姜白玉记忆里喜欢亮丽衣饰、还格外挑剔的孩子判若两人。
她的身形瘦削得不成样子,身上的衣服都显得空荡。随意搭在膝上的手遍布伤痕,指骨处的疤痕突出刺目,叫她们只瞧一眼便鼻尖发酸。
清川仙君本以为太阳不会陨落、阿宝眼睛里的那团火永远不会熄灭。
可如今,她们却在这裂痕秘境里瞧到了火光燃尽后的残败。
没了意气,没了时时刻刻都扬着的嘴角和笑容。
她光是坐在那儿,便像一株即将凋零的花,花瓣花蕊尽数打湿,曾经托着她直上云霄的风也无力环绕。
她好像再承受不住任何打击了。
“出来。”
院中的人微微偏头。
回答她的,是一连串急促的哒哒声和一道熟悉得恍如隔日的孩子的哭声。
“阿宝!”
小宝哭着从师尊身上爬下,跑向院里的人。
女人一怔,下意识抬手,接过扑过来的小身子。
很温暖,凝滞太久的血液都开始颤抖流动。
“……小宝?”
她抱着这个孩子,眉间的死寂被兀地打破,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两道刻意放重的脚步声,生怕她听不见一般。
如果是这样,那她便知道是谁了。
女人难得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嘴角尚未完全勾起,滚烫的泪便落了下来。
她含笑低声唤:“师尊,师姐。”
果然,熟悉的气息弥漫于鼻尖,柔软的帕子擦拭着她的眼角,许久许久不曾听见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师姐仿佛在哭,说出来的话却又在笑:“阿宝,是我,师尊也来了。”
师尊一直凝视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此时才反应过来,闷声应了下。
真好啊。
她很长时间没这般高兴了,女人怜爱地抚摸着怀中孩子的脸颊:“你们好久都没来看我了,我很想你们。”
她抬起头,想去看一看师姐和师尊的模样,脸上却又陡然浮现迷茫之色。
于是举起自己的手伸到眼前。
还是一片漆黑、半点光也透不进。
她稍显无措,在师尊和师姐面前,终于露出些她们熟悉的受了委屈后想要寻求庇护和慰藉的神情:
“为什么在梦里我还是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