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大彻大悟的雄虫看了一眼庞大藏书阁,转身离开。

  所谓的禁地,所谓的秘密,真是太可笑了。

  他怕了整整二十年的真相原来是这样,的确过于沉重……要如何才能回到那时候。

  石门缓缓关上,那个藏书阁仿佛从未出现过。

  文什要去找黑龙,他会把他带回来的,绝对。

  脚下生风,忽视经过打招呼的侍虫,雄虫目光坚决。直到视野里映入了一头白发,年老的雌虫站在离开圣殿的必经之路。

  “让开。”

  文什目不斜视绕过去,下一秒却被那道身影牢牢挡住了去路,不由抬头。

  大祭司见雄虫终于看他了,脸庞无奈: “冕下,您不要冲动。”

  “我没有。”

  “您在要怎么在众目睽睽下,将一个被定义为邪恶的恶龙带回来?”雌虫说着轻轻叹着气,目光依旧温和却带着不赞同, “新闻上都说您被蒙蔽了,冕下的雌君是条恶龙,您知道这给您,给圣殿带来了多么负面的影响吗?”

  明明作为全虫族的宠儿,雄虫只需要好好享受虫民们的爱戴就好了,如何屡次做不讨好的事。

  文什: “墨因不是什么恶龙,他是我的伴侣。”

  大祭司像不与一只任性的虫崽计较,轻描淡写揭过,反问: “冕下您要怎么救它?是打伤虫民强硬将黑龙带走,还是让虫民理解黑龙是您的伴侣,请求他们放过它?”

  不紧不慢的声音落到耳边,文什抿唇,脸颊的肌肉绷紧。他知道大祭司说的没错,就说将禁地里记载的事说出去,也不会有虫信的。

  “那只雄虫是我。”文什说着愈发坚定, “黑龙的伴侣是我,他生下了高等级的雄蛋。”

  此话一落,大祭司眼神蓦然一变,处变不惊的脸不复存在: “您别开玩笑了!”

  文什唇角翘起,即使脸上并无一丁点笑意: “他亲口对我说的。”

  “信口胡言,一条黑龙的话您也听信。为了那条黑龙也不顾身份冒认!冕下,它是真的蛊惑了您。”大祭司无比失望。

  闻言雄虫的眉眼压了下来,字字如平地惊雷: “那大祭司这么清楚,我失忆的半年发生了什么。”

  雌虫张嘴又闭嘴,摇头: “冕下,我只是在边境发现了您。”

  “那如何不能是我!”文什视线紧锁着对方的脸,即使心中有了某些猜测,但仍然不愿意相信, “大祭司,这件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被亲手养大的虫崽质疑,大祭司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什么?冕下您在怀疑我?”

  “毕竟是大祭司不让我带墨因一起去,在我离开后还将阿加纳关了起来。”文什毫无波澜陈述着事实。

  意识到什么大祭司闭了闭眼,眼里闪着水花,语气很缓慢: “如果有天需要您在我和黑龙当中抉择……您会选谁?”

  “我并不希望这一天到来。黑龙是我的伴侣,如果大祭司真容不下他——””文什转身背对着雌虫,偏头看他,既是请求也是警告,说着倏然握紧了拳头。

  “别怪我。”

  大祭司僵立在原地,双手捂住脸又哭又笑,良久拿开手时那对金眸布满了血丝。

  文什脚步飞快,他返回寝宫,打算将雄蛋一同带去。

  只要他是以黑龙雄虫的身份出现,就有权利决定如何处置黑龙。

  三步并两步到了保温箱前,心急如焚的雄虫终于注意到空无一虫的房间响起断断续续的咔咔声。

  声音是从保温箱传出来的。

  目光带上疑惑,顺着声源看去,雄虫视线落到了蛋壳上面。只见原本光滑圆润的蛋多了一条长长的裂缝,并且随着咔咔的声音愈发大。

  这是……

  文什愣愣定在那里,动弹不得,心脏砰砰直跳。

  随着咔咔咔的声音愈发大,那条深不见底的裂缝终于露出点什么,白色的。

  下一秒,一只濡湿的手从里面探出,而后一个小脑袋将蛋壳顶部顶了起来,露出了那张脸,瓷娃娃一般精致漂亮。

  湖绿色的眼水汪汪的,一头柔软而雪白的胎发。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完全是缩小版的雄虫!

  文什盯着那个伸手要抱的小家伙,一时竟忘了呼吸。雄崽好奇盯着和自己一样的眼睛和头发,闻到熟悉的气息后眼睛一眨,呀呀地笑了起来。

  呆滞良久的雄虫终于动了,手轻轻碰了碰虫崽的脸,眼里的震惊化为了无措。

  他什么时候有虫崽了?

  眼里倒映着一双同样的眼睛,文什终于相信了。他将虫崽紧紧抱在怀里,垂着眼,那纤长的睫毛衔着细碎的水珠。

  原来真的是我……

  胸口两股情绪相互冲撞,胀痛不已,文什脊背微微颤动着。

  下一秒,抱着虫崽往外走,却撞上了要来照看蛋的阿加纳。

  “啊啊。”虫崽窝在文什的掌心,又闻到熟悉的气息,激动叫着。

  亚雌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四处张望,最后对上了雄虫的目光。

  “给他穿上衣服。”

  阿加纳盯着注意到那只虫崽的脸,情不自禁又看了看雄虫,得出结论的时候差点晕倒,手忙脚乱接过, “是冕下,我马上就给小阁下穿上。”

  文什看着亚雌忙碌的背影,喉结滚了滚,如有所思的目光看向光脑,编辑出一条通讯发了出去。

  中央广场。

  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虫,他们看着台上被绑着的黑发黑眸的雌虫,满脸好奇,那张脸前段时间还出现在屏幕上。

  “这不是墨因·卡里奇吗?”

  “啊,他不是冕下的雌君吗,犯了什么事被抓了?”

  “到底要干嘛啊?”

  阿尔及尔让军雌将龙人压到了舞台前面,看着台下乌压压的一片,嘴角扭曲扬起。

  “大家没看错,这就是冕下的雌君。”说着雌君看着下面一张张惊讶的脸,不再故意吊着胃口, “也是黑龙。”

  “黑龙?!”

  “这不是雌虫吗?他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台下讨论声不断,看向龙人目光多了几分质疑和恐惧。

  “大家觉得呢?”阿尔及尔很满意现场的反应, “因为这条恶龙蛊惑了冕下,蒙蔽了我们尊贵冕下的眼睛!”

  此话一落,犹如往平静的湖水里掷了一枚炸弹,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什么?!”

  “原来是这样,我怎么说冕下会选择一只平平无奇的虫呢!”

  “就是就是!”

  “好可怕啊,冕下不会有事吧?”

  被按在地上的墨因挣扎着,听见这些声音后全身肌肉紧绷了起来,目光可怕得要吃虫。

  阿尔及尔觑着他的反应,满意极了: “传言它身上不是藏着复兴虫族的秘密嘛,但它却一直隐瞒着,阻止虫族的复兴大业!”

  “不仅隐瞒,还让英明神武的冕下失了神志!这恶龙!”

  “简直太坏了!”有虫附和。

  见状阿尔及尔给军雌使了眼色,手持武器的军雌点头,松开压着龙人的手后按下了开关。

  龙人被射中了诸多部位,身上的布料瞬间血液被洇湿,疼得拼命挣扎着。民众被吓了一跳,目不转睛盯着本能却离得远了些。

  “电击,让大家看看它可怕的真面目!”

  话落强力的电流变落在墨因身上,他已经撑不住跌倒在地,全身剧烈抽搐痉挛,血管喷张。

  在众多目光下,那个健壮的身影一眨眼就化作庞然大物,几乎瞬间就破开了身上的枷锁。

  被激怒的黑龙血盆大口,在台上缓慢转动着,龇牙咧嘴。火苗半熄半灭,目光在一张熟悉的面瘫脸上定住,突然张大了嘴,朝着身后的方向喷火。

  阿尔及尔眼底倒映着那熊熊的火苗,抵达身前才堪堪避开。

  头发被火撩成泡面头,雌虫灰头土脸。为了避开火,情急之下在穿着常服展开骨翼,导致衣服被刺穿,破了两个大窟窿,只剩下几条布料挂在身上。

  恼怒不已的阿尔及尔刚想怒骂却见黑龙一直要袭击其他虫,眼见事态无法控制,急中生智,厉声道: “如果伤了虫,你觉得冕下会怎么对你?”

  台下的虫完全被吓到了,对上黑龙那赤红的眼时腿软到完全动不了,只见白烟从对方的嘴里飘出,下一秒被烤焦的就是自己。

  “冕下会选择虫族还是你,你不是清楚得很吗?”阿尔及尔知道黑龙迟疑了,循循善诱。

  迟迟感觉不到疼痛的虫民睁开眼,才发现黑龙居然被控制住了。

  张着獠牙的黑龙倒在地上,乌黑的鳞片上血珠缓缓低落,它突然凄厉叫了起来,离得近的虫被震慑到压根迈不动脚。

  “嗷——!”

  阿尔及尔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又恢复了从容不迫模样,盯着动弹不得的黑龙,暗笑。

  他是该夸它重情呢,还是骂它傻呢,每次只要提到冕下,就乖乖就范。

  “大家看到吧?这就是冕下选择的雌君!一条邪恶而丑陋的黑龙!”

  “那只雄虫迟迟没有现身,依我看黑龙说不定是强迫了那位阁下,然后——”阿尔及尔说着似乎不忍说下去了,再开口却更坚决, “说不定它身上压根没有什么复兴的秘密,是祸害虫族的瘟神!”

  同一时刻,台下的民众已经完全被煽动起来了,眼里闪烁着怒火

  “太可怕了!”

  “不能再让冕下继续被蒙蔽了!杀了它!杀了它!”

  被吓到的的虫民举着手,声嘶力竭,仿佛台上的黑龙是什么脏东西。

  “为了冕下,为了虫族,处死它!”

  “为了冕下,为了虫族,处死它!”

  “为了冕下,为了虫族,处死它!”

  一声更胜一声,震耳欲聋,惊天动地,周围十公里的虫疑惑听着这嘹亮的声音,不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今天我就代表虫神,为了冕下和虫族,处死你这条邪恶的黑龙!”阿尔及尔眼底的疯狂若隐若现,望着台下无数应和他的虫民,笑得面容扭曲。

  冕下,既然您不愿意,那就让我替你动手。

  在他的吩咐下,军雌手里的武器换成了量子炮,只要打中了心脏,别说虫就连黑龙也难逃一死。

  “动手!”

  一声令下,全副武装的军雌架好了量子炮,手臂的肌肉绷紧,全神贯注盯着黑龙。

  手指已经落到了开关上。

  “啊啊啊——!”数声的惨叫响起。

  台下的观众傻眼了,左顾右盼,预料中黑龙被打成筛子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反倒是台上的执行虫捂着被穿透的掌心颤抖,眼里满是惊悚。

  避无可避的阿尔及尔同样被两根粗大的精神力深深钉在了柱子上,他奋力挣扎却无法挣脱。眼里的疯狂潮水一般褪去,显现出无尽的愤怒。

  到底是谁半路出来搅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