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的声源慢慢爬高,同一时刻,数虫从窗户看向停机坪,外壳泛着金属冷光的战舰依然慢慢升空,在众多虫的目视中消失在天际。

  天际出现一个黑点,一点变大,最后显现出真面目。

  “是冕下!”城墙上的众虫看清了旗帜后,惊喜道转头对守卫吩咐, “让他们放行,那是圣殿的行舰。”

  战舰上,文什站在甲板上朝下面看去,作为偏远的附属星,第八星相较于帝都的繁华显得有些落后,城墙高筑,城门也很窄。

  因地处偏僻,动乱频繁,盗匪横行。

  下一秒,空中的防御系统打开,随行的将领道: “冕下,我们到了。”

  白发雄虫点头,身旁还有一只黑发黑眸的雄虫,霍安·古尔达作为治疗医师随行。

  巨大的战舰缓慢驶进城市,防御武器再次设防。战舰门开启,圣殿的一众虫现身,第八星的虫已经在下面迎接了。

  “吾等恭迎冕下大驾!”

  “起。”文什缓步走下,清冷的声线随之响起。

  虫众们抬头,眼神濡慕,望着雄虫的那张圣洁的脸,胸口滚烫。

  这是冕下第一次离开主星下访附属星。

  除了那只荟萃园逃出的雄虫,第八星第一次有雄虫到访。

  霍安跟在冕下后面,目光新奇,这还是他第一次以雄虫的身份光明正大在外行走,感觉很不赖啊。

  身后的侍卫寸步不离,这次随行的大部分都是圣殿的侍卫,大祭司特地调配。

  乌吁连目光没有离开过霍安,神情警觉,不动声色观察着四周。

  “您舟车劳顿,臣已在宫里设宴,冕下请。”第八星的执行官微微弯腰,作出请的手势。

  “多谢。”文什目光清凌凌的,面不改色, “我要先见见那位阁下。”

  侍虫犹豫看向执行官,对方点头。

  “带冕下去。”

  浩浩荡荡的虫便变了方向,往一处僻静的宫殿去了。

  侍虫停下,指着面前的门,躬身。

  “到了,冕下。”

  文什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嗯了一声,抬脚往里走。

  “冕下!”执行官突然叫住他,雄虫回头,面带疑惑。

  雌虫指着霍安身旁的乌吁连,神情复杂: “您还是和这位雄虫医生进去吧,那位阁下现在见不得雌虫。”

  闻言诸多目光落到乌吁连身上,他不禁皱了皱眉,见霍安回头张嘴想说什么。

  “那你就等在这里,别进来了。”霍安话说得迅速,指着面前的地面。

  乌吁连只得眼睁睁看着霍安和冕下进去,合上门。

  室内。

  往里走的文什打量着屋里的摆设,无比静寂,突然响起了一道碰撞的声音,他和霍安对视,快步寻着声源处走去。

  掀开珠帘后,屏风后便是床榻。

  不见雄虫的身影,只有一个鼓起的大包,随着距离得拉近抖动的幅度愈发明显。

  “迈里西。”文什叫那只雄虫的名字,那个小山包肉眼可见得晃动了一下。

  “我们是来接你回帝都的。”

  见对方还是无动于衷,霍安眼神向文什示意,径直上前一把将被子掀开。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尖锐的惊叫声。

  “啊啊啊——!离我远点!别碰我!”

  见状霍安举起双手: “别怕,我是雄虫医生,你会没事的。”

  没了被子的遮掩,那个缩成一团的身影蜷缩在床尾,闻言终于慢慢抬头,露出了被杂乱头发半掩中的脸庞。

  那对惊恐的眼眸一愣一愣的,哑声问道: “……你,你们都是雄虫?”

  “没有雌虫,冕下也来了。”霍安语气放得轻柔,大致了解雄虫的情况了。

  闻言那对灰暗的眸子亮起了点火星,浮现水光,雄虫声音带上了哭腔。

  “呜……冕下。”

  “我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文什回应,走近。

  迈里西窝在角落,双手抱胸,眼睛睁得极大,确定真的是冕下后,瞬间挥泪如雨。

  霍安有眼色地后退半步,将位置让了出来。

  文什坐在床边,祖母绿的眼眸温和: “有哪里不舒服吗?”雄虫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一直隐忍地哭。

  “没事了,很快就带你回去。”

  默默啜泣的雄虫泄出声音,哭声渐渐变大。

  他只是盯着文什一直摇头。

  “回不去了,怎么可能回得去。”说着将下身的裤腿撩起,露出了两节空荡荡的的腿。

  文什眼底针扎般紧缩,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被折断双腿丢在床上,像只破布娃娃一样任虫摆弄,完全反抗不了,从一开始的边哭边厉声惨叫,害怕得全身战栗,到后来一动不动趴着,目光空洞看着形形色色的虫来来往往。

  雄虫喃喃着,声音轻到几近于无: “……怎么可能回得去啊。”

  一动不动的文什杵在那,沉默。

  看着迈里西剧烈起伏的情绪平复下来,对方眼泪停了,怔怔望着虚空,没头没尾道。

  “冕下,外面的世界并不美好。”

  文什一愣,他又扯着嘴角,眼神悲凉。

  “我一直以为你们向往的自由是最美好的,但不是。”

  这下不只是文什,连带霍安都呆住了,完全想不到雄虫偷溜出来的原因居然是这个。

  不知道该说什么,注意到文什的视线后,无奈耸肩。

  他也没刻意宣扬啊,不能算他诱导啊。

  几秒后文什收回视线,也不知是什么情绪,留霍安站在那里,垂头丧气。

  即使不是他主张的,但间接也有他的缘故。

  “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有两面性。”文什没正面回应,反倒没由头提了一句。

  迈里西突然背对他们,闷声说: “冕下,我累了,让我睡一会儿吧。”

  两虫对视,文什朝霍安点头后离开。

  “我先给你检查下身体……”

  文什走出,外面的虫一齐看过来。

  “那些犯虫抓到了?”

  “除了少数当场击毙,其余的都在牢里关着。”执行官说着对上雄虫的眼神,突然不说了。

  阴暗潮湿的地下监狱。

  走在那条狭长而幽暗的长廊时,水滴声滴答滴答响着,一行虫的动静引起了关在牢里的罪虫的注意。

  一只只毛发茂密,体味浓重的虫脸靠在特制栏杆上,见了最中央那只漂亮的白发虫时,纷纷吹起了口哨,言语轻佻。

  “喂,美人,要不要一起玩玩?”瞧着那只虫没有任何反应,嘁一声,对着眼熟的监狱长问, “大人,这位漂亮亚雌叫什么名字啊?”

  在第八星,没有虫会觉得有雄虫这种生物,因此见文什高挑挺拔,也没往雄虫方面想。

  “大胆!竟敢对冕下不敬!”本想视而不见的执行官闻言,怒而呵斥。

  冕下?

  罪虫觉得好像在哪听过,想了想想不起来,也不再想。

  “哇,居然是只雄虫啊,要是能玩玩死了也回本!”

  执行官额角突突直跳,余光注意着前面步伐不变的雄虫,生怕对方怪罪,下一秒对下属示意。

  不到一分钟。

  前面的文什便听不到后面那道乱叫的声音了。

  “到了,冕下您注意脚下。”

  到达一扇巨大的特制铁门前时,引路虫停下,用照明灯给他照路。

  这个建在最深处的牢笼,关押的都是罪大恶极的罪犯,为了腾出这间屋子,还特地把第八星最近叛乱的主谋迁到了隔壁。

  “开门。”

  铁链哗哗作响,砰地一声极具份量的铁锁落地。

  大门打开,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被锁在那里的雌虫被光源刺得几乎睁不开眼睛,眯眼看去,第一眼就看到了中间面容冰冷的虫。

  “雄虫?”如毒蛇一般阴冷的声线顺着后背往上爬,倏然缠住猎物的脖子。

  侍卫作势要上前挡住对方的目光,文什挥手,他们彼此对视,慢慢退回旁边。

  文什居高临下望着这只雌虫,即使像老鼠一般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那对眼睛仍然冷血无比,周身的气质萦绕着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见雄虫往前走,要走入对方的攻击范围时,执行官忍不住提醒。

  “冕下,您不要靠近他,这是只奸诈无比的雌虫!”

  “居然真的是只雄虫,不知道最近是走了什么大运,一只比一只漂亮。”犯虫说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开裂的唇。

  文什并没有搭话,而是扫视着雌虫那张阴森的脸。

  “你知道伤害雄虫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雌虫嗤之以鼻: “知道又如何,你要不来试试,看看我要付出什么代价?”瞧着文什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不断吞咽着口水,对着对方那雪山之巅的冻雪般的表情,心下一转。

  “我告诉你,之前那只雄虫和我玩得很开心了。”

  “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白花花一片,鲜血喷溅的时候太美了。”说着他回忆起来,像陷入了一个美梦。

  “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尝到雄虫的滋味,雄虫凭什么只能让那些主星的贵族霸占着!”他嘿嘿笑了起来,目光污浊, “我偏要让大家一起享受着神仙般的滋味。折断腿的雄虫跟个漂亮的布娃娃一样,反抗的力道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圣殿来的虫已经听不下去了,义愤填膺,但碍于冕下迟迟没有下令不敢擅自行动。

  “雄虫之所以只有帝都有,就是因为和你一样的虫。”文什的话语气平淡,却狠狠戳中了雌虫的痛点。

  他无能狂怒,咆哮着: “是我?!你知道什么!”说着眼里恨得滴血。

  “你只高高在上的雄虫哪里知道我们的恨!”

  “凭什么我们出生就低虫一等,任虫宰杀。你雄父的跟我谈公平?!”他胸膛剧烈起伏着,恨不得喝雄虫的血,吃雄虫的肉。

  “雄虫这个物种就是坏种!天生该死绝!”

  “哈哈哈!”雌虫疯癫地大笑。

  文什目光同情,并没有被他激怒。

  果不其然,雌虫又被刺激得发疯: “死雄虫你以为你是谁!用这个该死的目光看我!”

  “闭嘴!”终于有虫忍不住了,呵斥, “冕下也是你能骂的。”

  “冕下,冕下……”

  雌虫神神叨叨念着,眼睛突然放光。 “你是冕下?居然是冕下……”他如梦初醒,又喜又惊又慌。

  “原谅您的臣民,我骂的都是那些该死的雄虫。但是您不一样!”雌虫像个疯狂的痴汉般,又哭又笑, “冕下,冕下只有您,只有您才能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