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岱看着他, 犹如在看一个疯子。
尽管在他眼中,现在的楚洵同疯子并无区别。
楚洵却把麟岱的诧异当成了恐惧,这使他的恶劣心理得到了极大满足。
“怎么样?”他说, “要不要考虑一下留在我这里?”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会帮你把那两只畜……灵宠救出来,还会让你过的很好,再也不会受委屈。”
“我会一直陪着你, 如果你想要外出游历,我会寸步不离地待在你身侧。如果你真的很想炼丹, 我会专门为你建一座丹室,楚家所有人都供你驱策。”
“我会成为你的家人,或者别的什么, 你到死都不会孤独。”
“你会感激我的,麟岱。”
麟岱静静的听他胡诌,漂亮的眼睛不安分地四处打量。
一间窄小的卧房, 小到几乎不能藏人,一览无余的样子。
楚洵明显比师尊要谨慎, 屋内连大点的瓶子都不放。只一床一窗一桌一椅而已,床榻一侧摆放着搭放衣物的木架,做工精良,光滑到没有一丝毛刺,看着就结实难拆卸。
桌椅更是镂空雕花, 四面穿风。
屋内除却卧具,就没有一根丝出现,别说自缢, 连线头都难找。
楚洵这是真把自己当做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娘子了, 麟岱估摸着。只是他若真想求死, 自然还有千种万种方法,不是这些就能拦住的。
楚洵停止了他对美好未来的畅想,他眼睛泛光,满脸期待地看向麟岱,道:
“你说好不好?”
好不好?麟岱怎么知道好不好,他头晕耳鸣,压根没听清楚洵说什么。只是他若此时摇头,怕是楚洵能再给他踹出去二百里。
想到那种裂骨之痛,麟岱就一阵寒颤。楚洵见他瑟缩,便蹲下来,抬头看着他。
“你说好不好,麟岱。”
怎么只会问好不好,麟岱无奈叹息,只是还得应付。对方元婴修为,麟岱绝不会以卵击石。
“不好。”他回答的很干脆。
“啊,麟岱?”楚洵的眼神顷刻间阴鸷起来,薄唇轻启:
“怎么会不好呢,你再想想。”
麟岱师侍于骨珑仙尊身侧多年,怎会被别人一个眼神吓到。他清清嗓子,重复道:
“不好。”
楚洵的脸色已经黑到怕人了。
“有何不好?”
麟岱直视他的双眼,目光是前所未有的理直气壮。
“你当年拒绝我,我很伤心。”
这下轮到楚洵不知所措了。
麟岱扭头望向窗外,沉默了好一会,才用那种追忆往昔的语气缓缓道:
“那是五月,风很暖,梅子黄时落了小雨。”
青年的声音柔和潮湿,瞬间将楚洵拉到了当年的太阿宗。他恍然间真的看见了十来岁的少年麟岱,从万千白色宫殿里走出来,走进翠色·欲滴的山间草木之中,白皙小脸上挂着未干的雨水,对着连绵的雨丝皱眉。
“我卸下舵银铠甲,在树下发现了一株鸢尾。忽然有人唤我。”
楚洵心口怦然,他想起了两人的初遇。的确是有雨的春夏之季,风黏腻地吹,万物复苏,情意懵懂。
“我抬头望去。好巧不巧,霎时风歇雨停,万千流光自云层倾泻而下,尽数施予你一个人身上。你着素色单衣,不沾半点金银,身无俗物,和光同尘。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
楚洵屏住了呼吸,双眸不知觉凝滞。只见雪衣黑发的青年轻敛眸中风雨,眼角眉梢透露出一丝少年人的稚气与柔软。他看着窗外,仿佛看见了故人。
楚洵呆了,讷讷问道:
“便知道什么?”
麟岱摇了摇头,黑发落在肩上又散落铺满床铺。他转过头看着楚洵,随即轻声一笑。
“便知道,楚家贫苦,我看不上。”
楚洵这是真的呆住了。
他彻彻底底呆住了。
他呆若木鸡呆,呆的像一尊石雕,呆得倒在地上就能摔碎成几百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