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矜穿得厚，纸袋打在身上并不疼，但是这样伤人自尊的行为还是让人感到难堪，更何况从前的杨琛从来不会这样对他。
秋矜不知道他扔的是什么东西，只嗅到一点淡淡的奶油香味，他并不确定，只是微微避开了那个纸袋，任由它掉落到地上。
他也不知道杨琛为什么一进门就莫名其妙地质问他，但是他找杨琛回来是通知他离婚的事，并没有义务回答这些问题。
他不想再多说什么，“杨琛，我这次让你回来是想......”
“我让你给我解释一下，你最近都在干什么？”
杨琛毫不迟疑地打断他，眼底的怒火如有实质。
秋矜微微皱眉，是他最近去找工作的事情被发现了吗？
秋矜说：“你已经知道了，何必还要问我。”
杨琛没想到秋矜会承认得这么坦然，他本以为秋矜脸上会出现慌乱、愧疚的表情，但是秋矜一如既往地平淡。
他恨死秋矜这副无论发生什么都冷冷淡淡的表情了。
秋矜是不是、早已经不爱他了？
想到这里杨琛又惊又怒，还有些惶然，他紧紧攥着秋矜的手，咬牙切齿道：“好啊秋矜，我辛苦挣钱供你吃穿，你就在家给我偷男人？！”
秋矜手腕被他握痛，想要甩开他，听到这话的时候身形一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杨琛冷笑，“你刚刚自己都承认了，还要继续狡辩么？说什么去外面找工作，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殷勤，敢情是在外面早有相好啊！”
秋矜不知道他又在疑神疑鬼什么，觉得杨琛很是可笑，自己出轨，反倒对他诸多猜忌，“我真的是出去找工作，至于找相好，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杨琛脸色一变，“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现在在说你的事！”
秋矜用另一只手用力把杨琛的手掰开，揉了揉泛疼的手腕，眼底一片冷寂，“你这次又想怀疑谁？”
杨琛怒极反笑，“还不承认是吧？非要我说清楚吗？你跟那个夏朝在外面搂搂抱抱不知检点，还被那么多人看着，你现在身上还有他的信息素！你以为能瞒过我？”
秋矜想了想，自己也就是今天才见了夏朝一次，要说搂搂抱抱自然不可能，两人有身体接触也就是之前在茶舍里，他哭的时候夏朝抱了下他，不过那时候茶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自然不存在被很多人看到的情况。
那只能是在小区门口那时候。
至于信息素，他根本就闻不到，自然没在意这方面，更何况他跟夏朝之间清清白白，他也不觉得需要刻意遮掩。
即使觉得杨琛无理取闹，但是被丈夫冤枉自己在婚内出轨，秋矜不可能一点都不生气。
“我是跟夏朝见了面，但也就是今天才见面，之前确实一直在找工作，至于你说的搂搂抱抱，根本没有那回事，我只是回来的时候头晕，他扶了我一把。”
杨琛面色一沉，“你果然偷偷跟他见面了！”
秋矜和他沟通不下去了，胸口微微起伏，有些动怒，“什么叫偷偷？我难道不能有自己的朋友吗！”
“究竟是朋友还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秋矜被他吼得头晕，缓了缓才道：“话我已经说清楚了，我跟夏朝之间什么都没有，你既然不相信我，也不用问我了。”
“呵？我还不能问你了，秋矜，你他妈背着我在外面勾搭野男人，还能这么镇定，我还真没看出来啊，瞎成这样还能在外面找小白脸！”
“你在说什么？”秋矜气得浑身发抖。
他有多在意自己眼睛受伤的事杨琛不是不知道，可他却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饶是秋矜现在对他失望至极，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也仿佛如坠冰窟，“你怎么、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怎么说话？”杨琛气疯了，一想到秋矜背叛了他，心里那团火就越烧越大，“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秋矜气得头晕眼花，眼睛都红了，他紧握着拳头，只觉得凄然。
从前在外面打工做兼职的时候见过无数这样的场景。
明明是曾经恩爱缠绵的夫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相看两厌，曾经的海誓山盟，都变成了极致恶毒的诋毁和辱骂。
他们好像忘了，他们曾经相爱。
就连秋矜自己，也已经快忘了，他和杨琛相爱时的样子。
秋矜觉得很累，不单是身体疼痛带来的疲惫，还有心上枯竭的疲惫。
他知道杨琛已经认定了他出轨了，无论再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
秋矜不打算再纠缠了，弯腰拿起茶几上的文件夹递给他。
声音重新归于了平静，只是微红的眼睛暴露了他此时的痛苦和失望。
他喉结微微抖动，深吸一口气，像是忍着极大的痛楚，又像是释然，“杨琛，我们离婚吧。”
杨琛怔愣了一瞬，呼吸刹那间停滞了一下，随后又想起了秋矜不是第一次提这事，禁不住冷笑，“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会玩心眼了，遇到事情就喜欢拿离婚当幌子？”
秋矜置若罔闻，把文件夹往他面前送，嗓音低哑而淡漠，“这是离婚协议书，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了吧。”
杨琛这才注意到秋矜手里拿着的文件夹。
文件夹是透明塑料制的，杨琛一低头就能看到上面几个大字。
他看向秋矜，仍旧是不屑，因为他不相信秋矜会离开他。
“这次又是什么把戏，连道具都备上了？”
秋矜顿了顿，接着把话说下去，“我已经签字了，你签好字我们明天早上就去民政局办理离婚登记。”
杨琛起初并不信他真的敢跟自己离婚，但是看着秋矜冷静到可怕的神情，他心头恍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低头再看一眼手上的离婚协议书，上面的确签了字。
秋矜从前的字迹隽秀清丽，但因为眼睛问题，已经很久没有写汉字了，在他的世界里，或许写盲文还要更熟练些，因此这个字迹可以看出明显的生疏和扭曲。
却依旧能辨认出，这的的确确是秋矜的字。
如果刚才被他得知秋矜跟夏朝之间不清不楚，杨琛已经愤怒到了极点，现在看到他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更是在熊熊怒火上浇了一桶热油。
杨琛三下五除二把那两份离婚协议书撕碎，额上青筋暴起，“你他妈来真的？”
他气得银牙咬碎，将撕碎的协议书狠狠摔到地上，踏上去使劲踩了几脚，还是气不过，伸手攥住秋矜的衣领，“你这些年看病治疗，衣食住行哪样不是我养着，秋矜，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离婚？你他妈能活到现在全靠我！都是我养你，离开了我你连屁都不是！”
秋矜被他揪得衣领收紧，呼吸有些难受，听到杨琛这样的话，心头像是被一把钝刀来来回回地捅进。
原来，这就是他的真心话吗？
这么多年，他一直是这么看自己的吗？
就像蒋春云说的，杨琛也把他看成依附在他身上的蛀虫、吸血鬼？
原来他，一直都看不起他......
霎时间，秋矜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用尽全力推开杨琛，哭着咆哮道：“那你就跟我离婚啊！”
“是，这么多年是我吃你的住你的，是我耽误了你，你既然看不起我，那一开始就不要管我的死活，既然不爱我了，那就跟我离婚啊！”
“啪——”
猝不及防的一声清响。
明明很短促，却仿佛被无限延长。
秋矜被打得跌坐在地的时候，依旧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时间好像停滞住了，又好像过了很久，只是他没有察觉到。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从眼中滴落，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只是被打得太疼，眼泪有些止不住。
缓缓地，他抬手抚上自己刺痛的半张脸，口鼻间溢出腥甜。
秋矜脑子一片空白，心里满是茫然。
杨琛......打了他？
他突然不太确定，他们真的相爱过吗？
又或者说，杨琛真的爱过他吗？
杨琛在下手的那一刻，心里闪过一丝后悔。
他看到秋矜躬着身，神情呆滞的模样，下意识想要去牵他。
他刚才是听秋矜一口一个离婚，被他给刺激到了。
但是随即他又嗅到了秋矜身上那股属于其他Alpha的青柠味信息素，赤裸裸昭示着他的不忠和背叛。
杨琛硬下心肠，又觉得秋矜很可恨。
“你那么想离婚，是想要跟夏朝在一起？”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之前有次夏朝把秋矜医院送回来的时候，他也注意过夏朝开的车价值不低，想来肯定也是有些家底的。
“呵，怪不得那么想摆脱我，原来是早就找好下家了。”
杨琛心中的妒意疯长，尽管不敢相信秋矜居然会背着他转投他人怀抱，但是想到夏朝的外表和家世都不比他差，他就越发痛恨夏朝，也痛恨眼前的人。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么？不过就是看上你的脸随便玩玩罢了，”杨琛言语十分刻毒，“你的眼睛这副模样，你觉得他们家里会接受你？”
“只有我！”杨琛猛地推翻了茶几上的摆件和茶具，眼眶猩红。
秋矜捂着脸，听到碎瓷碎玻璃哗啦啦乱响，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小心往一边挪动。
他的一边耳朵几乎被刚才的暴力打得失聪，只能听见嗡嗡的声音。
另一只耳朵里传来杨琛略显渺远和微小的声音。
没有一句道歉，全是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指责。
秋矜感觉自己又流血了，这次不仅是鼻子，嘴巴里也忍不住溢出鲜血。
脸上的疼痛始终没有消散，但是秋矜此刻头疼欲裂，心口也很乏闷，他觉得世界又开始旋转，好像快呼吸不过来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谁会无怨无悔照顾你这么多年，还不介意你瞎了眼，还有谁会为了你违抗自己的母亲”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谁会这么爱你？”
“我还给你买了你喜欢的甜品蛋糕，”杨琛声音哽咽，“你就这么对我？”
他直直看着秋矜，却发现对方从刚刚被打之后就一言不发，只是垂着头捂住脸，身体一直在发颤。
杨琛走上前去，蹲下身，“你别以为不说话就——”
他把秋矜的手拿开，想要继续斥责他，但是随后视线便顿住了。
秋矜面前的地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淌了一滩黏稠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