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观始终觉得,目前自己能接受的,就是他和时薄琛就此好聚好散,从前的一切都放下。

  之前他是情人也好,金丝雀也罢,都是他自己深入其中不可自拔的结果。

  这其中没有谁对谁错,他只能说是他和时薄琛看重的东西不一样。

  他想得到一段细水流长的爱,而时薄琛只是想得到和情人在一起的轻松快|感。

  现在,他只想重新开始一段新生活,而不是固守着过去徘徊不前。

  但时薄琛始终没有放过他。

  这个自私的人,打着各种幌子,故作温柔,不断地在他身边提醒着他,他曾经有过一段自己刻骨铭心,对方却玩弄其中的感情。

  就好像现在,不顾及时间地点,不考虑他的感受,敲开他的门,摆了一大桌子他不爱吃的早餐,像赏赐般逼着让他接受他不需要的关心。

  时薄琛不是真正地在意他,而是不希望手里养的一个情人,竟然没有他的允许,摆脱了他身为一个上位者的掌控。

  谢南观听到了时薄琛低声说的那一句话,没有回答任何话,只是走过去,站定在餐桌面前。

  时薄琛抬起眸子,脸上浮现出期待的神情,笑着说:“南观你喜欢......”

  “哪个”还没说出口,他就愕然看到谢南观拿起一旁的垃圾桶,把桌上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地用手扫进去。

  支离破碎的窸窣声像鞭子一样,一声一声无情地抽打在时薄琛的身上。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时薄琛甚至没来得及阻止。

  不到半分钟,他开车来回两小时去买的早餐,就成了一堆垃圾。

  “我一个都不喜欢。”谢南观冷冷地回应,没了平时的温柔和耐心。

  时薄琛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这几天下来他被拒绝的次数堆积在一起,远远比三年间被拒绝的次数要多得多。

  至今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这么大胆。只有谢南观,敢这么对他说话。

  他都不知道,在他面前一向乖顺的谢南观,原来性格这么硬,也这么冰冷。

  “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时薄琛沉了脸,无法控制一切和预定结果的冲突混乱感让他心生烦躁,“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都给你。”

  他很不喜欢这种失控感,像是要喧嚣着扯开他的身体,撕裂他,吞噬他。

  而这一切,都源于谢南观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的抵抗。

  “想要什么?”谢南观重复了着这句话。

  他抬起眸子,冷冷地说:“我想要你走,离开我现在的生活,不要打扰我,不要踏进我的世界。”

  时薄琛的眸子一下就暗了下去:“不可能。”

  “你大可以把我买的东西都扔掉砸掉,我任你砸,哪怕是上百万上千万的东西我都可以买回来给你扔个痛快。”

  “哪怕我们日夜做|爱的那间房子,你砸了我也随你。”

  他走上前,拥住了谢南观:“唯独让我离开这件事情,我做不到。”

  谢南观狠狠推开他,他被推得往后踉跄了几步,撞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和一个固执的疯子没什么可说的,谢南观失去最后的耐心,转身就走,“嘭”地一声甩上了门。

  -

  说没有被时薄琛影响到心情,那肯定是假的,毕竟曾经深爱过时薄琛,要他迅速放下实在是强人所难。

  如果三年前的时薄琛那样温柔对他,哪怕是一个月前,他可能都会再次深陷其中。

  但偏偏,他知道了时薄琛深情之下的虚伪,无法再继续欺骗自己。

  上午的工作不太顺利,拍摄的效果不管重拍多少次都差了几分。谢南观自己掌机,没法代入进这次的主题氛围中。

  今天单主要求的氛围是执着的爱恋,谢南观始终没办法拍摄出单主想要的效果。

  好在对方很温柔,看出了谢南观状态不佳,主动提出可以调整档期。

  结束上午的工作,谢南观走去休息室仰靠在沙发上,抬起手臂疲倦地遮住了双眼。

  没休息一会儿,就感觉到有一个温热的东西贴在自己的手臂上。

  他睁开眼,正对上丹尼尔那双漂亮得像湖泊一样的双眼。

  谢南观立刻坐正,收起了倦容,他没有在朋友面前表现疲倦的习惯。他接过咖啡,温和地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丹尼尔指了指休息室外的纯利,“纯利说让我来帮她看看拍摄情况,问我要不要考虑和她这边合作。

  看了一眼谢南观,又笑着说:“还说,让我顺便请她吃饭。”

  其实是他主动提出请纯利吃饭,以此让身为组长的纯利同意他来公司。不过纯利也应该清楚,他来公司到底是为了谁。

  不过自然,这个是不会让面前的青年知道的。

  谢南观记得丹尼尔自己创建了一家广告公司,是他们公司的隐藏客户,因此没有多加怀疑。

  “看你今天很累,是昨晚没睡好?”丹尼尔坐在他旁边,两个人之间空出一段小小的适当的距离。

  其实谢南观昨晚睡得还行,就是今天早上看到时薄琛后比较烦心,但他没有多加解释,只是点点头。

  丹尼尔沉默半晌,问:“是因为时薄琛吗?”

  谢南观不语,算是赞同了。

  “抱歉......”丹尼尔垂下眼睫,“是不是因为我昨晚插手了你们之间的事情,他又对你......”

  声音戛然而止,停在了比较尴尬的地方。

  两个人都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宴会上花园里的一幕,但都默契地没有点明。

  “不是。”谢南观打开了咖啡,抿了一口,撒了点小慌,“是我自己的睡眠问题。”

  咖啡是温的,瞬间暖了他的胃。

  其实昨晚丹尼尔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太清了。酒精带来的副作用太大,虽然当时能给他带来踩空的快|感,但他没办法记得清发生了什么。

  他只隐约记得,回来之后好像碰见了时薄琛。除此之外的事情,他都忘了。

  丹尼尔垂眸看他,见他双手捧着咖啡,小口小口地抿。动作很乖巧,像一只小仓鼠。

  从他的角度看去,能看到谢南观低垂的眼睫,修长的脖颈从衣领里延伸出来,露出白皙得几近透明的皮肤。

  视线落在对方的脖颈上,他的心不由分说地撞了撞胸腔,但意识到不妥后,他默不作声地挪开了视线,漫无目的地看向窗外的树。

  气氛沉静下来。

  谢南观一口一口地抿着咖啡,丹尼尔则抬起碧蓝色的眸子,始终看着窗外。

  窗外柔和的沙沙树叶拍打声穿过打开的窗,跳进整个屋子。小小的声音被放大,丹尼尔却只能听到身旁漂亮青年细微的呼吸声。

  他的心为之悸动。

  他很想告诉这个漂亮的青年,在那场宴会上,他就对他一见钟情。

  他喜欢那双惬意地眯起来的深色眸子,喜欢他温和的笑容,也喜欢他迷迷糊糊地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时认真的表情。

  可是他只能将这种心情藏在心里。

  他知道,他喜欢的谢先生,还没有彻底放下这段感情。

  那双温和的笑容之下,藏着始终没有释怀的苦涩。

  “谢先生......”伴随着树叶被吹动的声音,丹尼尔突然问,“你还爱着他吗?”

  谢南观微微怔住。

  这是和时薄琛分手的一个月以来,第一次有人问他还爱不爱时薄琛。

  他想立刻回答不爱,毕竟自己面对时薄琛的示好时,已经能够做到淡漠拒绝。

  可是答案盘旋在嘴边,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回答不出。

  他能做到毫不犹豫地拒绝时薄琛,可是没办法毫不犹豫地回答自己已经彻底不爱他。

  人的心是肉做的,而非草木,他无法心如磐石。

  哪怕是已经决定重新开始,只要时薄琛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没办法做到完全镇定。

  他会酸涩,会暴躁,会不耐,会不安。

  所有负面的情绪全都由那些残存的爱而引起。

  如果真的彻底释怀了,那他或许......就真的能够无动于衷地面对时薄琛了吧。

  以沉默作答,丹尼尔知道了答案。

  但他沉默半晌,垂下眼睑低声说道:“其实你不已经爱他了,你只是......没有彻底结束这段感情的勇气。”

  就在这时,浅色的阳光宛若轻纱,轻柔铺洒在青年的身上。

  青年柔软的黑发发尾微微翘起,整个人慵懒温和的气氛之中又带着点空灵和寂寞。

  就像是清晨的森林,平和却又向往着旭日的照耀。

  手机的提示音“滴”地一声,打破了一时的沉静。丹尼尔怔了怔,点开手机,在看到消息的一刹那,下意识抬头看向青年。

  他对上了青年的视线。

  在阳光之下,那双深色的眸子,变成了静谧温和的深蓝色。

  这么美好的人,不该被一直伤害。

  他顿了顿,攥紧手机。

  “谢先生,下个月就是时薄琛和沈允黎的婚礼。你......”

  “知道吗?”

  -

  谢南观不知道自己一整个下午到底是怎么过的。

  他的脑子里始终充斥着一团可怖的黑雾,在他的脑子里横冲直撞疯狂嚣叫,毫不留情地摧毁他撕裂他。

  心脏如割裂般疼痛,像是有把无形的刀,要生生剔他骨割他血肉。

  恍惚之间,他感觉到自己走出公司,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时薄琛。

  时薄琛站在那儿,如同前几次那样,迎着暖阳对他温柔地笑。

  他回了神,快步走上前。

  时薄琛愣了愣,下意识地张开了怀抱,就在两个人即将相拥的那一刻,谢南观狠狠给了一拳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