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偏执(gl)>第143章

  巨大的玻璃落地窗,十七楼的高度望下去有点眩晕,而不怕眩晕的家伙已经转了一圈又一圈。叹了口气,江雨难得的觉得有点心绪不宁,每每想要静下心来,被张萌吻着的周洲不动声色的样子就会出现在眼前。带着几乎从没有过的烦躁感,江雨冷着脸从自己的座位上起来溜达到其中一个罪魁祸首的边上。

  “你在干什么?”

  张萌被她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慌张地藏起了手里的东西。

  不寻常,太不寻常了。倘若是平常江雨定是随张萌去了,她天生对别人的事情缺乏兴趣。可是现在她烦躁至极居然起了一定要知道的心思。

  “周洲,你怎么来上班了?不是休息吗?”江雨突然抬头说道。

  张萌一惊。

  “周洲你不是在家养病吗……”诶,人呢。

  当她发现手里的东西已经被江雨抢去时她内心在哀嚎:卧槽,什么时候死人脸也会干这种事了?张萌还没来得及在心里痛哭死人脸你变了,江雨那裹着冰渣的声音就从她头顶传来。

  “你最好解释下这是什么?”

  江雨手里举着的是半张从某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用着略微潦草的字迹写着什么。

  张萌不理解江雨的声音怎么还能再冷个八度也完全不理解江雨此刻如此的原因,可是她知道江雨生气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她缩缩脖子道:“周洲……日记。”

  “你居然偷周洲日记?”

  “不是,你听我解释。”

  那日张萌趁着放假去找周洲送温暖,扫地时扫出一个纸团,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奇宝宝张萌非常认真地打开纸团来看了,就这么发现了周洲扔掉日记时无意掉落的小半页,一时好奇就错失了把纸团塞回去的机会。

  江雨对这种解释并不满意。

  “那样你就可以看周洲日记了。”

  嘴上这么说着,江雨却也低了头仔细去看手里的纸,一看她就愣住了。

  那纸上有她熟悉的笑脸标志。

  正当江雨为了周洲那半张日记而冷脸时,周洲正站在她高中的教学楼里,上次同学会同桌拉着她的手说“周洲,你好久没回去看过郝老师了吧。哪天一起去啊?”今天正是好日子。

  学校要上课周洲养病不上班,同桌自由职业上不上班全取决于自己,外加一个不坐班的邱裕,再约上那么几个正好有空的同学。久久没回过校园的人一起回了趟母校。

  从教学楼出来,邱裕发现周洲表情不太对。

  “怎么了。”

  并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周洲出门时想了想毕竟是见旧日恩师不能显得太萎靡选了一双带跟的旧鞋而已。然而周洲的脚在疯人病院里受过伤,哪还受得了这种鞋,没一会就难受得紧。可是周洲并不是一个痛了就说痛了的人。她若无其事的笑了笑。

  “走吧。”

  刚要迈步就被同桌扯了手。

  “不去逛逛校园吗?操场上走走。”

  操场出来就是樱花大道,空空荡荡的路上没有学生只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江雨静静地站在樱花道的中间,皱着眉抬头望着樱花树。白色的长大衣,黑色偏在一边的长发在粉色樱花的衬托下更显得清冷。

  “那不是江雨吗?”

  带着无比讶异的声音,同桌是如此用力的抓握住周洲的胳膊以至于让周洲觉得自己手臂可能是青了。可正是因为如此,周洲也知晓了:她并不是惊讶此刻江雨出现在此地的唯一一人。

  “她怎么会来?”同行人中有人问道。

  ?我怎么知道?她为何会在这里。

  疑问的中心迈开腿,在疑问中心的眼中此刻却是纷乱画面,旧日好时光与此刻杂糅在一起,曾经站在这条道上神采飞扬状若天真的少女与再无欢笑的女人交错着。走向她的时间是一分钟,这不同景色的一分钟告诉她:她错过的时间,十三年。

  看着江雨缓步而来行至众人面前。此情此景无不令周洲紧张。樱花,这条樱花道上……

  ——要去,看樱花吗?

  周洲紧张地咽下了口水。视线也开始飘忽,她缩起脖子仿佛那样就能让自己显得小一点。可是她并没有办法无视江雨的视线,江雨带着令人面红耳赤的专注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周洲,无视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旁边有不满低语声溢出:哇还是一如既往的目中无人。

  ?不等周洲偏过脸刚要开口说话,江雨就伸手掰正她的脸。仿佛是有点不好意思,她低下眼伸手递出了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纸袋,周洲不知道她所为何意,并没有动作,愣在那里。?

  江雨却没有因为周洲隐约的拒绝而放弃。掏出纸袋里的鞋盒,白衣女子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蹲下了身子。?

  “新的。看见你进操场了。”再言简不过的回答。

  可是尽管江雨如此说了、如此做了周洲也没有反应过来此刻她处在什么样的境地里,直到江雨抓住了她的脚踝。

  冰凉的细长手指触碰着周洲同样冰凉的肌肤。

  “抬脚。”

  “我自己……”终于反应过来的周洲如此说。

  “抬脚。”

  江雨难得将话说第二遍。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江雨斜着头,抬起头瞟了周洲一眼。?时间流逝变得缓慢,一定是这样吧,不然为什么我能看清她的眼神呢,看清她缓慢抬眼望我这一眼。

  ——我们,去看樱花吧。

  这句话在周洲的心中往复循环,心跳如擂鼓声响。

  被握住脚踝的人乖乖抬起了脚,顺从地看着令自己脚跟发痛的鞋从自己脚上剥离而后被套上了温暖又干燥的运动鞋。

  “另一只。”

  “啊……好。”这一次不需要江雨再说第二遍。

  冰冷的人动作却格外温柔,低着头所以连眼神也无法交流,周洲却在此刻突然感受到了江雨的心意。谁说心意的传递一定要靠嘴呢,即使是笨拙的行动带着真心也可以传递心意。

  可是在收到心意的这一刻,周洲分外不确定起来,面前这个人真的是江雨吗??被握住的脚踝是仿佛被烫伤般感觉到灼烧。几乎毫无笑容也不从不施舍关心与让步,这样冰冷的人也会发出如此炙热的温度吗?

  一旁的邱裕内心却是崩溃的,所以刚刚江雨是在所有人的面前帮周洲换鞋了是吗?是吗?是吗!

  束紧鞋带,把换下的高跟放进鞋盒,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站起的江雨依旧毫无表情。

  “我有事要问你。”

  丝毫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江雨侧过头去同邱裕说道:“我会把她送回去,行么?”

  ?难不成还能说不行么,作为在场除了周洲外唯一没被无视的人邱裕不知怎的突然感受到了无上荣光。

  “嗯,好。”

  听见邱裕的答复也不管周洲还没开口,连个信号都没给江雨就抓住了周洲的手。长腿一迈拽着周洲远离了人群。??

  这……什么情况。就算是邱裕还在也阻止不了剩下的人交头接耳:呀呀呀,当初的她两的传言是真的啊!…?不是说她们两是对头吗?…不是啊她们是一对你不知道吗?

  什么跟什么啊。邱裕扶住头,阿江,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洲也不知道江雨到底要干什么,她一路忐忑不安可是江雨自从上了车直到开到周洲楼下都没开口。

  “不下么。”目视前方仿佛说着那个有话要说的人不是她一样。

  “哦哦哦……”慌谎张张又搞不清江雨意图的周洲只能这样慌张应对。

  “上楼。”

  也跟着下了车的江雨在后面又是毫无情绪波动般的说道。

  “哦哦哦。”

  可是江雨到底要说什么呢?直到周洲打开了门锁,江雨才终于开了口,“拿上你的鞋。”

  就这么一句废话说完,江雨转身就要走。?周洲慌张开口却没留住人。

  “我洗干净还你。”?

  “送你了。”

  这么说着江雨却停住了脚步。

  半层楼十阶台阶,停滞在门口没动的人,距离是三米。时间是三分钟。?周洲在犹豫。?邱裕曾经告诉周洲:你什么都不说有什么意义呢?没出口的爱毫无意义,没出口的疑问也毫无意义。那么此刻她要选择出口吗?问她今天来这的理由。

  江雨也在犹豫。?

  曾经有一个人。她或许感受到了悸动,当时她没有去看那个人是谁,此刻她要去弄清楚吗?16岁时隐约让自己心动的那个人是谁。明明都来了,为什么要放弃呢。

  ?“你今天是要问什么?”

  ?“我说你都不好奇么。”

  ?其实开了口就会知道并没有那么困难,不过简单话语为什么要被恐惧或是面子束于口中。?各自上前3步,江雨递上袋子。

  ?“这个是你的衣服么。”

  袋子里是一件老旧校服。S的大小,标签上用原子笔画着入不规则标记。因这标记……周洲一秒就认出这是自己的衣服,可同样的她也立马就明白了江雨的意图。多年前那次下雨,她用校服盖在江雨身上并没有收回。

  “不是我的”。

  ?沉默几秒后,江雨那清冽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们学校校服有三种每三年一轮保证每个年级都不一样,你是要告诉我我们年级还有一个身高与你相仿的女生用着与你一样的标记吗?”

  像是压抑怒火,江雨深深吸了一口气,话语裹着凛冽的寒风泻出。

  “呵,那些字条。你是为了不让我发现还特意用不同的字体写的字吗?周洲,你说话啊,这件校服到底是不是你的?”

  ?“是我的或者不是我的,那又怎么样?追究这些陈年旧事有什么意义。”

  周洲一边说着这样的话语一边退回房去。?带着愤怒,江雨一把抓握住周洲的手腕用力回拉,一个回旋周洲落回到她的怀抱,拉开衣领,毫无意外的看见圆圆的笑脸。

  事到如今也只能承认。

  “是我”。

  是你……。心底的洞倏忽灌进一阵风。小白鼠……。她不带犹豫的低头牙尖轻咬,周洲唇上立马见了红。只轻轻一咬后又像是被烫伤般将人推开。

  堂皇又愤怒,江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江雨没回家反而绕道去了趟自己的高中。因为学生都在上晚自习所以显得格外的安静。没有犹豫地她直接去了操场。?

  草坪变成了塑胶,再也没有泥土芬芳。?江雨在塑胶草坪上滚了一圈终于固定了一个侧卧的姿势。?说她从没喜欢过什么人或许是错的。时至今日她知道如果那种心里一抽的感觉叫悸动,那自己对一个人悸动过。?可是她不知道那个人的脸。

  1996年,她躺在同一个位置的泥泞草地里,她的心情糟糕透了。让雨水掩盖眼泪,她闭着眼仿佛被全世界遗弃一样躺在渐渐要来临的黑暗里。

  孤单是无聊人生里才会有的情感,所以尽管一直孤身一人,她也从不觉得自己孤单。生活里那么多的人来来去去与她却仿佛生存在不同的世界,她仿佛给自己划了一个圈子别人无法进来,她也无法出去。

  她不需要别人的靠近与理解,不需要偶尔的关心和过后的冰冷。她只需要自己一个人就好了,足够安静的世界,没有喧闹的声音。维持最简单的礼貌而又克制的关系。她并不孤单。

  可是躺在泥水里,她才知道她是一个很孤单的人。

  那个时候,那个人来了,给她盖上衣服,发现她流着的泪于是用带着温度的手给她擦净眼泪,给她打上伞坐在那陪了自己一整晚。

  她是一个很孤单的人,那个人却带着某种她熟悉的温度。于是从某天开始她为了那个人而空出了一个位置。 ?

  那个人总在自己难过时带来恰到好处的关心。总在自己危急时给予恰到好处的帮助后隐于不见。?她曾对那个人悸动,可是她不知那个人的脸.?就如那时一样闭上眼。你是谁?此刻出现在我眼前的你是谁??感受到阳光被遮挡睁开眼来。?周洲举着伞露出好不陌生的微笑。

  江雨举起手里捏着的纸,两张纸上的字迹毫不相似。可是,那加油后的笑脸却是一模一样。

  是你。自己怎么会那么傻呢,除了你还会有谁??风起雨落幻象消。眼前哪有人??这一次没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