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有些凶巴巴的神使其实意外的会照顾人。
阿药抱着在神社里吃的肚皮圆润的狐之助,忍不住悄悄的抬眼观察走在前边的青年。
从神社的会客厅里出来时天边最后的一抹光线也沉了下去。这里是后山没什么人会来,路边自然也就没有悬挂指路的灯笼,下山的路仿佛被黑暗浸泡,安静的让人无端的心慌。
与之相反的是前院灯火通明,只是神社的结界隔绝了热闹非凡的人声。
阿药看着只洒着微弱月光的路,想着要不要回去找御影借一只灯笼时巴卫出现了。
“愣在那里做什么,快跟上。”银发的青年看似表情不耐的站在阶梯之上,身侧亮起两团幽蓝色的火焰,照亮了下山的路。
阿药应了一声,下意识的收紧抱着狐之助的手臂,小跑着跟了上去。
巴卫见人跟上来了就率先往前走,两团狐火围在他身侧像是撒娇一般上下飘动。
两人都没有说话,阿药的性格让她不会主动和陌生的异性搭话,巴卫看起来也没什么聊天的想法,他们就这样一路安静的走着。
阿药用下巴蹭了蹭狐之助的脑袋,说实话她现在有一些心慌……毕竟光线昏暗,狐火还是蓝色的,照着夜晚安静的森林,硬生生透出一丝诡异。
虽然身为鬼的她本身也属于超自然生物中的一员了,但是前十八年都是作为普通的人类女孩生存的,现在的氛围让阿药忍不住想起曾经听过的各种民间怪谈。
什么游荡在夜晚寻找自己头颅的武士呀,又或是专门夺走少女脸皮的白/粉婆婆……不得不说,医城十郎给孩子们讲的睡前故事涵盖范围非常之广,直到今天阿药都能想起自己曾经被吓的躲在被子里一夜未睡,吓出一身冷汗经历
“……”少女打了个寒颤。
这种东西一旦起了个头脑内的幻想就没法停下来了,阿药用力甩头努力告诉自己不能想,随即加快脚步跟紧走在前面的巴卫。
神使脑袋上的狐耳动了动,敏锐的捕捉到了身后的动静。他回头随意的看了一眼,见到跟在身后的人下半张脸都埋进了红色的围巾里,一脸紧张打量四周的模样后就懒懒的收回了视线。
不一样……和那个偶尔会突然出现在记忆里的人不一样。虽然根本想不起来那人是谁,但巴卫总觉得那人没有这么胆小,不会像是阿药这种随时警惕着的猫,遇到一点危险就会惊的炸起毛发。
阿药绷紧着神经走了一路,直到一直带路的巴卫停了下来。
“往前走五米再左转就能出去了,御影说你等的人在山脚松树林最大的那颗松树下等你。”巴卫侧身让开了路,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动作随意的丢给阿药。
再一次感谢鬼的动态视力和反应力,阿药才能在昏暗的环境里准确的接住朝她飞来的小东西。
那是一块拴着红线的木牌,有点像是挂在神社里的祈愿牌。带着淡淡的木香,上面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蝴蝶。
没等阿药问巴卫边解释边转身往回走:“御影给你的信物,带着那个下次走正门就行。”
御影所住的地方就像是用结界从另一个空间划分出来的一块区域,虽然在同一个地点,但不处于同一个空间,有些此世和彼世的意思。正常来参拜的人怎么都走不进去,所谓的‘神隐’也就是大概这么一个原理。
信物就像是一张门卡,只要带着就能直接走进去。
“对了——”像是想到了什么,巴卫停下了脚步,回头朝阿药笑了一笑。“最好过几天再来,这几天我得看着那家伙让他好好处理神明的工作。”
阿药愣了一下连忙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对方最后一句话让她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感觉。有些像是……母亲监督着弟弟小淳背书时的语气。
看来即使是神明也逃不过社畜的命运啊。
任由思维发散了会,反应过来时巴卫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阿药赶忙把怀里的狐之助放下来,手掌圈在嘴边提高声音对着青年的背影道:“巴卫先生,谢谢您送我下山!”
银发的神使脚下没有停顿,背着身抬手挥了挥算是回应。他的身影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雾气渐渐包裹,下一瞬一阵风吹过,吹散了雾气的同时巴卫也完全消失在阿药的视线里。
狐火当然也随着它的主人一起消失,四周瞬间暗了下来。阿药看着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树林,握紧了手里的木牌。
“稍微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呢……”阿药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和跳到肩上的狐之助说话。
顺着巴卫离开前说的方向,阿药走了一分钟就再次回到了人声鼎沸的大街上。她找人问了松树林的位置,并不怀疑御影为什么会知道炼狱杏寿郎在哪。
御影说的地方距离她现在的位置也不远,街上的人比起白天少了很多,原因大概是再过两小时就要放烟花了,人们都慢慢聚集到了神社那边,想要找个看烟花的好位置。
路上阿药遇到了一位卖烤红薯的小摊,摊主是位身体健朗的老大爷,见阿药看过来就热情的大声招呼。
“诶小姑娘!要买红薯吗?我准备收摊了,还剩几个又甜又糯我便宜点卖给你啊。”
想到炼狱杏寿郎,阿药掏出钱袋没有犹豫的把剩下的三个红薯都买了。
离开时她看到了大爷的妻子。
表情慈祥的老奶奶笑着冲刚刚买完红薯的阿药点了点头,挽起袖子想帮丈夫一起收拾,却被大爷拉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大爷从锅里取出了一块大概是石头的东西,用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的棉布仔细裹好,塞到妻子手里让其抱着暖手,自己则是拢了拢打了不少补丁的棉衣,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指尖动作麻利的收拾起小摊。
阿药看着两位老人,突然抿了抿嘴,收回视线加快脚步向着三目街的方向走,最后直接小跑了起来。
在她的视线里突兀的出现了几个身影。
即使阿药努力不让自己去回想,但是那些场景,那些人和画面还是会毫无防备的在某个时候突然跳出来。
父母残缺的身体,给她拴上锁链的秀井,步步逼近的鬼舞辻无惨。
他们的幻影出现在了身侧。
这些幻觉是最近才开始出现的,它们打破了这段时间里安稳的假象,纠缠着不断在耳边低语,让她还觉得自己身陷污泥,被锁在空无一物的黑暗之中。
幻觉的事阿药谁也没说,和审神者有着特殊联系的付丧神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因为阿药看起来不太想提这件事,所以也没有多问。
少女轻巧的避开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跑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跟在她脚边的狐狸式神已经有些喘不上气了,这段时间的安稳生活让他体重飞涨,原本就有些短的腿此刻跑起来格外费劲。
阿药跑过了经常来买布料的衣服铺,跑过了九目巷的和果子店。越靠近神社街上的人越多,密集的人群让她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那些幻觉站在人群中远远的看着她又缓缓向她走近。
少女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努力屏住呼吸挤过人群,不去看那些幻影。
“我的……小鸟。”
突然阿药的脚步一顿,冷着脸看着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半跪在地上,环抱着她的腰的男人。
猩红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带着令人作恶的占有欲。
秀井……
阿药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男人的脸。
即使知道是幻觉却还是有一重被毒舌狠狠缠绕住的窒息感。阿药僵硬打站在原地,直到男人抬起手想要触摸她的脸。
那只手浸染着暗红的鲜血,指尖带着像是肉糜一样的物体,似乎正散发着震震腥臭味。
“!!!”少女猛的后退了一步挥手拍开了男人的手。幻觉随之消散,只是刚刚的动作大的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原本跳动缓慢的心脏像是被注入了兴奋剂一样,被强制拉扯着用力跳动,一时间让阿药有种缺氧的错觉,呼吸也变的急促起来。
人们停下了脚步看着她,凑到一起小声的窃窃私语。几个女生看着面色苍白呼吸急促的阿药,乎犹豫着要不要上来搭话。
在那两位好心的女生上来询问之前阿药跑走了。
被她打散的幻影似乎又出现在了人群里,远远的看着她,猩红的瞳孔里倒映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姿。
阿药低着头撑着一股气往松树林的方向跑,窒息的感觉还在不断加深,心跳的速度也没有半分要减缓的意思。
就在阿药觉得自己似乎就快要窒息而死时她终于跑到了松树林。
最大的那棵松树很好找,据说那是一棵五百年的树,比周围的所有松树都要高出不少。
阿药看到炼狱杏寿郎站在树下,身上已经换上了她准备好的衣服。
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氧气重新进入了肺部,阿药不受控制的用力的呼吸着,如溺水的人一般渴求着失而复得的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