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如果真的让森织成功使用血鬼术转移到山下的村子里,那等他们解决完这些藤蔓赶过去村民估计都要被恶鬼吃掉大半了。
听起来或许有些过于天真,但阿药始终相信恶人自有恶人磨,天道好轮回这类的话。
所以,即使对山下那个村子的村民们都没什么好印象,阿药也还不至于放任他们被鬼吃掉。并且如果在这里让森织跑了会觉得麻烦的还有猎鬼人们。
普通队员对上下弦还能全身而退的几率低的让人不敢看,要是森织日后成为上弦就更糟糕了。
在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后,阿药毫不犹豫的伸手去握同样被藤蔓缠住的刀剑。
和预想中的有些不同,她原本是想用药研的,但是中途被藤条挡了一下只能拔出离自己更近的加州清光。
不过也没太大差别,只是用来投掷的话短刀感觉会更顺手些。
[抱歉]
带着狐面的少女在心里向付丧神道歉,然后以一个绝对错误的握刀姿势高高的抬起了握着加州清光的手臂,刀尖指向的位置正是在为发动血鬼术做准备的森织。
察觉到阿药的动作后更多的藤条疯狂的向她涌来。
猎鬼人们也下意识的随着突然变得急躁的藤条看了过去。
只见阿药被藤条绑在半空中,没被束缚住的那只手高举着,一副投标枪的姿势。
“……”不死川实弥沉默了半响,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也就只有不是剑士的阿药能在瞬间想出把刀当标枪扔出去了。
看到疯狂涌来想要阻止自己的藤条阿药只能放弃进行最后的校准,感觉位置差不多了就用力的挥下手臂,掷出了手里的打刀。
原本以为审神者会用自己斩断藤条的加州清光也愣住了,跟着自己的本体一起像一根标枪一样直直的飞了出去。
炼狱杏寿郎抽空看了一眼打刀飞出去的方向,飞快估算出落点后就更努力的使用起型来斩断对他实施了重点照顾的藤条。
阿药扔刀的位置看着是冲着森织的手去的。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扔出去的加州清光击中了森织也根本没法直接斩下恶鬼的头颅,而森织的血鬼术需要通过特殊的手势发动,所以她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对方的手。
炼狱杏寿郎就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加咬牙快了清理藤条的速度。
必须有人在森织恢复之前上去补刀斩下恶鬼的脑袋。
然而,因为阿药掷出打刀的那一瞬间手腕被藤条打到了一下。就因为这一下的干扰,刀剑最终落下的位置与她预计中的出现了偏差。
锋利的刀刃最后堪堪划过了恶鬼的手指,在指节处留下一道血痕后刺入了森织的胸腔。
对鬼来说,只要不是脑袋被日轮刀砍下来,其他一切的伤都不算伤。
刀刃刺入身体的疼痛还是让森织的动作稍微停顿了半响。只是这断断的几秒钟还不足以让猎鬼人们劈开藤条赶过去。
那只妖怪更加拼了命的阻止所有人靠近森织,阿药已经感觉到他的妖气四散的厉害,最多还能撑五分钟。
看着猎鬼人们狼狈的模样,似乎是确定了自己能够逃走的森织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被束缚在半空的阿药。
“真遗憾啊大姐姐。”他抿着嘴朝阿药笑了笑,打刀在他胸口微微晃了晃,红色的血珠顺着刀刃滴答滴答的落到地上。
“就差一点点就能成功了呢。”
“……”
阿药看话本的时候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反派每次差一步就要赢的时候总爱停下来多说几句话,不是炫耀自己的计划多么精妙,就是嘲讽主角。
都没人理解拖的越久变故越多的道理吗?
今天之前阿药以为这种事情只会在书里出现,一切都是剧情需要,作用是给予主角反杀的机会。没想到现实里也是这样。
不过这样更好。
少女被藤条高高的吊在半空中,似乎是在担心她还会再用刚刚的方法攻击森织,藤条更加用力的将人绑着。
胸前的藤条压迫着阿药的胸腔,想要说话都发不出太大的声音“确实很可惜啊。”
少女轻声回应了森织的话,声音隔着面具发出听着有些不太真切,更像是风贴着身侧吹过时落下的声音。
“就差一点点你就能逃掉了呢。”
面具细长的狐眼之下是一双干净如琉璃般的紫色双眸,带着山泉的清冷,与其对上后让森织感到了些许恐惧。
太像了……那双眼睛。
和他第一次见到那位叫鬼舞辻无惨的男人一般。不带着任何一丝感情,冰冷的像是静止不动的水面。
唯一的区别就是,比起鬼舞辻无惨那种掩藏才黑暗之下的恶意。少女的眼睛更像高高在上连怜悯也不屑于施舍的神明。
“你在说……”森织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只是话没说完就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他眨了眨眼,看着突然落到鼻尖的那一抹粉色。
那是一片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室内的花瓣,即使是室外,在飘雪的冬天这种花也不会盛开。
是带着早春气息的樱花。模糊的记忆里,他似乎看过很多次樱花。
视线突然之间旋转了起来。森织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更多粉色的花瓣,洋洋洒洒的飘满了整个广间如同窗外的大雪一般。
“诶?”森织疑惑的眨了下眼睛。
他明明没有动,为什么视线在不停的转换。
先是被吊在半空中的少女,接着是带着霉点的天花板,然后是朝他跑来,由藤条缠在一起组成的人形,最后……
最后是跪坐在地上的身体——只有身体没有脑袋。
“咚……”
他听到什么东西落到地上的声音,咚的一身后又咕噜咕噜的滚了几转。
啊——是这样啊……
看着最后定格住的画面,森织终于反应过来了,那个跪坐在地上没有脑袋的身体是他自己的。
那具尸体的手虚虚合在一起,手指搭在一起作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血鬼术的发动已经准备就绪,就差将拇指合到一起而已。原本插在他胸口的打刀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樱色以及比樱花的粉还要艳丽得多的红色。
“加州清光,河川下游的孩子——河原之子。”
“遵从主命,在此世现身。”
那抹红色的主人如此说到,他握着刀颈上的围巾卷着花瓣扬起,轻轻缓动着犹如日落时的夕光。
他身为人的最后一天所看到的夕阳。
……
森织是个被抛弃的孩子。
作为一个有钱人家里最小的孩子,他本应该是最受宠的。
可他却被抛弃了,因为那一头绿色的头发和眼睛。
他被认作妖怪,视作不祥,在三岁那年与生下他的母亲一起被赶出了家门。
森织知道母亲是爱他的。在被赶出家门后母亲带着他到处流浪,一年后他们定居在了一座山上的废弃神社里。
神社里有一棵樱花树,因为营养不良到了开花的季节也只能挤出几朵小小的花蕾,往往还没开就败了。
不过他依旧喜欢那棵樱花树,因为他在那里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一颗会说话的植株。
小孩的快乐很简单,每天在母亲怀里醒来,垫着脚为母亲戴上坠着樱花的发钗,午饭后和新交的朋友聊天,数着树上零星的粉色就能过一天。
只是快乐的生活没能持续太久。六岁那年,被他称作母亲的女人在那棵樱花树下掐死了他。
只因为对方看见他在和朋友聊天。
准确来说……女人倒也没有真的把他掐死,只是也差不多了。
那天他倒在地上,脖颈被死死的掐住,无论怎么求饶掐着他的人都没有放手。
“妖怪妖怪妖怪……你不是我的孩子!不是!”
夕阳从女人背后落下,逆着光森织都看不清这个和他朝夕相处的人长什么样了。
“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女人不停的这么喊着,滚烫的水珠从对方眼睛里落下,吧嗒吧嗒的砸在他脸上。
你在说什么啊母亲,我就是你的孩子啊。
他想这么告诉对方,但是脖颈被死死掐住一点声音都无法发出。
黑暗从四周蔓延,最后完全夺走了他眼睛里最后的颜色。那是他见过最亮的红色,艳的刺目却无限的接近黑色。
那红色是属于在日落后突然出现的男人的。对方站在掐着他的女人身后,血红的眼睛像是吸走了整片夕阳。
在醒过来时他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站在一摊血水里,背后的樱花树像是吸收了融入泥土中的血液一般,第一次结满了粉色的花,大片大片的犹如日落前的夕光。
红色眼睛的男人在远处朝他伸出了手。他走了过去,踩断了落在地上发钗,上面粉色的花被踩入了漆黑的泥里。
最后他在夜幕中将手放进了男人的手中,那一刻才发现自己的手掌早就沾满了腥甜的血液。
……
“对不起……”森织转动眼睛看向捧着他脑袋的‘人’。
恶鬼半边脑袋已经像被点燃的纸片一样随着灵力形成的花瓣一起消散在了空中,唯一剩下的那只眼睛连转动都很难能做到了。
他向昔日的玩伴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之前把你望了真的对不起。”
“我想起来了,你的名字其实叫森对吧。”
森林的森。而记忆力母亲的名字叫做早见理织。
所以在鬼舞辻无惨让他给自己取个名字的时候他才会取了‘森织’这个名字。
他其实一直——一直都记得她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