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手掌和五个指头,肌肉匀称,掌心有些厚茧的健全男性手臂。
唯一不正常的地方是手臂到肩膀的地方就断开了,再往上没有该有的人类躯体,只有一截森白的骨头和黑红色干固的血液。
比起断手更让阿药觉得恶心的是,她发现自己居然下意识的张开了嘴巴,真的想要配合的去咬那只手臂上的肉。
“唔……”她猛的偏过了头,紧紧的咬着牙。
她能感觉到自己口中在不断的分泌唾液,牙根又痒又难受,特别是犬齿的位置,那两颗牙齿好像在生长,只为变得跟加尖锐,锋利到能够了轻而易举撕破食物的血肉。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恶心。
“……”刚刚试图往她嘴里塞肉的男人沉默了半响,捡起刚刚被阿药不小心挥落到地上的人类手臂。
这次他没有直接整只手臂的往阿药嘴里塞,而是盘腿坐到地上。
他把手臂拎到眼前,另一只手上下比划着不知道想做什么。阿药听到动静转头看了过去,但之后的画面让她好不容易忍住的反胃感又涌了上来。
男人比划了半天,突然将手指扣入了断口的肉里地方,接着就那样,硬生生的撕下了一块肉。
令人感到不适的声音在山洞里回响着,男人手口并用,遇到撕不下来的部位只用上嘴用咬的,血液遮盖住了他的半张脸,动作和撕咬着猎物的豺狼一般,异常凶狠。
蝙蝠们不安的动了动翅膀,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让它们有些躁动。
阿药看着男人动作,大脑短暂的停止了思考,光是和饥饿感抗争已经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
男人把断臂上的肉全撕了下来,然后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块脏兮兮的布包着,送到了阿药面前。
“咕……”阿药眼睛直直的盯着眼前的肉,大概是因为失去了原本的形状,这样乍一看上去更不看不出来是什么生物的肉,更加激发了她的饥饿感。
少女用力的吞咽着唾液,努力把想要扑上去的冲动压下去。她知道这是什么,知道这是什么物种的肉,可是鬼的本能却驱使着她,在脑袋里大声叫嚣让她快把面前的东西吞下。
男人就那样举着血肉,等了半响看阿药还没有要吃的想法就把自己拿起了一块,凑到对方嘴边。
阿药没反应过来,好像带着一丝温度的肉贴在了她嘴上,血液似乎透过唇缝进到了嘴里,又似乎没有。
她惊恐的叫了一声,一巴掌打开了男人的手,爬在地上吐出了些水。对方手里的肉块也被她拍飞了出去,砸到了地面上。
男人似乎有些生气,他后退了几步,在原地转圈,表现的很焦躁的样子,咬着拇指神经兮兮的念叨着什么。
阿药缓了一口气,拽着袖子擦了把嘴,警惕的抬眼看着男人。不知道为什么,男人也把她的包给带进了洞里,就放在她手边。
阿药一边提防着男人,一边不露声色的把手伸进了包里,摸索着握上了药研。
刀柄握在手里冰凉的触感让她莫名的安心了几分。
男人慢慢停止了绕圈的动作,他再一起捡起了地上的肉块,凑到少女面前。
“啊唔……呃……吃。”他先是发出些意味不明的声音,最后才说出了一个音调奇怪的‘吃’字。
像是牙牙学语的孩子,大着舌头带着鼻音,无法控制自己的舌头使用正确的发音。
“饿,你……饿。”男人结结巴巴的,抬着肉又向前走了几步。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的阿药看清了男人的外貌。即使被血糊了一半也能看出来是一张十分平凡的脸,平凡但清秀,棕色的眼睛像是幼犬一样,格外的亮。
他的眼神里带着委屈和祈求,小心翼翼的凑近阿药。
“饿,不好……你……你吃。”
阿药张了张嘴,看着男人做出与外表年龄看上去十分不符的举动,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拒绝。
能确定的是,对方和她一样都是鬼,不然也不会一上来就往她嘴里塞人类手臂了。只是……
阿药微微眯起眼,握着药研的手紧了紧又松开。
只是对方看上……不太聪明的样子?
——
三天后
阿药坐在火堆旁边烤着一只兔子。可怜的蝙蝠们紧紧的贴在一起,缩在洞穴的角落,被火光折腾的难受却不敢飞走,就怕动一下就被抓去和兔子一起烤了。
她不清楚蝙蝠们在想什么,专心的用小刀往兔子肉上戳口子,努力让里面的肉熟的快些。
自从被陌生的男人捡到这个洞里已经是第二天了,阿药知道了对方的名字——朝海歌慎悟。
询问名字的过程很波折,和阿药一开始猜想的一样,朝海歌的身上有一些问题,关于精神……或是智力上的问题。
看样子应该是天生的,或许就算是变成鬼也无法治愈这方面的疾病。
朝海歌慎悟的智力大概只停留在七八岁左右,他很难用话语表达自己想要什么,容易焦躁,认定一件事很难改变,基本想做什么都是直接动手。
比如刚开始的时候对方坚持要往她嘴里塞肉,用了各种方法,甚至还嚼碎了之后想要再喂给她。
那时对方的眼神就像长辈看待一个不听话的挑食小孩一样。
当然,朝海歌噘着嘴巴凑过来的时候就被她一把推开了,肉也没能喂给她。
当阿药表现出对人肉强烈的抗拒之后朝海歌不再坚持,转头出了山洞。
饿到没有力气的阿药躺在地上和蝙蝠们又一次大眼瞪小眼,也不打算逃跑或反抗了。
没过多久男人就回来了,手里抓着几只血糊糊的山鸡。
这次对方的态度格外强硬,硬是按着阿药往人嘴里塞鸡肉。一副‘我已经给挑食的你找了别的食物,这次你一定得吃!’的架势
之后阿药就被迫吃下了一整生的鸡,期间还夹带着几根五颜六色的鸡毛。
生肉的口感和血腥味让她回想起了当初吃掉的那只野兔还有秀井。她以为自己会吐,但可悲的是许久没有摄入食物,属于鬼的这具身体对这种生食没有任何不良的反应,甚至还在渴望着更多。
阿药几乎是狼吞虎咽的把剩下的几只鸡给吃完后才慢慢的回过神,她看着一身血的自己和一地的骨头羽毛,突然对自己产生了厌恶感。
从那之后朝海哥慎悟每天都会出去抓些野鸡野兔的来给阿药。而阿药在发现这些动物的肉能稍微缓解她的饥饿,让她不为此晕倒或是失去理智伤人后就也慢慢接受了。
但是……
她转了转手里的竹签,给兔子翻了个面。
一直吃生的肉会让她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某种怪物,所以烤熟后再吃是她最后的底线。
朝海歌慎悟每当这个时候都会出去。他不喜欢火,也不喜欢看阿药吃动物,他觉得对方这就是挑食的表现。
他算的时间很准,等阿药吃完了,他也就回来了。
阿药收拾着地上的东西,看着对方身上一身的血没有说话。她猜到对方出门是去做什么了。
她会饿,对方也一样。
她能够自己忍耐着吃人的欲望,但是她不能强求其他鬼也那么做。
一开始她也试过。当她发现朝海歌慎悟对她异常的耐心后她试着让对方和她一起吃动物。但是对方拒绝了,反应还特别大,差点就把洞给砸了。
阿药没办法,只能要求对方不要伤害无辜的人,一定要吃的话……就吃些作恶多端的坏人吧。
那时的朝海歌慎悟犹豫的点了点头,嘴里嘟囔的坏人两个字,似乎在思考这个定义是什么。然后第二天他就拖着一个男人的尸体跑到了阿药面前,献宝一样指着高声说道:“坏人!”
阿药愣了愣,忍着不适打量起那具尸体。别的不说就冲对方衣服上的标志她就能看出来那具尸体的确是个坏人。
那是个山贼组织的标志,还在镇上的时候阿药看过告示,大概是一个比较庞大的山贼组织,成员的衣服上都会绣着组织的标志。
“坏人,你吃。”朝海歌兴奋的拉起男人就朝阿药的方向推。等他发现即使是坏人阿药也不吃的时候还挫败了好一阵,第二天格外努力的抓了不少兔子山鸡,就怕阿药把自己饿死。
阿药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留下来,明明朝海歌从来没有防备她,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离开,但鬼使神差的……她没有离开。
“药……看,看……”朝海歌慎悟抱着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站到了阿药面前,脸上挂着看上去傻乎乎的笑容,把怀里的东西凑到了阿药眼前。
“看,妹妹,可……可爱。”
阿药用手帕擦试着手上的灰尘,低头看向对方递过来的东西。
那是一具……用布包裹着的白骨,空洞没有眼珠的眼眶和森白的骨头,和可爱这个词完全不沾边。
阿药动了动嘴唇。这几天每到这个时候朝海歌慎悟都会抱着这幅骨架凑过来,说着同样的话。
阿药今天的回答也依旧和前几天一样。
“啊,加奈子很可爱啊,是个很好的孩子。”
在成为鬼的一周后阿药遇到了一对兄妹。
哥哥是鬼,妹妹是一具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