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一样,嗡嗡的响着,宛如老旧的收音机发出的呲呲嘶嘶的电流声,刺的人耳膜一阵一阵的痛。
对……跑,得快点逃跑才行。
阿药死死拽着胸口的衣服,布料之下,像是有虫蚁在沿着秀井留下的标记啃咬着皮肤。疼痛钻进了皮肤里,攀上骨头。
她动不了。
楼下的男人像是对待垃圾一般把手里的隐甩到了一边,血液飞溅出来,有几滴落到了阿药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气。
少女看着男人一步一步的踏上楼梯,脚步声像是沉闷的鼓声,带着让人喘不上气的压抑感,敲击在她的心脏之上。
鼻腔好像通畅了些,阿药嗅到了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像是被浇灌了太多水而腐败的玫瑰,又像是浓稠的,萦绕着黑色烟雾的血液,刺激到让大脑发出尖锐的警报,不断的重复着逃跑这个词。
阿药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鬼的存在,起码不会被吓到连逃跑都做不到。但眼前的人是不同的,他是和秀井或是上杉秋彦完全不同的存在。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单单靠散发出来的气势就能让她害怕到无法动弹。
恐惧锁住了少女的四肢,随着穿过走道窗子的缝隙吹进走道的风一起,发出呜呜的声音。
“嗯”男人停在了她面前,饶有兴趣的哼了一声。
“是稀血啊”
粘着血液的手贴上了阿药脸颊,像是蛇一样冰冷的触感。
阿药无法控制的顺着男人的力道抬起了头。她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你是……谁”
鬼舞辻无惨眯了眯眼,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和雪一样白皙的皮肤,浅紫色的瞳孔和浅金色的长发。纤长而又脆弱的脖颈,以及藏在皮肤之下,隐约能看见的青色血管。
像是易碎的瓷娃娃,这个人类的每一个部位都在诉说着她本身的脆弱。
用着一种矜持的,像是施舍般的语气,男人这么回答道:“鬼舞辻无惨。”他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阿药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身体的掌控权好像终于回到了手里,她挣扎着想要后退,却被男人掐住了喉咙。
“真可怜,还在生病呢。”手下滚烫的温度让鬼舞辻无惨意识到了什么。他掐着少女的脖子,将人拉到了面前。
他将食指按在少女的嘴唇上,示意对方禁声。他今天可没打算把整个旅馆的人都杀了,但如果对方乱喊把人们喊醒了那可就不一定了。
阿药也察觉到了二楼的住户们好像都没事,如果这时她弄出什么动静把人吵醒出来查看情况的话……
压抑住想要求救和逃跑的冲动,阿药紧咬着嘴唇不说话,手下意识的摸上了放着杏寿郎给的护身符的位置。
“好孩子。”鬼舞辻无惨心情很好的拍了拍少女的脑袋。阿药强忍着恐惧没有躲开。
“那么,作为乖乖听话的奖励……”
走廊上唯一亮着灯的灯泡发出呲呲的声音后突然熄灭了。男人的眼睛像是由血凝结成的红宝石,有着如野兽一般的竖瞳,在黑暗里闪着幽幽的光。
鬼舞辻无惨用指甲划破了手心,猛的附上了阿药的嘴巴。“就让你摆脱人类这种幼小的生物好了。”
他这么说着,就像是掌握着一切的神明,没有给人选择的意思。对他来说这是恩赐,是施舍,对方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腥甜的血液猝不及防的顺着嘴唇的缝隙渗入口腔,阿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对方要做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偏头挣扎,直到血液无法避免的混着唾液顺着喉咙流入体内。
她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了。
原先秀井说过,只有鬼舞辻无惨才能将其他人变成鬼,但却没说是用什么方法。
现在,她知道了。
她用舌尖抵着上颚,抵挡更多的血液流入,抬手努力想要推开对方的,只是她一只手还吊在肩膀上,另一只手又因为发热根本用不上力。她的那点力道对鬼舞辻无惨来说和小奶猫踩奶时差不多,连爪子都没伸出来,更造不成任何威胁。
男人保持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眼神却异常冰冷,并没有将眼前的人视为活物。
少女的挣扎慢慢弱了下去,血液像是滚烫的烙铁一样,灼烧着她的内脏。
“咳咳咳咳……”阿药捂着喉咙咳嗽着,试图把那些流入体内的血液吐出来。然而让人绝望的是,她能清楚的感知到,那股滚烫的温度在她体内流走的路线。
首先滑下喉管,顺着一路流入胃部,然后攀上每一根血管和每一寸皮肤,最后渗入骨髓。
那股热灼烧着她的神经,啃噬着皮肤和脑髓。咳嗽到最后,少女哇的一声吐出了大量的血液,她甚至觉得自己或许连着内脏一起都吐了出来。
阿药不知道人能吐出这么多的血,她觉得自己再这么吐下去估计就要死了,所以她抬起手捂住了嘴巴,可是血液还是不断的手的缝隙里渗出。
每次一次呼吸时血液都会涌上喉咙,她的内脏就像变成了吸满血液的海绵。每当吸气的时候,收缩的腹腔挤压内脏,就会导致内脏挤出大量的血液。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药开始觉得头晕,她倒在了自己吐出的血液中。胸腔剧烈的起伏着,血液不再涌出取而代之的是如破风箱一样刺耳的呼吸声。
“嗯,失败了啊。”鬼舞辻无惨不带任何感情的说着,在地上的血液蔓延到他脚边时向旁边跨了一步。
阿药看着他的动作,要不是早就没有力气了估计会爬起来大着胆子骂一句。
鞋子上早就沾了不少了,现在还装个屁。
只是她现在连思考一件事都非常困难,更别提坐起来骂人了。
少女倒在地上,像是濒死的动物,用力的呼吸着,失去光彩的双眸盯着某处。
“真可惜……”她听见男人这么说,可从对方的语气里却听不出来惋惜的意思。
鬼舞辻无惨最后看了一眼地上八成是转变失败的少女,从怀里拿出了一块黑色的手帕,擦拭着手上的血迹,走下了楼梯,身影再一次融入黑暗之中。
想要转变那个如瓷娃娃一般的少女只是他的一时兴起,至于成功或是失败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阿药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在转变。从骨骼到神经,像是被岩浆融化后又在重新组建一般。
她艰难的控制手臂,从怀里取出了少年猎鬼人送她发护身符,紧紧的握在手里。
“杏寿郎。”直到听到自己声音里带着的鼻音时她才发现自己哭了。
少女无助的在血泊里缩成一团,握着护身符的手放在胸前,意识模糊的一遍一遍的喊着少年猎鬼人的名字。
血液顺着楼梯流下,啪嗒啪嗒的顺着楼梯边缘滴落。
“……”
“……什么……”
寂静的空间里突然出现了声音,阿药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努力分辨着声音的来源。
“外面是什么声音”
是从背后的房间里传出来的,属于女人的声音,带着焦虑和恐惧。
“我出去看看。”与女人同房的男人回答完后,阿药听到了戚戚促促的摩擦声,大概是对方正在穿外衣。
得离开这里……
还未完全消失的理智提醒着阿药。她用手掌撑着地板,努力坐了起来。身下已经有些凝固的血液连接着地板和衣服,拉出长长的线。
好恶心。
阿药抖了抖,拍落了血线,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此时用的是之前脱臼的那只手。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沾满血液的衣服滴滴哒哒的在地上留下了一路的血迹。大脑像被放进了根棍子搅拌,所有的意识和想法都被搅的稀烂,令她无法思考。
她现在所做的每一个举动都是下意识的一个想法。就像是马戏团里的野兽,被一个简单的指令支配着行动。
在她关上门的时,之前出声的男人也打开了房门,就在那一瞬间饥饿感涌上了腹腔,胃部就像被啃噬着一般,必须得塞进些食物才能止住那股令人难以忍耐的饥饿感。
走廊里传来男人的惊呼和摔倒的声音。阿药甚至能想象得到对方一脸惊恐的摔坐在地上的模样。
……就像是掉入陷阱的兔子。
猎物就在门外,快出去吃掉他。
吃掉他——
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把阿药混沌的大脑吓清醒了些。她听到了自己喘息声,和之前一样依旧急促,唯一不同的是,比起之前濒死的感觉,更像是饿到极点,准备捕食猎物的大型肉食动物。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
脑子里有什么人用着沙哑的声音尖叫着重复着两句话。阿药被吵的烦躁的捂着耳朵在房间里来回转圈,最后甚至把矮桌给掀了。
大概是动静太大引起了男人的注意,过了半响阿药听到了敲门声。
“那个……请问你需要帮忙吗?”
饥饿感变的更严重了,阿药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差一点就扑了出去。
快点离开这里。
这是尚存的理智对她的警告。
少女一股脑的把背包和药箱拽到手里,期间弄出的声响让门外的人以为房间里有人在大家,敲门敲的更用力了。
“里面……里面在干什么!”男人拔高了声音。“我,我已经叫警察了,还不快点出来。”
出来你就死了。
阿药狠狠的咬紧牙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球好像被蒙上了一层红色的薄膜,视线里的一切都带上了红色,她四下看了看,大概确认没有遗漏的东西后打开了窗,凭着奇怪的本能踩到了窗沿上。
很奇妙的感觉,感知上身体好像很沉重,但实际上又矛盾的格外轻盈。
走廊逐渐嘈杂起来,其他二楼的住户也被吵醒了,离楼梯近的那些,虽然看不清一楼的情况,但看到楼梯口那一大摊血迹的时候都发出了惊呼,不少胆子小的女性直接尖叫起来。
人的声音传入耳朵,饥饿感更强了几分了。因为大脑还处于混沌的状态,阿药对现在的情况和身体的改变都没有清楚的认知,门外女士的尖叫声让她差点完全消失的理智回笼了一些,不再犹豫从窗口直接跳出。
之前她猜测自己要是从二楼跳下估计得断胳膊断腿的,可这次比想象中轻松不少,甚至还游刃有余。
保持着仅剩的那一丝理智已经用尽全力的阿药没有发现,从刚刚开始,装着名为药研藤四郎的包里始终散发着浅浅的光芒。
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点。
门外久久得不到回答的男人看着四周的人多了些,壮着胆,和另外几个人之间把门给撞开了。
“嘶……”看清屋里的情况后男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皱起眉。
夜风带着寒气吹入房间,天花板上的电灯晃动起来,摇晃的灯光照着一室的血迹和破碎的矮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