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 剪刀精准的割断了动脉,血液在肺腑里悄无声息的喷涌,致命的暗伤在安然无恙的皮囊之下蛰伏。
“留白?留白!”潘英林焦急的喊。
有一个瞬间他是完全无意识的, 耳边充斥着轰鸣, 巨大的噪音阻碍了大脑的思考, 像正呼啸而来的一列火车,信誓旦旦的喧吓着, 逼近着他这个被锁在铁轨上的人,随时准备不费吹灰之力的碾过。
“陆总, 你没事吧?”陈最见他像是要栽倒, 一把抓住了陆留白的胳膊, 可等他扶他时,又觉得他站的笔直,整个人像被某种力量倔强的支撑着, 肌肉竟如石头般僵硬。
冷汗渗透了脊背, 有几滴顺着额头跌进眼角, 引起酸涩的刺痛, 将他的神志扯了回来。他整个人脱水了一般,吊着的那口气泄了, 急忙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你最近太累了吧?怎么忽然就虚脱了?”贺飞章急忙倒了杯水给他, 关切的问。
“没事。”陆留白逐渐镇定下来,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这段时间确实熬人, 不然你先到休息室歇歇, 我们先商量着, 晚一点再向你汇报。”潘英林建议。
“不必, 陈最, 朱禹凡的情况怎么样?出事之后你联系过他没有?”陆留白忽然抓住了陈最的手臂, 几人心里俱是一紧,陈最立刻掏出手机要打电话,像是冥冥之中有着某种应和,会议室的大门忽然被人跌跌撞撞的顶了开来。
“不,不好了陆总,朱禹凡他,出事了。”shoot的助理惊慌失措的说道。
四人面面相觑,不祥的预感瞬间扩散开来。
陆留白和陈最赶到现场的时候,朱禹凡躺在他们组合居住的公寓楼下的花坛里,身上铺着一块白布,身下是一圈触目惊心的红,丁雷正对着祁宥拳打脚踢,嘴里操着各种国骂,如果再不阻止,相信很快就会再上演一出流血事件。
尽管一路上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但这样的惨状依然超出了陆留白的想象。
本就冰凉的身体此刻更像被冻结实了,每走一步都能听到骨节碰撞的脆响,陆留白脑里浮现出不久前还在他面前强颜欢笑的年轻的脸。这或许是他此生碰到过的最深的一道坎,可怎么就能过不去了呢?
陈最已经上前制住了杀红了眼的两人。崔北辰木木的站在朱禹凡的尸体前,呆滞的回答着警察的问题,花坛四周被拉起了警戒线,路过的行人议论纷纷,更有一些媒体记者闻风而来,但由于涉及刑事案件,尽管手上有料,能不能播还是个问题,正好给了贺飞章周旋的时间,他倒是临危不乱,客客气气的把人都召集到一起,商量着怎样能息事宁人,鱼安水安。
场面一片混乱,各种嘈杂的声音绞在一起,陆留白却如同掉进了无尽的深渊,五感全失,眼前只剩下了花坛中央的那一片红。汇聚的血迹流淌着,如流沙一般将朱禹凡吞噬殆尽,此刻它们又亮起了锋利的獠牙,对准了陆留白的方向。
一道利剑穿破他的灵魂,在他的精魄里留下了一个血窟窿,轰隆隆的痛声势浩大的在他的躯壳里肆虐,陆留白只能苍白的呆站着,如同一尊任人摆布的雕塑。
“陆总,先上楼吧?”陈最已经把做完了口供的丁雷和祁宥押回了宿舍,贺飞章还在处理善后,助理见他半天没动,犹豫着走上前问了一句。
陆留白迟钝的点点头,无意识的跟着他往前走,随着那些乱麻一样的思绪渐渐清晰,他明白自己即将走进一场避无可避的风暴里。
进了shoot的公寓,祁宥一动不动的躺在沙发上,任由队医帮他处理伤口。丁雷埋头坐在门边的地毯上,肩膀一抖一抖,时不时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陈最结束了一个电话,见陆留白出现,沉重的叹了口气,和他一起在客厅坐了下来。
“朱禹凡到底遇到了什么事?”陆留白直视着祁宥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
祁宥没说话,一行泪顺着他的眼角落下。
“是不是有其他人联系你?”陆留白接着问。
祁宥的身体忽然抖了一下,眼里盈满了恐惧,隐约又夹杂着一丝恨。
这表情陆留白实在太熟悉了,确认之后他反而出奇的冷静下来,他走到祁宥的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带任何情绪的说:“如果你还有一些对他的怜悯和愧疚,就别再有所隐瞒。”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陆总,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死禹凡的,我是逼不得已,我真得没想到他会做傻事。”祁宥从沙发上跌了下来,跪倒在地上,崩溃的哭喊起来,他用拳头狠狠的捶打着地面,像是要发泄某种愤恨。
他此刻的形象真是有些惨不忍睹,适才被丁雷揍了一顿,脸上多处都挂了彩,衣服破布似的罩在身上,撕裂的口子里抓痕清晰可见,加上涕泪横流哭的声嘶力竭,哪里还有半点偶像的样子?
他语无伦次的道着歉,一会儿又重重的以头磕地,整个人都进入了癫狂状态。陈最伸手想扶,被陆留白拉住了,轻轻摇了摇头。
由着他狠狠发泄了一会儿,等祁宥终于冷静下来,陆留白递给他一杯水,无声的看着他。
“我接受采访,的确是有人指示的”祁宥咬了咬牙,缓缓说道:“陆总,我对不起公司,对不起大家,更对不起禹凡,可是,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
“联系你的是谁?”陆留白问。
“是......是风华娱乐的经纪人。那天陈哥说了要把我们的工作暂停,我心情不好,晚上就约了几个朋友喝了几杯,散场的时候我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那人自称是风华娱乐公司的经纪人,说他们很看好我未来的发展,想要和我谈一谈。”
祁宥喝了一口水,有些心虚的看了陆留白一眼,继续说道:“我那时心里正憋屈着,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他的邀约。我们在一家咖啡店碰了面,当时谈的很融洽,他给了我一份合约,不仅承诺会替我赔违约金,还保证会给我提供更多更好的资源。”
“所以你就签了?”陈最不可思议的问。
祁宥惭愧的点了点头,陈最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你特么的有没有一点脑子?真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吗?还敢搞一女二嫁的把戏?你和麦田的合同还没废呢!这不是上赶着把把柄往人家手里递吗?”
祁宥早已经知道了厉害,当时猪油蒙了心,被对方连蒙带哄,没怎么犹豫就写下了自己的大名,结果后来就因为这一纸合同,使得他受制于人,成了被对方操控的棋子。
“我真知道错了,”祁宥悔不当初的说:“我那时也是被刺激糊涂了,原本和禹凡分手我心里就不好受,紧接着事业上又因此出现了挫折,我只是想要摆脱现在这一切重新开始,没想到却踩进了对方设好的陷阱。”
“后来呢?你就听他的接受了采访,把屎盆子往朱禹凡身上扣?”陈最问。
祁宥闭了闭眼睛,又落下了泪来:“起初我不想的,就算和禹凡分手了,我也没想过伤害他。可是他们逼我,要是我不答应的话,他们就要公开我背着麦田娱乐和他们签合同的事情,到时候我名誉扫地,绝对不可能再在圈里混的下去。他还威胁我得罪了整个风华娱乐,不仅星途难保,日子也不可能好过。我真的没办法......我没得选,顺着他们,我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可不顺着他们,连我现在仅有的他们也都要全部夺去,我怎么可能不就范?谁能够不就范?”
陈最此刻撕了他的心都有,原来觉得丁雷冲动,现在只觉得他下手还是轻了,压抑着打死他的悸动,转头问陆留白:“风华娱乐的东家不是马驭吗?这事情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只怕有人想要借鸡下蛋。”陆留白盯着面前的地板,低声说。
陈最梗了一下,从兜里摸起烟来,陆留白掏出一只火机,又冲他伸出一只手:“给我一根。”
陈最犹豫了一下,抽出一支给他,见他斯文的点起,慢条斯理的放进嘴里,安静的吸着,便知道,这次的事情,怕是棘手了。
在陈最的印象里,风华娱乐特别像花店必备的满天星,最擅长给别人打边鼓。论实力,这家娱乐公司成立了没多长时间,也没正经操控投资过什么大制作,手下的艺人更是小猫两三只,都是游离在三线以外的角色。
但这公司有个特点,但凡能参合上的,几乎都会参一脚,比如哪个节目缺一点点投资,它们就塞点小钱安排个无伤大雅的人进去打打酱油,哪里出了紧急状况要临时调用人手,多半都能在风华娱乐找到匹配的人选。如此一来,名声倒是不错,和水平相当的其他公司相比,他们的公众知名度明显更高一筹。
老板马驭是个老好人,陈最和他打过几次交道,看上去憨厚实诚,在圈里的威望不错,属于任谁想起都不会感觉到威胁的那种人物。重要的是一直以来,虽然麦田和风华没有过什么业务往来,明面上的交情,也算是过得去的。
如果如陆留白所说,马驭只不过是一颗棋子,那背后真正的黑手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当下这些看起来巧合的事情,也需要重新进行一番解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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