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严在一条林间小路上走着。
身前引路的人很奇怪, 那似乎不能被称作人。
只一架未腐化完的白骨。
骨架上挂着零零散散的碎肉。
就像是被人刚从坟堆里刨出来的一般。
那副骨架在前面摇摇晃晃地走着,走两步就要掉下两块碎肉。
丘严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走着走着给自己颠散架了。
至于为什么要跟着这么恐怖的东西走呢?
丘平看了眼扣在他脖颈上的黑色爪子,喉头不自觉滑了滑。
那黑色的爪子有七根手指, 通体发黑, 指甲又长又锋利, 紧紧扣在他的脖子上。
爪子似乎是感觉到了丘严用眼睛瞟它, 扣着在他脖颈上的手指警告性地紧了紧。
“不看了, 不看了。”丘严赶紧移开目光。
几人发现白石消失之后便开始寻找。可惜的是,根本不用怎么找, 蜚所到之处寸草无生, 方圆几里被瞬间移为平地。
没有白石的踪影。
“怎么总是她。”
银河指尖飞出数支白色翎羽。
却都在无声无息之后消失了。
“不在地上,那就在天上了。”
银河的手臂迅速生出细密的绒羽, 化为一双仙鹤的翅膀。
无边的黑暗中,黑色背心短裤的女孩儿挥动着宽大的翅膀, 凌空而起。
丘严正抬着头往天上看,等着银河发话。
这时,一只手扣上了他的喉咙。
丘严想也没想, 指尖闪烁便飞出一道蓝色字符。
那手的主人却丝毫不受影响, 迅速将一根锋利的指甲抵在了互严的喉管。
一条细小的伤口出现在他的脖颈。
它足以轻而易举地要了丘严的性命。
它在警告他,别轻举妄动。
这时的丘严身边空空如也, 没有唐安言,就连那些枯死的草木都更矮了一分。
“你想让我做什么?”
总不是只抵着他的脖子耗死他吧,这东西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杀了他, 不动手, 肯定是因为有求于他。
丘严斜着眼睛用余光去看向身后的人, 可是只看见一截黑漆漆的断手。
难到这只是一只手吗?
丘严疑惑, 他还没跟人体的某一部分打过架啊。
那只手十分大,只一只手就完全覆盖住丘严的整截脖子。
它抵着丘严的后脖颈,往前推了推。
意思是:往前走。
被黑夜笼罩的林子里刮起阵阵阴风。
一个黑袍老人正在木桌前与一个孩子对话。
“老人家,松柏于清明节晚上开花,不易多食。”
孩童的声音稚嫩天真,说出的话却警告意味十足,他将小手放在一个木头匣子上,不容置喙地说道:“这是最后一次。”
黑袍老人将一个羊皮袋子放在木桌上,把木头匣子收进宽大的衣袖,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小孩儿凝视着老人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罢罢罢。”孩童缓缓摇头,将羊皮袋子收进抽屉,“各取所需而已。”
门边挂着的黄铜铃铛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孩儿听见了,赶紧回到椅子上端正坐好。
进来的人正是丘严。
“金鱼?”
丘严愣住,那临危正坐的小男孩儿正是他从黑影手下救出的金余!
“我需要请你帮一个忙。”
金余冲丘严一笑,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木桌上。
说完这句话,金余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
金余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脸上的皮肤却开始开裂脱落落。
孩子发不出声来,他像一只牵线木偶,下巴不断碰撞颅骨,发出骨骼激烈碰撞的声音。
就如一腐朽的木头家具一般,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便散了架。
丘严目瞪口呆,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被他亲手救下的孩子在他面前死去两次,他的心脏生疼。
环顾四周,这间木屋比外面看起来要大上不少。
房间正中摆着一张巨大的成木桌,桌上堆满了各种书籍,还有一小盆仙人掌。
桌子后面的一整面墙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抽屉,活像一个中药铺子。
木桌正中放着金余刚拿出的小木盒。
里面是一个黄铜制成的令牌。
丘严拿起来看,正反两面各写了两个大字。
用的好像是金文,他看不明白。
上面的花纹似乎是一个歪斜变形的“火”。
丘平不明所以,翻看两眼又放回原处。
“你说要让我帮你一个忙。”
丘严看着已经散架的孩子,蹲下身来将他一块块捡起,放进边上一个空的木匣子里。
那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棺椁。
“你要我帮你什么,你总要告诉我啊。”
将盖子合上,丘严叹出一口气。
丘严坐在金余之前坐的椅子上再去看那个令牌。
上面竟出现了他的名字,在其中一个大字的正下方,端端正正地用正楷写着两个字——
丘严。
就像是,金余的再次出现,只是为了将这个黄铜令牌给他一样。
正在丘严蹙眉的时候,门被一下推开了,一只干枯的手“啪!”地一声抓在门框上。
丘严一惊,手中稳稳托上了蓝白键盘。
还不等他敲击键盘,那只手就被一只黑色的爪子拽了出去。
黑色的指甲又长又锋利,瞬间贯穿那东西的咽喉。
干枯的怪物没有发出一声叫喊就被夺去了性命。
丘严看得直吞口水,不禁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喉咙。
那里还有一条细小的伤口。
掉落碎肉的骨架将黑色利爪从怪物喉管拔出,然后按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那爪子是他的?”丘严看得一惊,“那他还分成两部分抓我过来?”
正想着,只见那截断手带着骨架的胳膊一下子打在骨架脸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骨架脸上的肉几乎全部被打掉在地上。
骨架看了眼地上的肉,又摸摸自己的脸,随后猛地扑向断手。
“别打!”
丘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打开门大喊。
俩东西都停下来,看着他。
丘严干咳一声:“进来。”
那截断手倒没什么心里负担,一溜烟爬到丘严跟前,扒着他的裤角就要往上爬。
最后稳稳在丘严的肩头安了家,呆着不动了。
骨架的压力可就大了,他好像也知道自己身上总往下掉东西,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丘严竟在他那血肉模糊的脸上看出一丝局促。
“进来吧。”
丘严安慰他。
骨架听了先是一愣,随后大喜,忙不送地蹦进屋里。
又颠下二两碎肉。
断手不屑,轻轻扣了两下手指。
“肉掉下来会疼吗?”
丘严坐回桌后的椅子上。
骨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我们把肉一下全弄掉,就不……”
丘严话还没说完,骨架就一下抱紧了自己的身体,把头摇成了波浪鼓。
他好宝贝自己的肉啊……
丘严苦笑。
肩头的利爪似乎也觉得好笑,微微颤抖着。
“那我把它固定在你身上,这样好吗?”
丘严指了指自己蓝白相间的键盘,又问道。
骨架立马点头。
过向了大概四五个小时,丘严才放下酸疼到发抖的手。
“试试看。”经过三次调试,丘严觉得已经没有太大问题了。
此时的骨架上泛着莹萤蓝光。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没有碎肉掉下,又向上蹦了蹦,脚下一片干净。
骨架激动地绕着房间跑了一圈,只觉得骨缝里都是舒爽,丘严的蓝色字符覆盖在他身体的每一处,无比舒适。
“你知道这个牌子是做什么用的吗?”
丘严看着欢喜不已的骨架,也笑了起来,一边揉着发抖的手一边问道。
骨头架子还在蹦蹦跳跳地狂笑,并不搭理他。
断手从丘严肩上下来,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牌子上正反两面让人看不懂的字,然后将手指按在了丘严的名字上。
丘严看它,竟然看出一脸期待,只能硬着头皮:“我……呃……”
“啪!”
那只断手重重拍在桌上,把丘严吓了一眺。
这感觉就像是大学答辩的时候,你交了一堆垃圾上去,面临导师滔天的怒火。
凄厉的猫叫声响起。
猫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木桌上,一口咬住了断手按在丘严名字上的手指。
断手努力想要甩开猫哥,但猫哥就是不松口。
“哎,猫哥猫哥。”
丘严赶紧去顺它的毛,小心地伸手掰开它的嘴。
“这怎么还能打起来呢。”
断手不服,挣脱开就要去打猫哥。
被丘严眼疾手快地拨到一边去:“别打,别打。”
让这俩安生待到一边去之后,丘严又拿起那枚黄铜令脾。
“这什么字,写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丘严喃喃道,“令牌……”
丘严好像摸到了点头绪:“通行?”
管他上面写的是什么,这应该是一个通行令牌。
丘严摸着下巴:“金余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呢?”
或者说,为什么给他呢?
丘严又看向边上装着小孩尸骨的小匣子,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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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黑色云子被轻轻落在棋盘上。
“怎么走了这一步呢?”对面那人皱眉。
落子的人收回手:“剑走偏锋,往有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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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严觉得这只断手应该知道很多事情,于是准备多问点。
“你们一直在这里吗?”
断手比了个“Ok ”的手势。
看来是了。
丘严又问:“那个小孩儿也一直在吗?”
他现在很急切地想知道金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断手又比了个“三”的手势,意思是三天前刚到。
丘严松了一口气,看来金鱼是被操纵了。
有人操纵他把这东西给他。
“这家店的主人呢?”
谁知断手竟把指尖对准了他。
“我?”丘严愣了好一会儿才白他的意思,“我是店主?”
我什么时候成店家了?
正在他震惊的时候,断手又按上了令牌上丘严的名字。
丘严原以为人家只是给了他个牌子,好家伙,谁知道人家出手这么大方,直接给了他个店?
这个牌子是出入这里的钥匙吗?
好半天后,丘严又问:“那这里是干什么的?”
断手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
就在丘严以为它不会回答的时候,它慢慢吞吞地挪到一边,艰难地拿过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在桌上歪在斜斜地写下两个字。
“商贾。”
哦原来你还能写字呢!
丘严惊喜不已。
这下交流不就方便多了嘛。
但这只手好像很不愿动手写字,很快就擦去了水渍。
丘平又问了些问题,大概弄明白了自己现如今的处境。
一个古董店,一个骨架保安,一只断手顾问,一个通行令牌。
这是丘严目前所知道的一切信息。
握紧了手中的黄铜令牌,丘严打算……
先出去找唐发言。
毕竟他对这一切都不熟悉,未知的一切都是危险。
冒然探索未知领域不是送死吗。
还是先去找人吧。
挂上停业休整的牌子,丘严留下骨架和断手看店,自己重新踏上了漆黑森林之中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