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简惊讶的看向跪在地上的男孩, 只见他单薄的背颈挺直,双目低垂,紧紧抿着唇, 脸上没有丝毫悲伤的神色。
他想问豆包是不是真的,奈何现在身体的主动权不在自己这。
“杨小俊。”时不遇突然替他开口, 清冷的声线带着重重的压迫感。
“知道你父亲为什么抓着你不放吗?”
杨小俊是豆包的大名, 他身体一颤眼里流露出慌乱, 不过很快镇定下来, “知道, 是我把他毒死的。”
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站在旁边的赵秀瞪大眼睛, 不可思议的看着儿子:“豆包, 你瞎说什么呢?!”
“妈……”
“小简,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是我下的药, 我恨死这老王八犊子了,都是我干的跟豆包没关系!”
“妈!”豆包站起来想要阻止, 偏偏那只手紧紧的抓着他,怎么甩都甩不开。
时不遇见杨喜黑色的影子又大了一些, 眉头一皱怒斥道:“滚回去!”
豆包和赵秀吓了一跳, 以为林简在吼他们, 僵立在原地不敢动。
“没事,不是在说你们。”林简又恢复原来的口气继续道:“豆包, 你可知弑父是犯法的。”
豆包低着头不说话,赵秀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小简,婶子求你千万别说出去, 就当是我做的,警察抓就抓我吧!”
林简在身体里看着干着急, 奈何时不遇丝毫没有动容的神色。
“你害死他,他现在阴魂不散,所以才拉住你的手不放,要你给他偿命。”
豆包双目赤红,喘着粗气道:“他该死,既然要我偿命,那我就还给他好了!”说着拿起炕边的剪刀,竟要往脖子上扎!
“豆包!!!”赵秀吓得眼珠子都直了,疯似的扑过去,也不知道她瘦小的身体哪来这么大森*晚*整*理的力气,竟然一把夺下剪刀扔到门口。
“豆包啊豆包,你这是干啥啊?你是要妈的命吗?”
她苦了半辈子就是为了孩子,儿子要是死了,她还活个什么劲啊。
“杨喜你个乌龟王八蛋,你要偿命,我给你偿命!想要我儿子的命,门都没有!”
她抓起杨喜的胳膊狠狠的咬上去,这一刻憋了十多年的委屈和愤怒全部发泄出来,像只恶狼一般,恨不得将丈夫的尸体撕碎!很快那只手就被她咬的血肉模糊。
“妈,妈你别这样,我害怕……”豆包吓得直哭。
赵秀抱住儿子,娘俩再也控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门外林家父母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听了半晌,屋里安安静静什么都听不见,因为时不遇已经把这间屋子封住了。
“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了。”刘素云有些担忧。
林海源咳了一声准备掏烟,一摸兜想起烟给儿子拿走了,“别担心,儿子有分寸。”
“我是怕……那杨喜走的不安定,他咽气的时候抓着豆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别是被害……”
“咳咳咳!”林海源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说:“别胡说八道!”
刘素云赶紧闭上嘴,这种事自己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万一被有心人听见就坏了。
*
屋里赵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诉说着这件事的始末。
“这些年婶子遭的罪就不说了,咱们街毗邻居住着你都看在眼里,许是我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来还债来了。”
“前些年他得了病,手术加上化疗花了十多万,把家里的钱都花没了,还借了一屁|股饥荒。”
“每天早上我四点起来干活,赶着农闲时上山采点蕨菜卖钱还给人家。再加上你给婶子找了个工作,想着生活可算是有了点起色。”
赵秀擤了擤鼻涕,“可老天爷见不得我好啊,他肝癌又犯了,去县里检查都扩散了。非要去省里看病,可家里哪来的钱啊?他还想出去借钱,也不看看谁能借给他!”
“就算借来钱,我们娘俩怎么还给人家?眼瞅着孩子大了,上学正需要钱,他一点都不考虑!天天就知道赌钱,家里什么都不管,油瓶子倒了都不会扶一把!”
“昨天他打麻将输了回来又开始发疯,嫌饭菜不和胃口把桌子掀了,吃药嫌水热了,就泼在我身上,还拿晾衣架抽我,一点人性都没有!”赵秀掀起袖子,胳膊上一条条青紫的印子,光是看着都疼。
时不遇眼里泛起同情。
“农药是我买的,我天天都恨不得他早点死,省得活着折磨人。原本打算这几天给他放饭里药死他,反正他也没几天好活了,没想到豆包提前下了手。”
她扭头看向儿子,“你说你胆子怎么这么?杀人是犯法的知道不!”
豆包不吭声,正是知道杀人犯法他才不想让母亲动手,这些年妈妈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比谁都清楚,不愿再让她担上杀人凶手的罪名。
“你们先起来吧,我会帮你们想办法的。”
赵秀忍不住又掉下眼泪,“谢谢你,婶子给你磕头了!”豆包也跪在旁边邦邦磕头。
时不遇侧身躲开,“先想办法让他松开手吧,孩子的手再这么被掐下去就要废了。”
赵秀一听连忙检查儿子的手,因为被紧紧禁锢,手上的血脉不通,这会已经肿成了茄子皮色。
“哎呀妈呀,这可咋办!”
时不遇想了想,“去找一个刚杀的猪蹄子过来,一定要现杀的。”
“哎,好!”赵秀慌忙的跑了出去。
外面的人一见门开了,一股脑的涌了过来,想要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见杨喜还攥着豆包的胳膊没撒手,以为林简的本事不行。
隔壁的老吴头说:“要我说直接把手撬开得了,省的费这个劲。”
“你去撬啊?”
老吴头瞬间闭上嘴不说话了,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去撬死人的手,谁知道会不会招惹什么麻烦。
刘素云走进来问,“老儿子你困不困?要不回去睡一会再过来?”
时不遇看了她一眼,表情怪异的回了句:“不用,我把事情办完再去睡。”
林简在身体里咯咯的偷笑,让你占我便宜,这次让我妈占便宜了吧!
已经凌晨四点多了,东北的天亮的早,外面漏出鱼肚白。
镇上有家屠宰场,每天早上都有新鲜的猪羊宰杀,赵秀怕别人买的不对,自己骑着电动车去了镇上,直接买了四个新鲜带血的猪蹄子回了家。
大伙纷纷伸长了脖子,看着林简到底有什么办法。
只见他拿起一个猪蹄子,握在手里颠了颠,刚切下来的猪蹄子还没褪毛,切口处挂着鲜红的血迹。
他将猪蹄放在杨喜手边,嘴里低喝一声,“开!”那只枯瘦的手竟然真的慢慢松开了!
“快把手拿走!”
豆包急忙缩回手,“林简”手疾眼快,将猪蹄子迅速塞进尸体的手中,猪蹄被狠狠的抓住,比刚才掐了还狠!
“哎呦我的天!”看热闹的人都被这番举动惊呆了。
老吴头指着尸体大喊:“刚才杨喜动了,他动了!你们看见了吗?!”
大家齐齐瞟了他一眼,还用你说吗?他不动孩子的手怎么抽出来的?
老村书记感叹,“这林家小子真有两把刷子!”
赵秀紧张的拉过儿子的手上下翻看,还好孩子的手能动应该多大没事。
“谢谢,谢谢你!”
时不遇:“先不必急着道谢,这件事还没完,晚上我还会过来。”
说完穿过人群出了屋子,刘素云赶紧跟在后面回了家,儿子一宿没睡了,回去吃点东西再休息。
林海源要留下来帮忙,买棺材、摆贡品,给亲朋好友送消息哪都少不了人手,杨家人口少,邻居们都帮着操心。
回到家刘素云去厨房做饭,时不遇低声说:“我要离开你的身体了,可能有点不舒服,你忍一下。”
“哎,好的。”林简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身体一沉,整个人跌倒在沙发上!
这种感觉好像负重五十斤跑了十公里山路似的,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
“嘶……怎么会这样?”
时不遇漂在他身侧道:“附身本来就是非常消耗精力的法术。你又是第一次,身体肯定会觉得不舒服,以后多来几次你慢慢就适应了。
林简躺在沙发脸嗖的红起来,总觉得这话听着有点怪……
喘了几口气,费力的支着身体坐起来,“晚上还要去豆包家吗?”
“嗯,杨喜的灵魂不走,晚上肯定会作乱,得想个办法把他送走。”
“他也真是……死了还不安生。”先不说豆包做的不对,杨喜确实是死有余辜。
作为父亲没有尽到一丁点父亲的责任,作为丈夫家暴妻子禽兽不如,如今死了还想拉着儿子给他陪葬。
时不遇:“不过有一点让我不解,按道理说豆包弑父身上当有恶业,但我在他和赵秀身上并没看见业障,不知道是何原因。”
“可能是杨喜作恶太多,豆包替天行道?”
“大概是吧,下午你买些彩纸,弄点稻草来给他扎个纸替身。”
“好,还有别的事吗?”
时不遇看着他熬得通红的眼睛摇了摇头,“没了,快休息吧。”说着隐去身形回到牌位里,
刘素云端着饭菜进来时,林简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孩子,也不吃点东西再睡。”拿了床被子给他盖上,自己也回卧室打了个盹。
大概是累极了,林简这一觉睡得非常实,一直睡到下午才被外面的叫嚷声吵醒。
*
“走跟我去警察局!”
“放手,你们放开我妈!”豆包刚变声的公鸭嗓嘶吼着,单薄的身体把赵秀挡在身后。
“老五前几天跟我打视频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说话的是杨喜的二姐,她正拉扯着赵秀的衣服,往外面拽。
杨喜上面有四个姐姐,几个姐姐嫁的都不远,虽然平日里都看不上这个兄弟,但毕竟是一母同胞,弟弟死了肯定要过来操心丧事。
也不知道听谁说的,杨喜死了不安定,怕是被人害死的。
二姐杨换弟回想起,前几天还跟弟弟打了通视频电话,那会人一点事都没有,怎么突然就没了?!
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劲,她是个急脾气,拉着弟媳妇就要去报警。
旁边围着许多看热闹的邻居,大伙都劝她别把事闹大了,孤儿寡母日子本来就艰难,真要是把人送进去,对她们有啥好处啊?
杨二姐一拍大腿坐在地上嚎丧起来:“哎呦我可怜的弟弟哎,你死的冤啊!大姐,三妹四妹,你们都不给小喜做主啊?”
杨大姐是个明白人,连忙上前拉起妹妹,“有话回家说,在外面让人看笑话呢?!”
老三和老四冷着脸站在一旁不出声,她们不关心杨喜是怎么死的,只在乎借的钱还能不能还上。
当初杨喜做手术在两家一家借了三万块钱,这都三四年了,半点音信都没有。
“对对对,进屋说去。”旁边几个邻居说和着,把人拉进了屋子里。
杨喜的尸体已经搬到堂屋里了,身上盖着白布,一只手还死死攥着那个猪蹄。
杨二姐哭哭啼啼的被拉进来,关上房门她便大吼道:“赵秀,是不是你害死的我弟弟!”
赵秀脸色苍白道:“二姐,这么些年我都熬过来了,我还差这几日吗?”
“那别人怎么说杨喜他死了都拉着豆包的手不放,肯定是心里冤屈!”
豆包刚要开口被赵秀紧紧的攥住手,“旁人随口猜测两句二姐就相信,我们娘俩说什么你们都不信,不如你报警让警察抓我吧!”
杨二姐还真掏出手机要报警,结果被大姐呵斥住:“行了!人活着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上心,你要真心疼他,你出钱给他办得风风光光的!”
杨换弟一哽,脸色难看的收回手机,她家里条件不好,虽然想帮衬兄弟但有心无力。
“人死不能复生,豆包还小,咱们能照应就照应一把,不能照应也别把人往死路上撵啊!”她走到豆包身边,“孩子你别怪你爸,他被你爷奶惯坏了,你念着父子一场给他烧烧纸,磕磕头。”
豆包红着眼睛跪在地上,拿起黄纸烧了起来。
“弟妹,我也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大姐帮不上忙但心里念着你的好。”
赵秀泣不成声,“大姐放心,我肯定会把豆包好好养大成人。”
“哎。”杨大姐抹了把眼泪也蹲下给弟弟烧纸钱。
杨三姐和四姐两人对视一眼,都想等对方开口,倒是赵秀先说话了,“三姐四姐,杨喜治病从你们那拿的六万块钱我都记着呢,等我们缓一缓一定还给你们。”
“咳,不着急,不着急。”
两人得了准话这才放下心,跪在大姐旁边跟着一起烧纸。
唯独杨换弟越想心里越不得劲,总觉得弟弟死的蹊跷,打算私底下再问问别人,弟弟死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下午三点多,几辆警车突然停在了杨家大门口。
林简正在屋里看手机呢,听见警笛声急忙穿上鞋跑出去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旁边看热闹的人说:“不知道,听说杨喜他媳妇下药把杨喜毒死的,警察过来把她带走了。”
坏了!以赵秀的性格肯定会把这件事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豆包呢?”
“豆包骑着电动车追上去了。”
林简二话没说,回家骑上电动车便朝镇上的派出所赶去。
来的时候不光豆包在这,还有村长,村书记和几个村里有头有脸的长辈都在,见林简来了,招呼他过来坐。
“怎么样了?”林简看向豆包。
豆包双眼肿得老高,哑着嗓子说:“我妈……被带进去问话还没出来呢……”
林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
等了一个多钟头,办公室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警察。
豆包激动的冲过去:“警察叔叔,毒是我下的,跟我妈没关系,求求你们把我妈放了吧!”
两个警察严肃的说:“这件事还得调查,在此之前赵秀不能离开派出所。”
“药真是我下午!对了,那药瓶上还有个我指纹呢!”
村书记紧张的询问:“警察同志,如果这件事坐实,会怎么样?”
“这个不归我们管,要经过法院起诉才能判定,你们先回去等着吧。”
“真是我下的毒,求求你们放了我妈吧!”豆包急得哇哇大哭,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林简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帮他擦了擦眼泪:“先回去等着吧,警察肯定会把这件事调查清楚的。”
*
另一边杨家屋里已经乱成一团,大姐怪老二多管闲事,要是赵秀真进了监狱,以后孩子谁管?
“我多管闲事?那是咱们亲弟弟啊!他死的不明不白你们难道都不心痛?!”
老三杨来弟冷笑一声:“你心痛,那孩子以后跟着你得了。”
“对,还有杨喜借的钱,你也帮他还上!”四妹也跟在后面说道。
“凭什么我还?又不是我借的。”
“你不还报警抓赵秀?你忘了杨喜小时候拿剪刀剪你头发,把你脑袋戳了个大洞?脑瓜子戳傻了吧?”杨三姐是出了名的嘴皮子刁钻,几句话把老二损面红耳赤。
“你再说一句!”
“我再说十句也是一样!小时候爹娘惯着他,家里啥都是他的,咱们几个都跟丫鬟似的哄着他,伺候他,如今他死了你还舍不得,你不是贱皮子是什么?!”
“杨来弟你找揍!”杨二姐骂骂咧咧冲过来一把薅住她的头发,杨三姐也不是善茬,回手薅住对方的头发,两个妇女边打边骂,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口。
老四拉偏架,她打小就跟三姐关系好,见她挨欺负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暗地里拧了二姐好几下。
姐妹三个在灵堂里打的热火朝天,把杨大姐气的够呛,捂着胸口好悬晕过去。
*
傍晚时林简带着豆包和村干部一起回来了,大伙都过来打听事情的进展。
一起来的还有几个警察,他们从仓房里找到剩下的半瓶农药,仔细检查了杨喜的尸体,还取了口中胃中的食物残渣。
大家议论纷纷,都觉得这事多半八九不离十。
可怜赵秀苦了半辈子,临了还得坐法院,留下小豆包一个人孤苦无依。
刘素云是个心软的,眼睛登时就红了,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专挑苦命人。
林简突然想起时不遇交代,赶在天黑前要糊个纸人出来,连忙去买了几卷彩纸,抱着一捆干草回了家。
“你在吗?”
“在。”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近的仿佛贴着耳廓,让林简心一紧。
“纸都买回来了,这个要怎么糊?”
时不遇现出身形,伸手摆弄起稻草,他双手十分灵巧,不一会就扎出个人的模样,有胳膊有腿十分逼真。
“剩下的你来弄,把纸糊在草人身上,照着豆包的模样画一张脸,再拿一件他的衣服给纸人穿上。”
林简画画还行,中学时学过一段时间素描,几笔就把豆包的模样描画出来,有个五六分相似。“这样可以吗?”
“嗯。”
“也不知道豆包他妈怎么样了,万一警察真判定是她投毒,这件事恐怕不小。”蓄意谋杀,最少也得判个无期。
“不会有事的。”
“那样最好,否则他们娘俩也太惨了。”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吃完晚饭已经到了晚上六点半,林简拿上扎好的纸人去了隔壁。
白天杨家几个姊妹打完架就都走了,家里只剩豆包一个人,还有几个杨喜平日打牌的狐朋狗友,在院子里支了张桌子正在打麻将。
看见林简来了,脸上都露出好奇的神色,他们听说了不少事。
邻居们添油加醋,把杨喜说的跟诈尸似的,拉着他儿子的手不放,老吓人了。林简形容的更像是电视剧里驱邪的老道一般,本领大着呢,几下就把对方制服了。
“小林啊,你这是干啥呢?”指着他怀里的纸人询问。
林简停下脚步:“叔,晚上你们没什么事最好先回家吧,明天再来守夜。”
他这么一说大伙麻将也不打了,纷纷起身过来凑热闹。
“这是纸糊童男童女?脸咋瞅着这么像豆包呢?”
林简捂住纸人的头,看来自己画的还不错,“咳,这不是童男童女,一会做法事用的。”
“哎呦,你还会做法事呢?”他们眼里放光,似乎更感兴趣了。
晚上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这些人留在这恐怕会起乱子,
林简眼珠一转,“你们要留在这也行,不过提前说好了,出了事我可不管啊。”
“啊?能出啥事啊?”
“这我就说不准了,杨喜走的不安,恶鬼害人,阴魂缠身都可能发生……”林简话还没说完,几个人麻利的起身跑了,比起看热闹,他们还是更在乎自己的小命。
林简翘起嘴角,人总是这样,你越不让他们看,他们心里越痒痒,让他们留下来看反而不敢了。
走进屋里,看见豆包一个人坐在堂屋,双手抱着腿脸埋在膝盖里,单薄的身体看着格外可怜。
林简把纸人放在一旁,蹲在他身边问:“晚上吃饭了吗?”
豆包闻声抬起头,摇了摇头:“不饿,不想吃。”
“哥给你买点零食?”
“吃不下……林简哥,我妈她会不会被判死刑啊?”豆包声音哽咽,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不会的,不会的。”林简搂着他肩膀安抚。
“明明……药是我……下的,他,他们怎么不听我解释呢?”
林简叹了口气,“警察也要调查清楚才能立案啊,兴许明天调查清楚就会把你妈妈放出来了。”
“真的么?”
“真的,哥不骗你。”
豆包擦了擦脸,脸上露出恨意的神色,“哥,你知道我为啥要杀了他吗?”
“因为他家暴你妈妈?”
“那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件事我妈都不知道。”
“什么事?”
“他……强、暴过我。”
“啊?!”林简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豆包。
“我十岁那年,他喝酒喝多了,回来把我按在炕上……”豆包眼里全是恨意。
“你当时没跟婶子说吗?”
豆包摇摇头,那时候他还小,不懂这件事意味着什么,怕跟妈妈说了,两人吵起来妈妈又得挨揍,便一直藏在心里。
林简恨得牙根痒痒,“真他妈是禽兽不如!”自己亲儿子都能下去手。
“他喝多了不记得这件事,我一直记得呢,好几次我都想趁着他睡着,拿刀砍死他。”
林简搂住他的肩膀,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好,“不怪你,是他咎由自取,他该死!”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感觉一阵阴风吹过,屋子里陡然降了四五度。
五月的天虽然凉爽但也不可能这么冷,林简打了个冷颤,心里隐隐察觉出不对劲。
“待会不管看见什么都别害怕,有哥在一定会保护你的!”
豆包点点头,靠近林简身边。
“时不遇,时不遇?”林简叫了两声,没有反应。
老天爷,他不会这个时候睡着了吧!
林简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准备点烟请仙。
突然屋里灯灭了!
豆包吓得惊叫一声,一把拉住林简的胳膊。
“没,没事别害怕,可能是跳闸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手里打火机也出了毛病,按了十多下都没点着。
糟了!怎么偏偏这时候出问题,回去高低给老爸换个电子点烟器!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牙酸的咯吱声,林简和豆包同时僵住,他们俩坐在原地根本没动过,这声音是谁发出的?
黑暗无形放大了听觉,让窸窣声显得格外明显。
恐惧如同黑暗一般在两人心头笼罩。
豆包语气带着哭腔问:“哥……谁在屋里啊?”
林简不比他好多少,勉强镇定的说:“不,不知道……”
手上更加急促的按着打火机,该死,这个时候居然不管用了!
“咔哒,咔哒……”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正在朝他们逼近。
突然一抹光照亮了屋子,打火机居然打出火了!
林简面色一喜赶紧点烟,突然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
“豆包你先别拽,等我点完烟再说。”
“大……哥……你看……”因为过度恐惧,豆包的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
林简抬起头,魂差点下飞,只见杨喜穿着一身西服寿衣不知道什么走到他们身边!
青紫扭曲的脸正在看着他们,眼睛翻着白眼看不见瞳孔,嘴长的老大散发出难闻的尸臭味!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啊!!!”林简再也控制不住,失声尖叫起来,豆包眼皮一番直接吓晕了过去。
跟恐怖片一样,遇到这种情况门多半是关着的,而且怎么打都打不开。
杨喜的尸体走的很慢,架不住堂屋就那么大,几步就走到两人面前,他手里还攥着猪蹄子,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就在林简也即将吓晕过去时,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不知死活,滚开!”时不遇突然从半空中跳下来,一脚将尸体踹飞出去。
“大哥……你终于出来了!呜呜呜呜……”林简吓得涕泪横流,双手抱住时不遇的腰,恨不得把自己挂在他身上,这种情况下脸算个屁!只要能保住小命就行!
时不遇安抚道:“别害怕,我有点事刚忙完。”
“好好好,只要来了就好。”
“纸人呢?”
刚才进来的时候,林简把纸人放在门口,他蹲下身子摸索起来,半晌终于摸到纸人,“在这!”
那边杨喜受到了刺激,嘴里发出呜呜的怒吼声,可惜被时不遇用术法控制住,不能动弹分毫。
“去找一件豆包的衣服披在纸人身上。”
“啊?”林简吓得不敢动,紧紧搂着时不遇的胳膊不放手。
时不遇催促道:“快点,不然一会我控制不住他了!”
“要命了……”林简欲哭无泪,摸黑朝卧室走去,走到卧室门口突然想起豆包就在这,他身上不是有现成的衣服吗!
连忙拉起豆包,扒下他身上的外套,套在了纸人身上。
“把纸人放在杨喜身边,点燃纸人。”
你干脆杀了我吧!
时不遇似乎听见他心里说的话,“你不想帮他们了吗?不烧纸人杨喜的魂魄不会安息,时间越久戾气越来越重,最后豆包和赵秀都活不了。”
林简咬着嘴唇,“来吧!干他娘的,who怕who啊!”抱起纸人走到杨喜身边往他身前一送。
只见杨喜扔掉手中的猪蹄子,双手一把掐住纸人的脖子撕扯起来!
“快点燃纸人!”
林简掏出打火机,突然想起这倒霉的打火机不好使!
就在纸人要被杨喜撕成两半的时候,一股火苗终于从打火机里迸出,点燃了纸人的胳膊。
火舌瞬间燃烧起来,不到三分钟就把纸人烧一干二净,神奇的是杨喜身上的衣服居然一点都没烧焦。
尸体抬起头,嘴里发出类似狂笑的声音,随着一阵黑烟消散,“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林简脱力的坐在了地上,一点点挪到时不遇身边,双手抱住他的大腿,今个就是死也不可能让他再松开手了,呜呜呜呜太吓人就!
时不遇居然没有推开,而是把手轻轻放在他的头上安抚的摸了摸。
“没,没事了吗?”
“嗯,这法子叫烧替身,他把纸人当成豆包,以为儿子死了,偿了命就安息了。”
“呼——”林简舒了口气,放松下来感觉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
屋里的灯重新亮起来,有了光恐惧顿时被驱散了一半。
“还不起来吗?”时不遇似笑非笑的看着林简。
“欸?”林简看着怀里的大腿,脸腾的红起来,依依不舍的松开手,去唤醒旁边晕倒的豆包。
豆包缓缓睁开眼睛,挥舞着双手,惊恐的叫喊着,“别杀我,别杀我!”
“没事了,没事了,我是林简哥。”
“林简哥?我爸他……”豆包朝尸体那边看去,杨喜的尸体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旁边有一团燃尽的灰烬。
“不用担心,他已经离开了。”时不遇清冷的声音传来,把豆包吓得又是一阵惊叫。
“别怕,他不是坏人,他是我……我师傅。”
豆包颤颤巍巍抬起头,见时不遇神色冷淡,并没有害他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哥,今晚你能不能别走了……”孩子真的吓坏了,有个风吹草动都一惊一乍的。
“好,我不走,咱们进里屋待着,你要是困就睡一觉。”
“哎。”豆包感激的点点头。
林简掏出手机看了眼,已经凌晨一点了,杨喜的尸体就在地上躺着吧,他现在可没勇气再把他抱回原位了。
豆包毕竟是个孩子,说了一会话就困的睁不开眼睛了,林简帮他盖好被子,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
时不遇也坐在他身边,戳了戳林简的胳膊。
“嗯?”
“手机借我用用,我看到第二十四集了。”
林简颇为无奈的打开手机,“看吧,这个月流量快用完了,你连连家里的wifi?”
时不遇熟练的搜到隔壁wifi信号,找到乡村爱情第六部,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今晚发生的事打破了林简二十多年的人生观,他以前一直觉得电影里演的都是假的,什么僵尸诈尸全都是人幻想出来的。
自己亲身经历后才明白,果然艺术源自于生活
“杨喜还会出来作乱吗?”
“不会,他的魂魄已经离开了。”
林简有些不解的问,“这种事以前发生过吗?怎么从来没听人提起过?”
时不遇放下手机,“确实很少发生,一九五三年发生过一次,那会四娘还年轻,我道行也浅,所以并没有插手,只听说是镇上有个老太太,死后第三天诈尸了,掐死了自己的儿媳妇。”
“还有一件事发生在一九九三年。”
林简一愣,“你说的是,咱们村村头那户姓刁的人家?”
时不遇点点头。
这件事当时的影响非常大,一度登上报纸。一家四口人,两个老人和两个孩子,全部惨死在家中。更恐怖的是两个老人的头至今没有找到,凶手也没找到,成了一桩悬案,
“那件事也是厉鬼索命吗?”
“差不多吧,村里有孩子在那吓掉过魂,请四娘帮忙收魂,我去看过一眼,那栋房子周围有一片漆黑的浓雾,可能有东西在里面修出了道行。”
林简想起小时候他还跟同学去里面玩过,胳膊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是不知死活。
“不过你不用担心,这种事少之又少,一万个人里也未必会发生一起。普通人死了很快就去投胎了,只有大恶之人或者生前遭到非人虐待的人,才有可能化成厉鬼害人。”
“那就好。”今晚实在太累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十分疲惫,林简眼皮沉的睁不开,靠在椅子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时不遇见他睡的不舒服,往他身边挪了挪,让他把头枕在自己肩膀上。
睡梦中林简闻到熟悉的味道安心了不少,不自觉的在他肩上蹭了蹭。
柔软的头发刮的脸颊痒痒的,温热的呼吸扫在耳边。
时不遇心不在焉的关掉视频,仰头看着天花板,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电视剧好像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