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酌洲没有亲,他把宴聆青哄走了,但江酌洲是禽兽,比他想象得还要禽兽。

  深夜,江酌洲陷入睡梦中,不受他控制的记忆融和再度开始了。

  “师兄!”

  少年模样的宴聆青跑过来在他面前站定,已经过了18岁,和现在的宴聆青几乎没有区别。

  他蹙着眉头,眼带焦急,“师兄,为什么我不能去?你们总说我天资聪颖,已经可以独挡一面,如今狰鬼出世,为祸人间,我却只能留在这里等消息,师兄,我想和你还有其他师兄师姐们一起去除掉狰鬼。”

  “狰鬼以人类血肉为食,吞噬是它的本能,一出现少则吞噬一镇,多则一城,速度极快,连消息都难以传出,如今虽是各大玄门世家联手,但天下之大,我们也还没能得到狰鬼的确切方位,就算有确切位置,赶过去也不一定能来得及,所以留守各地的力量是必备的。”

  “阿青,你不是只能等消息,一旦狰鬼在这里出现,你就是一份战力。”

  宴聆青一怔,挺直胸膛,眼神坚定,“我知道了师兄,我一定守好宴家,守好晋城!”

  但话说完他又萎靡下去,“我听说狰鬼第一次出现是在千年前,那时战役不断,血流成河,狰鬼就是在这些血肉中诞生,它以血肉为食,无法真正杀死,只要世间还存在杀戮,它就能再次凝聚肉身,重新出世。”

  “师兄,不管是杀掉狰鬼还是封印狰鬼,都只能保持两三百年的平和吗?”

  “是,暂时还找不到任何方法,狰鬼是无魂之物。”

  如果有魂,一旦将魂魄剿灭,魂飞魄散后将再难存于世间,但狰鬼偏偏无魂,还能借助血肉凝聚肉身。

  “不管封印还是斩杀,都是拿命去填,师兄,我害怕……”

  “别怕,狰鬼没那么快到晋城,在那之前我会将它封印。”

  话刚说完,少年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脸埋在他肩头,声音闷闷传出来,“我是怕你……怕你有危险,师兄,你会平安回来的对吗?”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少年,眼眸深暗,然后一手轻轻将人环住,“阿青……”

  “嗯?师兄?”少年从他怀里起身,眸光清澈地看着他。

  “没什么,等我回来就告诉你一件事好吗?”

  “现在不可以说吗?”

  “再等等,等我回来。”

  再之后他追寻到狰鬼的踪迹,封印失败,狰鬼逃脱,失去狰鬼踪迹后,他心里极度不安,卜算一卦后,便往宴家所在的晋城而去。

  宴家破败不堪,犹如经历一场大战,宴聆青引走狰鬼,生死不知。

  时隔半年,他平安回来了,他却不在。

  狰鬼醒着的时候在吃人,睡着的时候哪怕在附近也很难察觉。这次他根据宴聆青的信息做了推算,然后在一处荒林之中看到了狰鬼。

  他原本以为狰鬼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有本能毫无思想,但不一样了,尤其在他试探着叫出“宴聆青”的名字后。

  狰鬼吞噬了宴聆青的肉身,还吞噬了他的魂魄,宴聆青的魂魄和狰鬼的肉身在融合。

  这是闻所未闻的事。

  而且,狰鬼的力量再加强,宴聆青也逐渐失去神志,等他们彻底融合,宴聆青不会是宴聆青,他会是一只有强悍肉身和魂魄的狰鬼。

  有魂可以剿灭,但那时候谁还能是狰鬼的对手。

  江酌洲不行,哪怕还没有彻底融合,在宴聆青失去神志,狰鬼对他动手的时候他已经难以应对。

  已经不是能不能下手的问题,而是他杀不了他。

  他跟了狰鬼三天,眼睁睁看着宴聆青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他还是不知道那一线生机在哪里。

  后来是天罚,一道道天雷劈在狰鬼身上,狰鬼匍匐在地,无法动弹,但还没有死。

  这时候只要他走过去,轻轻一剑就能让他神魂俱灭,但他在他面前站了一夜,那一剑始终没有挥下。

  【杀了他】

  天道意识出现在脑海。

  虽说玄门有各种方式沟通天地,但这还是江酌洲第一次得到如此直白的信息。

  但他没有回应。

  【狰鬼无魂,肉身可杀却能再生,狰鬼有魂,必毁天灭地,生灵涂炭,可灭】

  可杀,可灭,江酌洲早已知道其中的差异。灭了现在的狰鬼,世间将再无狰鬼,但也……再无宴聆青。

  “那它体内的魂魄……”不抱希望,但他还是开了口。

  【身负罪孽,魂消魄散,世间不存】

  “罪孽?”江酌洲知道狰鬼一死,宴聆青的魂魄也不会存在,但罪孽,“他有什么罪孽?”

  【魂魄和肉身相融的一刻,狰鬼所犯下的恶便有他一份】

  相融便是一体,罪恶便再也分不开了。江酌洲沉默许久,摇头道:“不,他不但无罪还有功。”

  “狰鬼出世千年,杀戮无数,犯下罪孽无数,这么多年来无人能将它彻底歼灭,是宴聆青……是他带来了转机,这不是功是什么?”

  封印也好,斩杀也好,两三百年就能重新凝聚肉身的狰鬼必然会带来灾难,是宴聆青的出现改变了既定的灾难,这不仅是功,还是延续后世的大功德。

  江酌洲转身回到一处山洞,宴聆青的结局绝不能是这样,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他还不到19岁,他说过要护他平安长大,他必须要找出那一线生机。

  不断窥视未来和天机,一次又一次的推算,江酌洲脸色苍白,鲜血染了一地,但他不能停。

  在无数次的凶和大凶中,宴聆青不是毫无生路,只是太过艰难。

  生机不在这里就在以后,一百年不行就两百年,两百年不行就三百年四百年。

  终于,四百年后,世界融入一本小说,小说主角身为剧情中心,气运常人难比,加上艺术创作,剧情里的人物也比寻常人感情强烈。

  江酌洲抹掉唇边的血站起身,虽然还有太多细节要推敲,但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

  他会杀了宴聆青,他还要转世到四百年后确保没有意外,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跟他有意识交流的天道。

  狰鬼遭受天雷是因实力进阶,天雷过后他未死,天道也不能再随意插手,这时候能动手的只有江酌洲。

  他在湖心设置阵法,将宴聆青唤醒,又将他引过来,“阿青,你必须要死一次,我会陪你。”

  宴聆青的魂魄一定是特殊的,不然千百年来只吞噬血肉的狰鬼不会将他的魂魄一起吞噬,经过天雷锤炼后,他的魂魄会更加强悍,所以任何人死在碎魂剑下都会消散得干干净净,宴聆青不会。

  江酌洲举剑刺过去,他刺中的是狰鬼的皮囊,然而在他眼中,碎裂在他剑下的是宴聆青,喷洒在脸上的血也属于宴聆青。

  宴聆青死了,魂魄碎裂成一块一块落入水中。

  江酌洲跪倒在地,双目猩红,有血从眼角滑落。

  “阿青……”

  “宴聆青……”

  “嗯,是我,我在这里,江酌洲,你怎么了?还不起床吗?”

  “江酌洲。”

  “江酌洲快醒醒!”

  江酌洲猛地睁开眼睛,他看到了宴聆青,一个完好无损的宴聆青。顾不上许多,他一把将人拉了过来,一个旋身,人已经被压在身下。

  “宴聆青?”

  身下的人疑惑又无辜地看着他,“对,是我,你清醒了吗?我在等你吃早饭。”

  江酌洲没有答,他不在乎什么早饭不早饭,他只在乎身下的人是不是宴聆青。

  他抚摸着他的脸颊,从眉眼到嘴角,到脖颈,再一点点往下。他确实摸到了他,不是虚无不是幻象。他嘴角露出一点笑意,心里却还是像被挖空了一块,怎么都填不满。

  “阿青,不要再消失,也不要再离开我。”

  “我没有消失也没有离开,你是做噩梦了,”身下的人望着他的眼睛真挚道,“江酌洲,你快醒醒。”

  江酌洲不想醒,如果这也算噩梦的话,他愿意一辈子沉浸在这样的噩梦中。

  他将怀抱一点点收紧,可无论收得再紧也无法满足。他从少年颈侧抬起头,目光一寸寸扫过他的脸,最后定在那张微开的红唇上,顺从自己的心意,吻下去。

  他和他亲密无间,他讨厌那些阻隔在他们中间的东西,衣服被剥落丢在床下,他们还可以变得更亲密。

  如果他和他是一体,没有人能再将他夺走。

  接下去的事便一发不可收拾,亲吻变得更加火热,每一处都在升温。

  宴聆青:“……”

  人心难测,江酌洲的心更难测,昨天还不亲他,今天又像要亲得要把他吃下去。

  他原本只是来叫他起床的。

  江酌洲一般都会起得比他早,但今天他在客厅等了许久也不见他下来,鉴于他昨天才取过血,宴聆青担心出事,便到房间来看看。

  他叫着他的名字,似乎在经历什么恐怖的噩梦,他想叫醒他,却被他拉到床上,压在身下。

  随着亲吻和拥抱而来的是男人浓烈的爱意和欲望。

  宴聆青微微睁大了眼睛,被吻住的唇慢慢上扬。

  他在开心。

  上一次被江酌洲亲的时候,他几乎都在感知那些情感和能量,身体上是什么感觉他却不太知道。

  亲吻他在小说里看过,在电视里看过,也在现实里看过,但那究竟是什么感觉他不知道,他是好奇的。

  这一次他想体会亲吻的感觉。

  江酌洲好热啊,让他也变得热起来。宴聆青被亲得迷迷糊糊,其实也说不清这究竟是什么感觉,但他心里是欢喜的。他环住江酌洲,学着他的动作回应他,顺从他的动作配合他。

  气息交缠,亲密无间,明明是两个人,他们好像又不分彼此。

  宴聆青喜欢这种感觉,他觉得他也喜欢江酌洲,哪怕不是因为爱欲所化的能量,他也喜欢他抱他亲他。

  但从他回应那一刻开始,江酌洲无论是动作还是情感都变得更加剧烈了。

  宴聆青被冲击得失了神,无论身体上的还是情感上的都让他无法招架。他迷迷糊糊地想,他应该先专注能量的吸收,等他把自己的魂魄修好,江酌洲就再也不用取心头血了。

  汹涌而来的能量被他汇聚在心口处,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宴聆青看到了那道痕迹。

  魂魄拼合后留下的痕迹,只有这道痕迹消失,他的魂魄才是完整的、牢固的。

  现在这道痕迹在被修复,它浅了一层,又浅了一层。

  外面,曹伯在楼下等了许久,越等心里越纳闷,去叫人的不仅没把人叫下来,自己也没了音信,怪了。

  担忧出事,曹伯上楼到了自家少爷房门口,敲门等了片刻没有反应,又敲门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反应,然后他按下了门把手。门刚打开一条缝,让老人家脸热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他连忙把门关上,转身走了。

  江酌洲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抱着宴聆青,两人紧紧相连,发生了什么或者正在发生什么已经显而易见。

  江酌洲身体骤然一僵,手指倏地收紧,眼前这一幕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往日里再疯也能理智思考的人,此刻却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良久的克制和静默后,宴聆青睁开眼睛蹙着眉头动了动。

  “别动。”江酌洲按住他,哑声说道。

  宴聆青动不了,他说:“但是这样不舒服。”

  江酌洲竭力稳住自己,他额上和鼻尖已经有细密汗珠,“乖,放松一点,等会儿就好。”

  宴聆青:“不继续了吗?”

  江酌洲倒抽一口气,呼吸已经无法维持平稳,额上青筋不住跳动,“你确定要继续?”

  宴聆青还是很坦诚,“想的。”

  这一刻,江酌洲再也无法隐忍,他想,他总有一天会在宴聆青身上疯掉。

  两人的早餐自然没有吃成,再出现在客厅时已经要吃午餐了。

  江酌洲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眉眼间带着餍足又有说不出的压抑和疯狂,这种矛盾的气质让他显得比往日更加俊美。

  他的目光时时停在宴聆青身上,将他照顾得事无巨细,却始终没有说话。

  宴聆青在吃饭,江酌洲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吃得很认真,但也在想别的事情,“我昨天跟主管说今天去上班的。”

  “别去,”江酌洲的话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太过急躁,语气又缓了下来,“今天不合适,你想去的话明天再去。”

  宴聆青不知道哪里不合适,但他确实已经跟主管说了这几天都不去,“我没有要去,这几天我都想跟你在一起,太可惜了,那道痕迹没能完全抹除,不过我们再做两次应该就可以了。”

  江酌洲:“……”

  江酌洲真的要疯。

  他觉得自己禽兽不如,不可饶恕,宴聆青的意愿他已经确认过数次,他接受他,甚至说了喜欢,但究竟哪种喜欢江酌洲丝毫无法确认,但他绝不会放宴聆青走,看他某一天站在别的什么人旁边。

  他要先确认关系,成为宴聆青名正言顺的男朋友。

  “男朋友吗?”宴聆青很感兴趣,如浸过水一般的双眼亮得惊人,他很有礼貌地道,“好的,当然可以,那我们以后是睡在一个房间吗?”

  江酌洲:“……”

  江酌洲觉得宴聆青在极力挑动他的忍耐力。

  宴聆青:“我听说同居的情侣是这样的,我们不是情侣吗?”

  江酌洲:“当然是,你想住哪个房间都可以。”

  宴聆青当然选择和江酌洲住一个房间,他喜欢和他一起。

  晚上,宴聆青挨着江酌洲乖乖睡了过去。江酌洲注视着他,眸色幽暗,看他真的就这样睡了,却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

  总之,这一晚两人只是单纯睡在一张床上,直到第二天早上,他要他帮忙,要学习得更像一个人类。

  江酌洲闭了闭眼,那是他在封槐村埋下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