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情况, 不止发生在一个警局。
大老板喜欢和警方的人打好关系,维持默契,而这种默契, 是需要金钱维系的。
他是个毒贩,当然也干一点赌博方面的生意,偶尔赚赚外快。
外快就是这些绑架生意。而人质,当然有撕票和囚禁两种处理方式,区别只在雇主想要怎么做。
前者也能算另一种意义上的买凶杀人。
虽然这里不禁枪,但杀人是要坐牢的,没谁愿意为了报仇丢掉自己的前途, 这时候,请一个专业的,又不会影响自己未来的团伙做事, 就很重要了。
反正每年失踪的人那么多, 谁会在意多添一个呢。
不过大老板倒是头一次接跨国生意, 之前干的都是本地活。
这次是一个老主顾介绍的, 他帮这位客人解决掉了试图霸占遗产的弟弟, 赚了不少钞票。
接下生意之前, 大老板特意问过,目标是什么身份,如果是太棘手那种, 他不会接。
大老板不是蠢货, 不会为了钱惹到不该惹的人。
雇主说的很清楚,只是一个小服装公司的创始人,甚至都没有一家分店。至于为什么来约里, 他也不太清楚,或许是旅游来的。
大老板再三确认了, 这也是一桩家族生意,不由得嗤笑。
还好他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后代,不然整天看到这些血亲相残的戏码,可真够倒胃口的。
“只要关一个月?不需要再做点别的?”他问。
“别的不需要,把人看住就行,一个月就够了。”对面人回答。
“你是雇主,你说了算。”大老板不紧不慢地说。
他挂断电话,把莫惊春的照片发给了心腹,让他们在约里的各大旅游点多做观察,找到她的行踪。
一个来约里游玩的人,怎么会不参观这些著名景点呢?
这其中并不是没有人认出莫惊春的身份,但作为小弟,质疑和询问是永远不要做的两件事,听话才是首要的行动准则。
既然大老板要在景点找,那他们就在景点找。
凭借着人数不算少的帮众,大老板很快就得到了莫惊春的踪迹,得知她正在绿水河畔,身边还有一个兽人,两个保镖。
见多识广的大老板自动把兽人安在了宠物或者玩物的身份上,尤其她们还牵手走路,这在约里十分多见,并不稀奇。
听说华国人含蓄,没想到这位也挺大胆。
帮众跟踪了一会儿,确认她们只有两位保镖,没有隐藏在暗处的人,大老板便下了命令派人过去,借机行动。
如果有机会,就直接抓人,如果不方便动手,那就跟着,看看她们住的是哪个酒店。
在绑架这方面,大老板足够熟练,派去的也是做过事的心腹老手。
而事情的发展比他想象得还要顺利。
其中一个保镖竟然临时走开了,这是绝无仅有的好机会,就算还有几个醉鬼,也不耽误他们行动。
目标成功被抓住,就是多了一个添头。
波利没有在意,大老板也不在意。
他甚至还在想,关一个月,带个兽人还能解解闷,他可真是善良。
得到消息的大老板施施然坐上车子,准备去见她一面。
…………
朱莉和伊莲娜开车的技术是非常优秀的,但架不住这几个人骑的是摩托,可以从小巷子里穿过去,可以走小路,她们的轿车进不去。
现实生活不是拍电影,在大街上上演追逐战,车子可以从别人的房顶上飞过。
她们追了半个小时,还是把人追丢了。
两个人格外忐忑不安,焦急万分,不敢想象这种重大失误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朱莉更是自责,毕竟人是当着她的面被掳走的,而她还没看清车牌号,只记下了三个号码。
开车的伊莲娜懊恼地锤了一下方向盘,两人对视,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和自己一样。
一副失败者的样子。
但没过多久,她们就收到了消息。
骑摩托车逃跑的那两个人和充当司机的接应者,他们三位很快就被捉到了。
脸和车牌号都被监控记下,在他们被朱莉追着满大街乱跑的时候,警方已经出动,在各个路口形成了包围圈。
这三人刚甩脱保镖们,没用上多久,就被抓住,没带回警局,直接在车里就进行了一轮审问。
动了一点小手段,他们很快就吐出了实话,涕泗横流地说:“老大下的命令,就只是让我们拦着保镖,说是要把人抓住,至于为什么抓,抓了以后干什么,我们都不知道,这是为了保密。”
“我说的都是实话,一点假话都没有!你们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骗人!”
这位挨了不少揍,吃了很多苦头的打手有些崩溃地说:“鸢尾帮阶级分明,我们不是大老板的心腹,很多事都不清楚,重要的东西都是老大知道,波利!他都知道。”
“我就是个听话办事的,波利让我干嘛,我就干嘛,真的!我知道不少帮派的窝点,都可以告诉你们!”
以为警官将电击棒挂回腰上,“说说你知道的窝点,别说谎。”
“我不敢,我不敢。”打手叠声说道,“有日利托酒吧……”
有了他的贡献,再加上“线人”提供的情报,警方很快锁定了几乎所有鸢尾帮的地盘,分警力过去,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都是先到了那里,然后隐藏潜伏起来,等着命令。
这个命令,就是人质被找到的消息。
如果他们贸然针对其鸢尾帮,很有可能打草惊蛇,让大老板绝地反扑,对人质做出伤害,或者拿人质做要挟,让他们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接到来自大使馆的电话后,约里的警力已经全被调动了起来,就像是被捅掉的马蜂窝,所有人倾巢而出。此刻有了确定的情报,他们便兵分多路,准备一举拔掉所有鸢尾帮的据点,让它在约里从此消失。
这是总督察长的意思,也是上面的意思。莫惊春被绑架,可不是一个简单的绑架失踪案,如果处理不好,舆论爆发,会严重影响两国友谊。
是排在第一位要紧急处理的头等大事。
彼时大老板刚从关押莫惊春的地方出来,上了车,打算回自己的房子里好好休息一番,他的情妇还在等着呢。
在车里,他拿出手机,发了个任务完成的消息出去,随后打开窗户,让清凉的夜风温柔地吹拂在自己脸上。
手里的半截雪茄被他从窗户丢了出去,落到地上,烟气缭绕上升,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优雅的音乐剧从播放器中传出,大老板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打着节拍,半阖着眼,很是陶醉。
车子停到一个带花园的双层小别墅前面,司机帮他拉开车门,大老板姿态从容地下车,漫步在花园之中,还折了一朵桔梗。
他推开门,身材丰腴凹凸有致的情妇正穿着一条真丝睡衣,细细的吊带挂在肩上,胸前的沟壑露出一半,正歪坐在沙发里,双腿交叠,皮肤宛若牛乳般白嫩,一头金发如同麦浪般流淌。
“我亲爱的。”她多情的眼眸望向自己的爱人,从沙发上起来,迈着婀娜多姿的步伐,走到来人身边,吻了吻他的面颊。
“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大老板脱下外套,递到她的手里。
情妇咬了下唇,“我也没有其他事做,洗澡水已经放好了。”
大老板嗯了一声,“回房间等我。”
说完就往楼上走去。
浴缸里水温正好,大老板泡在里面,闭上双眼,惬意地享受着,忽然,刺耳的铃声响起,他皱了下眉,拿起旁边放着的手机,接通电话:“怎么了?”
对面人语速极快地说:“你抓到不该抓的人了!糊涂啊,总督察下令出动所有警力要剿灭鸢尾帮,作为朋友我只能帮到这了,别打回来!”
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完,对面就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大老板瞳孔微缩,连忙从浴缸里出来,围上浴巾,冲进书房拿着枪和备用的身份证明,把心腹司机叫上,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别墅,车子刚走了没多久,迎面一辆警车和他擦肩而过,让他原本怀疑的心瞬间冰凉。
怎么会!
不是说根本无关紧要的一个人吗?
对亚洲面孔有些脸盲的大老板,根本没把莫惊春和最近总刷到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他辛苦半辈子,从一个打手拼死拼活,费劲千辛万苦创造的鸢尾帮,就这么毁了?
大老板不愿相信,可街尾隶属自己名下的酒吧外面被好几辆警车围起来,他看在眼里,不得不信。
该死的!
难道这是个陷阱,针对他的阴谋?
大老板再也无法维持从容,他拨通波利的手机,恶狠狠道:“给我把关着的那两个人干掉!”
不管她们是无辜受牵连的诱饵,还是参与其中的知情人,他的怒火,必须要有人来承担。
该死的约里,该死的警察!
他一定会讨回这笔账!
今天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下班睡觉的人也被叫了回来,排查监控,追查可疑车辆。
劫走莫惊春的那条街是有监控的,但车子拐进一个隧道后再出来,就没有监控了。
那里的监控早就坏了。
目标丢失,但大致区域能圈出来,就在旧城区。
这也是很多混混,无业游民和瘾君子居住的地方。
现代的贫民窟。
大部分警力都被分到了这里,他们像土匪一样走街串巷,寻找那辆黑车,对可疑的楼栋进行排查,若是有反抗不从的,皆是强行破门进去。
终于,一架无人机找到了目标车辆,它就停在仓库里,虽然门拉严了,但是破洞的窗还是让它暴露了出来。
一群武装特警将整栋楼悄无声息地团团围住,用热成像仪器探查居民楼内的人员分布情况,制定方案。
这是一栋快要废弃的居民楼,但住客并不多,只有五楼有五道身影,其余地方全是空的。
这就是异常。
周边的楼栋盘踞的人有多有少,但都没什么规律,彼此之间离得很远,没有像这个一样,聚集在一起的。
按照保镖提供的线索,当时一共有五个人,三个人劫持了她们,剩下两个骑摩托车逃跑。
而这里正好有五个人,符合之前描述的情况——三个绑架者,以及两个人质。
来自上面的压力给的很大,迫切、严肃,甚至下了死命令,要在24小时内拯救人物,不能让人质受到一丁点伤害。
几个军官聚在一起,快速制定起了解救计划。最先要做的,就是让劫匪失去行动力,这个速度一定要够快。
□□的人手里都有枪,如果给他们反击的机会,警员有防弹衣,人质可只有血肉之躯,是万万不能受伤的。
里面只有三个人,但窗户被密封着,看不到具体是什么情况。
不过这种居民楼,房间的布局都差不多,一队警员进入一楼,绘制了地图,经过对比分析,他们得出结论,人质被单独关押在一个房间里,并没有和他们待在一起。
这让众人松了口气。
有距离,就代表需要反应时间,为首的长官做了个手势,警员们见到后,沉默无声地沿着楼梯向上。
就在他们爬楼梯时,波利接到了来自大老板的电话,听到了他的命令。
虽然不懂大老板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但询问不是他这个帮派成员应该做的,大老板不喜欢被问问题,他的命令,自己只需要执行就好。
波利没有拿枪,就算是带消音的武器,也会有太大动静,以他的身手,解决两个女人,就像是碾死一只鸡仔一样容易。
他从卧室走出来,客厅的两个手下还没睡着,询问道:“怎么了老大?”
波利道:“大老板改主意了,你们两个,收拾一下东西,找个袋子,一会准备把东西处理掉。”
两个人表情讶然,但在□□待着,少不了也接触这方面的事物,他们也算是有经验,闻言点了下头,“行 。”
波利挽了挽袖子,他用钥匙打开房门,客厅的光倾泻而下,他背着光,让人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床上的两个人瞬间警觉,分别站到两边,莫惊春沉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波利不回话,只是拽了拽手里的鞋带,朝她走了过去。
一个人想要杀人的时候会有杀气吗?
莫惊春不清楚这个,但是她的确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危险,让她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她的心跳迅速加快,却发现自己躲开的退路已经被堵上,除非从床上滚过去。
就在她脑子飞速运转的时候,波利已经大步走到了她面前,举着鞋带,直接就要往她脖子上套。
莫惊春瞳孔微缩,以从未有过的反应速度下蹲弯腰,躲过了这一搂。
忽然,她听到了一道风声,紧接着是重物撞击的声音,莫惊春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只能按照最开始的设想,扑到床上,向外一滚。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惨叫,急忙看去,并不算明亮的卧室内,一道巨大的白色影子落在床上,脊背弓起,前身下压,没有炸毛来增长气焰,没有低吼来威慑敌人,只有迅捷的、悄然无声的扑击。
这不是驱赶敌人守卫领地的姿态,是捕猎的姿态。
小橘!
“你这个该死的畜生!”波利发出一声怒吼,像个没有理智的野兽朝着猫抓过去,他的左手动作有些迟缓,像是受了伤。
莫惊春的心猛地提起,她甚至不敢大喊,就怕让小橘分心。
而猫只是一个侧跳就躲过了他的攻击,它的后腿随即一蹬,抬起前爪狠狠挠向对方的脸,尖利的指甲在似乎泛着寒光。
身为动物的它,比波利这个人类要冷静得多。
它的瞳孔扩张,却没有了平时见到食物和玩具时的可爱,反而充满了冰冷的意味。
波利吃痛地捂住眼睛,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很快顺着手背滴落。
不能视物的他胡乱甩着右手,试图用无差别攻击打到小橘。
后者却静静向后退了两步,柔软的被子吸收了所有的声音,让它就像是忽然消失了一样。
猫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猎手,一个捕食者,一只豹子,尾端低垂,耳尖微转,专注地凝视自己的猎物,等待最佳的时机。
疼痛让波利不断咒骂着,“畜生,该死的,我一定要杀了你!”
他喘着粗气,过了一会,才放下左手,用另一只还算完好的眼睛去寻找猫的影子。
这时候,他的右手不再挥舞。
它猛地一跃,趁机叼住他的右手,犬齿合拢,咔嚓的骨裂声分外清脆。
它只咬了一口,就迅速跳开,免得遭受对方的反击。
一群狮子要如何捕猎水牛呢?
最强壮的母狮会跳到水牛的身上,咬住它的脖子,力图让它窒息,而这期间,其他狮子会在旁边不断游击,在水牛身上增添伤口,损耗它的力气,让它失血。
鲜血染红猫的唇周,染红它的前爪,在床单上留下一个个血色的脚印。
不可以攻击脖颈,杀人是不对的。
所以,四肢就是它的首要目标。
外面的两个人本来已经走到门口,听到动静后顿感不妙,一边问着怎么了,一边转身就要回来。
莫惊春心中万分焦急,视线一扫,扫到了外面摆着的破凳子,就要冲过去把它拿起来。
突然,砰的一声!
大门被撞开,几个全副武装的人瞬间冲了进来,制住了两个打手。
莫惊春一看到他们,立刻明白是救援到了,她又惊又喜,急切地喊道:“小橘!快出来,警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