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病弱白月光他有点茶【完结】>第101章 难题 你要跟自己师父亲嘴吗?

  寂静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初夏的虫鸣透过未掩上的窗子,声声入耳。

  李眠枫不言语,脸上仍带着的浅浅笑意冻结了似的,胸口随着呼吸慢慢地起伏。

  辜冰阳给自己倒了杯茶,送到嘴边慢条斯理地吹开浮沫,忽然笑了。

  他仍低着头,抬起一双浅色的眸色,自下而上打量着李眠枫的脸色:“怎么,给你出难题了?”

  他一笑,李眠枫也跟着笑:“嗯,难啊。”

  他似是不经意地往门外望了一眼,忽然打了个喷嚏,半是嗔怪半是感叹:“师兄,你也不关门。”

  辜冰阳用下巴颏点一点他身后:“你自己也没关窗啊。”

  李眠枫啪得一下拉上了窗子:“刚才闷,现在冷了。”说罢,瞪了辜冰阳一眼。

  辜冰阳被他一瞪,无奈投降:“好好好,冷了不行,热了不行,横竖是你有道理。”

  于是茶还没喝上,到底站起来去给李眠枫关门。

  他刚转身回来还没来得及坐下的功夫,就听到李眠枫说:“这件事说难,倒不是我推辞。其一呢,我若是开了这个口,他却不答应,岂不尴尬。”

  辜冰阳摆摆手:“不答应自然就算了。托他到正天府挂个名字,一来今年帮一帮你我,而来他没有师承,也是帮他走江湖行个方便,本来就该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谁还能强迫他不成。”

  “这是一桩,还有第二件事。你说他若拜在正天府门下,无非是在你我之间选一个挂上。既然同你不熟,那便只能剩下我了,如此说来,岂不是要他叫我师父?”

  辜冰阳一口茶水终于喝进嘴里,直接笑得喷出来。一边擦,一边无奈:“你想的是不是也太远了!”

  李眠枫一本正经道:“其实不瞒你说,我五年前就想过要他拜在正天府门下。却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只得作罢。”

  辜冰阳笑了半晌,歇过气来,问道:“话说回来,给你当徒弟就当徒弟呗,人家小你十几岁,叫你一声师父,总之你是不亏的。他还没说什么,怎么倒你自己先嫌弃起来了。”

  李眠枫苍白的脸上飞起红霞:“提什么小十几岁,说得好像我有多老似的。”

  “嚯,怪不得这些年劝你收个徒弟你总是躲着,原来是怕让自己显得年纪大。不是我说,十年前说这样的话还算的过去,人道四十不惑,你也快到了。”辜冰阳话到此处,其实自己也忽然有些吃惊,瞧瞧他的脸,又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确实不像是三十有五的样子。

  又想:李眠枫竟也三十五岁了,可叹时如逝水,白驹过隙。

  老天爷偏袒李眠枫倒是偏心的很。

  李眠枫听了他的话,反倒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才问:“却说四十不惑,我到如今还满肚子疑问。倒要问问师兄,既已四十,不惑了没有?”

  辜冰阳愣了没有一刻,立即回答:“你这问题,分明是要为难我,更适合拿去问那些庙里的和尚。”他又说:“问我,你的满肚子疑惑却又都是些什么呢?”

  顺着辜冰阳浅色的瞳仁看去,李眠枫却觉得自己像是看进了一方深潭。

  清澈,却看不到底,更觉寒气逼人。

  李眠枫缓缓道:“比如……”

  他神情严肃,面若冰霜,看得辜冰阳不自觉屏息凝神,也跟着认真起来。

  “黎为龙为什么那么喜欢种萝卜?”

  “你!”辜冰阳被噎了个半死,不轻不重地在李眠枫脑袋上敲了一下,“出息!”

  他这么一闹,屋中紧张气氛荡然无存。辜冰阳眼见着李眠枫打了个哈欠,直接抽掉他靠着的枕头,把他摁回床上。

  “得了,什么事也大不过睡觉。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明日再谈吧。”

  李眠枫像是一沾枕头就困了,眯着眼睛摆了摆手:“大半夜的来找我,还说什么什么事都大不过睡觉。师兄你回吧,沈祁的事情你也不必过问了,我自会去找他,定给你一个……”

  他声音渐低,竟像是话还没说完,就已经睡过去了。

  辜冰阳凑过去,对着他的睡颜沉默良久,像是把人从上到下,从盖在被子下的身体到露在外面的头发丝都一一审视过了,最终只是轻轻为他拉上锦被,离开了。

  屋内的寂静持续许久,李眠枫均匀的呼吸声混着虫鸣,单调而平稳。

  直到他忽然呛咳起来,不得已坐起了身。

  ——重伤至此,他的呼吸本就无法像常人那样规律均匀。喘息平稳,并非是他睡着的象征,却反而是他清醒时故意为之的证据。

  合上的窗户被掀开,沈祁无声无息地跳进来,忙不迭查看李眠枫的情况。

  他边咳边推开沈祁,说话也跟着断断续续:“我还想着……多等会儿……你也……回去了。”

  沈祁没说话,只是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不爱说话,此前每每在李眠枫处被搞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这招好用,可谓屡试不爽,从此之后仿佛找到了拿捏李眠枫的方法。李眠枫果然片刻就败下阵来,一面擦去眼角咳出来的泪花,一面无奈道:“好吧,多亏没让你在外面站一整夜。”

  沈祁递了杯水给他,李眠枫看一眼,又摇摇头:“别人用过的杯子。”

  沈祁听罢,拎起茶壶隔空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覆上李眠枫的唇。

  对方起初吓了一跳,但很快不再挣扎,任由沈祁徐徐将茶水渡进自己口中。辜冰阳房中的茶是随了主人的爱好,本苦得非常,然而唇舌相交之中,却似有缕缕回甘缭绕舌尖。

  沈祁的表情严肃而凝重,似乎真是只是担心他缺了这口无关紧要的茶水就会活活渴死。

  然而唇与唇相接,舌与齿磋磨,一时之间,两人竟似都舍不得分开一般,直到沈祁口中的茶已经尽数被李眠枫咽下,仍就这般维持许久。

  这是像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吻。

  沈祁终于舍得分开李眠枫,用自己衣袖小心拭去对方嘴角溢出的几缕银丝,等李眠枫调整好呼吸,脸上的潮红却仍未褪去,开口道:“别人用过的杯子你不要,同我亲一亲却没有什么大不了,叫我不要放在心上?”

  这话一出,李眠枫本已经红到脖子根的血液全冲上脑子,像是马上要滴出血来。平日里伶俐的一张嘴张张合合,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羞得闭上眼睛,在心里狂骂自己太没出息。

  喜欢一个人,真是一件很难作假的事情。

  亲就亲了,那有怎样——他忽然在心中赌起气来:反正我快要死了,这辈子还没来得及正经亲过谁。

  沈祁见他如此,却放柔了声音,凑在他耳边,语气中半是无奈半是怜惜:“你既然骗不了自己,又凭什么觉得可以骗我呢?”

  李眠枫阖着的眼睛里忽然一热,眼角不受控制般滚落下两滴泪,自己也是一惊。

  你真找他拿住了,他对自己说。

  可栽在沈祁身上,倒也是实在不亏。他之所以迟迟不答,无非是担心对方吃亏罢了。

  他睁开眼睛,对方垫着自己的臂弯趴在他枕边,小兽一般湿漉漉地望着他,仍是一语不发。

  李眠枫心中一软,忍不住伸手去攀住他的发丝。

  青年人的头发并不像他惯常的神情那般坚硬,绕在李眠枫的手指上,竟有几分出乎意料地柔软。他默不作声地任由李眠枫绕着,仍是望着他。

  李眠枫终于开口道:“我现在不能给你答案,但……我希望你等等我,好吗?”

  沈祁心里砰砰乱跳,一句“自然”几乎立刻就要脱口而出,却在张嘴的瞬间,改换了说辞:“等到什么时候?”

  “等”这个字,不知为何给他带来一些不祥的预感。

  李眠枫斟酌字句,最终却放弃一切掩饰与委婉:“等到我确定自己能活着的时候。”

  沈祁听罢,如受重击。

  这话在此种情境之下,其实已经与剖白心迹无异。然而李眠枫话中之意,却不得不令人想起现下那个谁也不愿意提起的现实。

  没人知道他到底还能活多久,更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能不能找到传说中的解药。

  沈祁嗓子很哑:“那……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好啊,”李眠枫笑着伸出他的小指:“说好了。”

  沈祁也将自己的手指伸出来,悬在空中,并不急着勾住:“还有一件事,你答应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很少叫他哥哥,仿佛是故意不想被当成孩子。

  但李眠枫仍免不了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跟他对话:“好啊,你说,我答应。”

  “从这一刻,到我确定你能好好活着的那一刻,遇到什么事情,不要再瞒着我。”沈祁道。

  李眠枫微微一怔,旋即道:“好啊,我早也没有瞒着你什么了。”

  沈祁盯着他:“那你方才为何要把窗户关上?”

  李眠枫顿时语塞:“我……我冷。”

  沈祁道:“他要我拜入正天府,代替你去武林大会,我听到了。”

  李眠枫伸出手来,在沈祁耳朵上轻轻捏了一下:“那要怪它,太好用了。”

  沈祁问:“你不愿意我给你当徒弟?”

  李眠枫笑:“怎么,你要跟自己师父亲嘴吗?”

  他这么一说,沈祁眼前忽然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沈季明的脸,顿感一阵恶寒,猛地摇头。

  李眠枫却收起嬉笑神色:“我本想替你选,你却偏听到了。”

  他心里发凉:辜冰阳定然是猜到沈祁会趁夜色来找他,才故意选择在深夜来访谈及此事。

  从他说出这个问题开始,李眠枫就明白,这些话本就是故意说给沈祁听的。

  师兄弟二十几年,他太了解李眠枫,也太知道如何拿捏他的软肋。

  从沈祁来到正天府的那一刻起,事情就失去了掌控。

  又或者说,不能怪沈祁私自前来,自从他在鱼山负伤,自从他五年前与沈祁相遇,又或者自从辜冰阳当上掌门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在一步一步超出他的掌控。

  没有人能够预料到命运的变化。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想听听你的选择。”李眠枫说。

  “我的选择是——”沈祁直视他的眼睛,神情坚定。

  “我要参加武林大会,但绝不是以正天府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