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病弱白月光他有点茶【完结】>第88章 对手 相思豆,种相思。

  李眠枫这话说得虽然轻巧,但总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沈祁被这么一搅合,忽然不剩下什么吃饭的心情,匆匆擦洗过,换了衣服就来到前厅。

  早上的前厅寂静一片,连个扫洒的人都没有,只有李眠枫果然一早在那里等他。

  沈祁到的时候,却见他坐在八仙桌旁,眉头皱得鼓起一个小包,用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摊开扶在桌上,竟就这样靠在桌边睡着了。

  沈祁看到他眼下青黑,想起陈思曾说他昨天亲自背自己回来,又将醉酒的他照料一段时间,心道像是疲惫尚未恢复。想起此事全赖自己太不能喝,心中羞愧更盛,一时不忍去打搅他。只担心他穿得单薄,晨风尚冷,梦中受寒。先掩上前厅的门,又脱下自己的外衫,打算披着李眠枫身上。

  他方才来得匆忙,这会儿才发现,他的外衫已经不知所踪,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件半新衣裳。

  沈祁只道自己昨夜酒后有不少荒唐之举,弄脏了衣服倒也正常,并不觉得生疑。

  然而那件外衫半新不旧,材质却是极好,被人穿得极其4柔软,衣裳中带着一股隐约香气。沈祁吸了一口,脸登时红透半边——正是李眠枫身上那股萦绕不散地冷香。

  他一闻,便心跳砰砰,面红耳赤。

  也是奇怪,常言沉香安神,这香到底有什么奇异,总让他一闻就心思纷乱。

  有香如此,他便也自然怀疑起这衣服竟是李眠枫的,顿时拿在手里也觉得烫手,连忙披在李眠枫身上。

  激动之下,动作却大了些。不厚的衣衫刚一触碰到李眠枫,他身体猛地一晃,从打盹中惊醒过来,尚有些困顿迷茫,睁着水雾朦胧的睡眼看他:

  “小祁。”

  将醒未醒之时,嗓音沙哑,语调缠绵。

  活像没长成的小猫的声音。

  沈祁后退一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何处安置:“哥,对不起,吵到你了。”

  李眠枫恍惚片刻,也就瞬间清醒过来。清清嗓子,眼中的迷茫尽数消散:“无碍,是我不该打瞌睡,你过来坐。”

  沈祁依言照做,看着他眼角红痕,仍不好意思凑得太近,遥遥地隔着桌子问道:“哥叫我来有什么事情?”

  李眠枫腹稿早在心里琢磨了许久,自以为已经圆润周全,知道如何将话说得漂亮。

  可看到沈祁脸上忐忑与期待混合到一处,凝聚成某种超乎寻常的天真神色,他话到嘴边,仍迟迟无法开口。

  沈祁很容易看懂,这几天中,他就已经意识到,冠冕堂皇的话语永远不是对方所要的。

  太好骗,却舍不得骗。

  况且他自己心中也有诸多遗憾,并非毫无私心杂念。

  在沈祁期待的目光中,李眠枫呷一口已经冷却的苦处茶,眼睛并不看他,缓缓道:

  “你……你今日比武,仍要在台上守擂。要知道你初出茅庐,用得是江湖人罕见的武功,因此他们没有防备。如今他们已经见过你如何出手,加上这几日接连休赛,恐怕早已在背地里将你琢磨百遍,你今日再战,需格外小心。”

  竟只是叮嘱他比武时多加保重。

  沈祁没想到李眠枫清早特意寻他,又顶着困意等了他多时,如此郑重其事,只是为了在他上场前再多加嘱托两句。心中感动难以言喻,一字一句认真回应道:“哥说的我都记在心里。

  却又补充到:“只是任他人如何琢磨,我只信我的刀。刀在手,任他千般万般变化,我以一力破之。”

  这话落在李眠枫眼中,却正好敲中他的心事,心头微震。

  正想要在说些什么,陈思走进来道:“掌门问你怎么还不去找他,可是身体不适?”

  李眠枫话到嘴边又咽回腹中,对沈祁笑笑:“你瞧我说些多余的话,差点耽误了时辰,你去吧。”

  沈祁站起来,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一样了,惶惶然目光留恋在李眠枫身上,脚步犹豫。

  李眠枫又补上一句:“你说的对,无论发生什么,先信你手中的刀。”

  沈祁忽而心定,握紧黄昏刀,大步离开。

  *

  李眠枫姗姗来迟,辜冰阳脸上并无不快,只是关切到:“怎么来得晚了,身上哪里不妥吗?”

  李眠枫心道我迟到也不是一次两次,从小到大哪一遭不是因为起晚,怎么就扯到身体不适了,莫非心中有事真的这么写在脸上,这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当即咧开嘴打个哈欠,揉着眼睛聊作掩饰:“昨儿夜里没睡好,起得晚了,师兄莫怪。”

  辜冰阳见他倦意憔悴全写在脸上,神色飘忽不似常态。嘴上却故作轻描淡写之态,含糊其辞,猜测昨夜之事想必正如自己所愿。

  李眠枫小事好发发牢骚,大事上却惯常隐忍。若是同沈祁酒后失态,断不可能如实告知于他。但凭他的反应,心中却已经应了七七八八。

  于是把手搭在他肩上轻拍:“得了,我还不知道你,从小便爱贪睡。你前几天为了那个小子也算东奔西跑殚精竭力,累了也正常。总之擂台还有两日,你今日便先不急去年轻人的热闹,还同上回一样,在最后一日的晌午上台便是。”

  李眠枫神色一偏,未置可否。

  “走吧师兄,去看看年轻人的热闹吧。”

  说罢,他率先出门。

  辜冰阳望着他心事重重的背影,却忍不住泄露嘴角的一抹笑。

  其实他很期待武林大会,这是五年一度的,能够亲眼目睹李眠枫大放光彩的时刻。

  君子如玉,出尘绝世。虽然他平日里只是缩在山庄里打瞌睡看书练字钓鱼,但每一个在武林大会上见过李眠枫出手的人都会理解他为什么会获得这样的赞誉。

  而一旦想到这样的人正是他最亲近的师弟,辜冰阳觉得自己就如同佩戴着珍珠美玉招摇过市的锦衣少年。

  锦衣怎可夜行,前提是,要有不会被当街抢夺的自信。

  *

  擂台再开,沈祁仍一人一刀应战八方。

  经历前日小和山风波,又有李眠枫早上那番话,他再上了擂台,当初种种期待 欣喜与暴怒通通消失不见,只觉得心中极度平静。

  渐渐地,觉得台上每个角落尽在掌握,手中的长刀似有灵性,仿佛同自己合为一体。

  越战,就越是心如止水,不知不觉,竟已连胜三轮。

  直到休战的锣声响起,沈祁如梦方醒,下意识又去望向看台。

  看台上安安静静,李眠枫并未走动,既没有借机去同旁人寒暄,也更没有过来找他。

  只是遥遥地,深深地,同他对视一眼,而后别开了目光。

  沈祁目视对方将脸转开,心中怅然若失。他无门无派,无处可去,也不知道该不该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跑到正天府的地盘上去,犹豫片刻,索性直接在擂台中央盘膝打坐。

  总不至于有人敢跑到擂台上来打扰他。

  李眠枫余光看到他席地而坐,不觉嘴角泄露出一丝笑意。身旁的辜冰阳盯着他的不似要有任何动作的背影,走上前去:“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那小子,你看中的那个,沈祁。”辜冰阳说。

  “他……武功不错。”李眠枫第一次没有反驳“看中”二字,却只讲出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评价。

  “除了武功呢?”辜冰阳又问。

  “太年轻了。”李眠枫轻声说。

  太年轻了,意味着尚且处理不好很多事情,却也意味着无限种可能。

  有一种可能是留在他身边,就也有许多种可能是面对分离。

  沈祁还要很长的路要走。

  他的心中已有决断。

  *

  铜锣再鸣三声,沈祁缓缓收敛真气,还不等他睁开眼睛,只听得台下惊呼一片。

  “他怎么来了!”

  “他怎么会现在就——”

  “难不成是要给这小子点教训?”

  “可昨天明明还……”

  沈祁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打擂人。

  李眠枫。

  “哥来了。”他缓缓起身,惊与喜,期待与惶然,最后只变成这一句话。

  他已经期待与李眠枫交手期待了许久,但他又觉得现在还为时尚早。

  在他的心中,这一战应该要成为本届武林大会最终的比试,而非是此刻。

  此刻还太早,他还没有打败天下豪杰,还没有获得在李眠枫面前拔刀的资格。

  可与此同时,他的刀已经兴奋地在鞘中嗡鸣起来。

  “小祁。”李眠枫像每一个站上擂台挑战他的打擂人那样,礼数周全地冲他抱拳,“久仰了。”

  他抬起头,笑笑,这一笑就又从挑战者重新变回沈祁所熟悉的那个李眠枫。

  “你怪不怪我来得太早?”

  “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时候。”他不善言辞,惊讶于自己能说出这样的真心话。

  台下的一片惊呼哗然之中,李眠枫凑近他,声音压得很低,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你我初见是在赌坊,还记得吗?“

  “记得,我同哥是平局。”沈祁答道。

  那枚骰子里的红豆被他不慎吞入腹中,不知如今到了何处。若按照他儿时母亲用来吓唬小儿的传言,此刻或许已经在他的体内生根发芽。

  相思豆,种相思。

  他吞了相思豆,但姑且还没学得会什么叫做相思。

  李眠枫点点头:“那日没有分出胜负,今日是你我第二次比试,我们再打个赌可好?”

  沈祁的呼吸莫名急促起来,冥冥之中,他觉得自己似乎很应该应下这个赌。

  但他还是点头了,他从来都没办法拒绝李眠枫:“赌什么?”

  “你若赢了,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李眠枫道。

  “什么愿望都可以吗?”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愿望。

  李眠枫又笑:“摘星星不行,捞月亮也不行,总得是我能办得到的。”

  离得太近,沈祁被他的笑晃了神,心道李眠枫笑起来便是星月同辉,谁又会去叫他摘星捞月呢。

  他又问:“那若是哥赢了呢?”

  李眠枫仍然在笑,声音低且轻,像是在说一件全然无关紧要的小事:

  “如若我赢了,你就离开中原。”

  沈祁一怔,瞳孔微缩,惊讶地看着李眠枫的眼睛。

  对方脸上笑得和煦,眼神却坚定,平静地回应着他的目光,不避不闪。

  他并不是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