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澈方才是在简单还原那个场景,刻意压低的声音是在模仿他说话。
“你——”
他话音一顿,大脑似卡壳的磁带,呆滞的眨了两下眼,余下的几个字才慢吞吞的吐出。
“那天也在?”
江野依稀记得林献拽着他去吃的是拌饭,又补了句:“去吃、你也去吃了?”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几句话连在一起并不顺畅,反倒有种语无伦次的混乱感。
“嗯。”秦澈坦然应下,“我约你出来,你总是找各种借口推脱,我只好拜托林献。”
站在他跟前的人眉头微蹙,唇线紧抿,瞧着是在生气。
“你生气的话,可以咬我一口。”
他边说边把手指递过去。
指腹在江野的唇上轻轻摩挲,江野抬眸看向身前的美人鱼,默默把美人鱼的手推开。
“没生你的气。”江野说。
秦澈:“可你看起来就是不太开心。”
江野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他在生自己的气。
他讨厌语序混乱的说不清话,讨厌这种明明知道要表述什么却表述不清的感觉。
而且……他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那个事情对于他来说比较重要。但他就是忘记了。他越是努力回想,大脑越是一片茫然空旷。
好烦。
“都说了,没生气。没生你的气。”江野无意识的蹙眉,出声强调。
秦澈宠溺笑笑:“好好好,没生气。”
怎么解释着解释着,还急眼了呢。
他俯身在江野皱着的眉心吻了吻,“去外面转转吧。我好久没在海洋四处逛过了。”
上一次逛。
还是在上次。
“好。”江野点点头,主动伸出手。他方才的语气……有些不大好。
秦澈笑着握住他的手,“抓紧了。”
“……嗯?”
江野一怔,还未明白话里的意思,身体就被猛地往前一拽,他和美人鱼一样,双脚离地,飘在半空——确切讲,他是飘,美人鱼是游。
他感受到一股轻轻柔柔的力量托起他的身体,但太过轻柔,以至于他不敢乱动,只任由秦澈抓着他的手,带着他游在宫殿上方。
秦澈带他去到的第一个地方是水牢。
“荼兽被关在这里。”
听应淮说,海洋里的大多生物瞧见荼兽都觉得害怕,应淮只好去跟那个凶神恶煞的外来生物商量商量,让外来生物待在水牢里。
水牢里关押的罪犯随便它吃。
应淮也不知道荼兽有没有听懂他的话,荼兽只盯着他,一个劲儿的流哈喇子。
关押的过程还算顺利,应淮亲自去关的,外来生物比他想象的要乖顺许多。
-
水牢大门。
秦澈担心江野落地不稳,便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一门心思都在江野身上,全然没注意到朝他靠近的粉毛少年。
“殿下。”少年轻唤。
秦澈掀起眼皮瞧去,“你怎么在这儿?”
少年:“听看护的人说,荼兽这两日有些不安分。”
秦澈神色一冷:“它惹事了?”
“这倒没有,就是……”应淮稍稍思忖,总算想出个比较贴切的词,“它情绪不太稳定。”
顿了顿,又问:“荼兽有敏感期吗?”
秦澈摇头:“不清楚。”
话音未落,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匆忙叫喊:“大人!大人!”
一个手握长戟的男子火急火燎的跑到应淮跟前,张嘴刚要说些什么,蓦地瞥见应淮身侧立着的秦澈。他吞吞口水,“殿、殿下。”
“鲨鱼族的族长——”他向秦澈禀报着,话说一半,又想起,海洋的大小事情最近一直都是应淮管理。
秦澈朝粉毛少年指了指,“跟他说就好。”
说罢,带着江野头也不回的走向水牢。
少年目送秦澈离开,侧目朝前来禀报的男子睨去一眼,“继续说。”
“啊、好好。”男子吞吞口水,“那位族长说有事找您,已经在王宫等着了。”
“我知道了。”
应淮不太想去见。这位族长不是第一次过来,海神和殿下都不在海洋,山中无老虎,他成了称大王的猴子,一些族群难免心生不满。
一部分只是背地里说说,表面对他依旧恭敬;还有一部分是直接舞到他跟前来,或冷嘲热讽,或故意找茬。
这让他很是头疼。
但头疼归头疼,他必须去应付,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
水牢和陆地监狱的牢房有些相似,但又有些不同。
从大门进去以后是一条路,路的两边是牢笼,大小不一的牢笼关押着大小不一的罪犯,小部分的牢笼飘在半空,还有的嵌进泥沙。
大半个笼子在泥沙底下,只有小部分的露在外面。
江野打量着这些千奇百怪的笼子,牢笼里的罪犯或是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或是半个身子埋进土里。
整个水牢都充斥着恐慌不安。
这一切都归功于绕在他身侧游动的美人鱼。
美人鱼神色清冷,眸光森寒,刻意的释放着压迫感,好似生怕那些面目可憎的罪犯吓到他心尖上的心上人。
新奇感褪去,江野踩着脚下松软的泥沙,想起水牢大门口的粉头发少年。
他轻声问:“刚刚那个少年,是人类吗?”
“是水母。”秦澈说。
水牢很安静。
懒散漫不经心的腔调在水牢中微微荡起回音,“他的本体是一只浅粉色的水母,没什么攻击性。”
“有些海洋生物比起本体,更喜欢病毒感染带来的人类特征,所以就会幻成人形。”
“他们本来就是海洋生物,变成人的模样后,吃些特效药,就可以用人类的样貌在海洋里短时间生活,想长期如此,只能长期服药。”
没有别的办法。
以目前的医学水平来看,几年内都无法研究出完全改变本体的药物。
江野默默听着。
一边听,一边在心里暗暗道,这条鱼真的很喜欢时不时的撩拨他一下。
水牢中的路并不窄,却总喜欢跟他紧紧挨着。
游动时,腰胯偶尔蹭蹭他的腰间;摆动的鱼尾偶尔贴着他的大腿,又偶尔垂落,半透明的浅蓝色尾巴尖尖,轻轻在他脚踝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