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离开研究院,拐角处迎面撞上一个人。
对方走得匆忙,实打实的撞了他一下,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隐约间,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口袋掉落,在他眸前划过一抹银色的光。
“对不起,对不起。”沈昀连声道歉。
他一抬头,看见站在他身前的陆队长,心里更慌了。他本来就是因为通缉令的事情,想找陆队长,看看能不能求着陆队长帮帮忙。
结果倒好,恳求帮忙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先把人给狠狠撞了一下。
“陆队长……我真不是故意撞您的,您——”站在他跟前的人像是丢了什么东西,面上浮起几分慌乱。
几乎是同一时间。
沈昀的目光顺着陆队长的视线落到一个银色戒指上,还未看清,陆队长就赶忙将戒指踩在脚下,试图遮掩。
即便是很短暂的瞬间,沈昀也依稀认出那枚戒指。那是他亲手做的戒指。
“你——”
沉默良久,他掀起眼皮,眸子里对陆队长的敬畏荡然无存。
“在踩着它?”
沈昀边说边指着地上的戒指。
踩着戒指的人一动不动。
沈昀颤声唤出那个名字:“秦牧。”
对方垂下的眼睫轻颤,迅速收起脚。
定睛看清楚戒指后,沈昀心头一紧,他深呼一口气,缓缓蹲下,将戒指放到手心。
秦牧咬着下唇,半晌憋出一句:“我的车停在附近。”
沈昀:“我不要跟这个样子的你说话。”
秦牧:“你已经说了。”
沈昀不知道秦牧是怎么转换的样貌、声音,他只觉得好委屈好难过。他握着戒指,把脸埋在臂弯,声音带着哭腔:“你……变回去。”
这里是研究院附近。
且不说时不时有人经过,即便无人经过,也会有监控。秦牧实在没办法在这儿动用海神之力。
他双唇微动,“去我家吧。”
许是觉得语调太过平静,说完又尽量放柔语气,补了一句:“好不好?”
沈昀擦了一把眼泪,很快应了一声“好”。
难过归难过,他还是怕他一赌气,秦牧就又不见了。他不太敢赌气,至少现在不敢。
他跟着秦牧走到停车场,坐上车后,一言不发,内心暗暗发誓要表现得高冷无情,让秦牧觉得他的心已经死了,他已经是行尸走肉了。
秦牧不太会找话题。
他也不喜欢听歌。
车内气氛干巴巴的,有些尴尬。
他一面开车,一面留意着路边的店铺,看到卖冰淇淋的地方后,眸子里微微亮起些光。
“吃冰淇淋吗?”
“吃!”坐在副驾驶上的人回答得很快。
秦牧嘴角浮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我去给你买。”
说罢,将车停在路边,下车快步朝店铺跑去,买了一支抹茶口味的。
他记得沈小蛇很喜欢绿色。
片刻。
汽车继续行驶。
沈昀坐在副驾驶啃着冰淇淋,心里的怒气没来由的全部消散干净。
没出息!
他暗暗骂着自己。
随后清清嗓子,语调冷冰冰的开口:“我这次来找陆队长,是为了通缉令的事,希望陆队长不要误会。”
秦牧:“通缉令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听不出情绪起伏的话语让沈昀心口一疼,眼眶里有泪珠打转,他吸了吸鼻子,强装冷酷的开口:“行,那就聊一聊我跟你的事吧。”
秦牧没吭声,几秒后,“到家了。”
沈昀抬眸,隔着车前玻璃看到一幢中式风别墅,瞧着像古时的宅院。
他下车,跟着秦牧往别墅的方向走去。
踏进庭院的一刹那,金色的光从身侧洒落,亮光很快消失不见。
再抬眸,秦牧就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温润柔和,似潺潺春水。
沈昀瞧上一眼,‘高冷’、‘心死’的伪装就碎了一地。他喉结动了动,心跳如擂鼓。
秦牧:“冰箱里有吃的。你要是不愿意在这里待,可以打车回去,我等忙完联系你。”
沈昀:?
“撵我走?”他又气又憋屈。
秦牧:“不是,我怕你待不习惯。”
“怎么不习惯!我习惯得很!”沈昀边说边大步流星的往屋内走,末了,转身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秦牧:“可能……晚上。或者明天中午。”
沈昀不大开心的蹙了蹙眉,盯着秦牧望了几秒,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踮起脚尖,触碰到温润双唇后,没出息的亲了好几下。
才狠狠地咬上去。
-
海洋里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宫殿附近的一处空地飘着一个很大的泡泡,大到可以容纳两个人。
确切讲,是一个人,还有一个人鱼。
美人鱼一手握着冰刃剜着自己的心头血,一手握着幻出的瓷杯,接住滴落的鲜血。
他不是海神。
不能随意操控治愈之术。
但他有心头血。
拥有海神血脉的美人鱼会得到海灵的庇佑,护住心脏的心头血被注入灵力,犹如坚不可摧的鳞片,护着他们的心脏。
而今鳞片被剥落,心头血被剜去。
掺杂灵力气味的血腥在海水中弥漫开。
海洋开始难过。
秦澈不管海洋难不难过,他也不管没了心头血的下场会是如何。
他只想让江野睁眼醒来。
他收起冰刃,小心翼翼的掰开江野的嘴巴,将瓷杯里盛着的血一点一点倒进去。
随后,似力气一瞬间被抽走,幻出的瓷杯变成星星点点的亮光不见踪影。
秦澈无力的倒下,和身旁的人一起躺在这个泡泡里。
他是人鱼,可以在海洋里肆意行动,但江野不行。江野需要借助一些东西,比如——
他们现在所处的、将海水隔绝在外的泡泡。
秦澈一手捂着心口,一手牵着江野的手。他倚在江野肩头,尾巴缠绕着江野的双腿。
蓦地。
他感觉到身旁人动了一下。
秦澈心下一喜,猛地意识到什么,慌忙伸手,捂住江野的眼睛。
浓密的睫毛轻轻划过他的手心。
“秦澈……?”
江野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
“嗯。”
秦澈应着。
“你先闭眼。”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先别看。”
他不想让江野看到他渗血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