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越:“为什么想知道?”
杨清曦沉默一瞬:“我想过接手林氏。”
叶清越凝望着她, 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喜欢她。”
“如果不是小鸢,我早就·离开这个破地·方,去找我的亲生母亲了。”杨清曦眼睛对上叶清越, 说出了隐藏多年的秘密。
杨清曦一字一顿:“我是她捡回来的, 她要对我负责到底。”
叶清越轻轻笑了下:“那不巧,我也是她捡回来的。”
杨清曦咬紧后槽牙,她拉开衣袖露出分辨不出血肉的胳膊:“凭什么我没有活路, 而你一进林家就·能得到小鸢。”
“活路不是别人给的,是靠自己杀出来的。”
杨清曦听到这话愣住。
叶清越抬眸望向她:“你为什么不反抗?”
“没必要为自己的懦弱找理·由。”
杨清曦像是被这句话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倒在·瓦砾上, 伤口压到瓦片角, 鲜血汩汩直流, 她却浑然·不觉。
屋顶下,洛飞走出了林宅大门,摇摇晃晃的, 像是酗酒,他抡圆胳膊, 扇了司机一耳光,然·后装模作样·地·理·了下西服袖口上了车,司机被掼到地·上, 半天没起来。
“这家伙很·疯癫,你离他远一点·,在·你不能一击致命之前。”杨清曦见状如是说。
她将长衣长裤脱得七七八八, 只着短袖和三分牛仔裤,坐姿休闲。
胳膊上、腿上……常年累日·的伤痕在·烈阳下也清爽无比。
“我是很·懦弱, 不想做这个恶人。”杨清曦顿了顿:“你们打算把·这一切告诉小鸢吗?她一直敬爱的父亲是这么一个衣冠禽兽。”
叶清越扔给她医疗箱,头也不回道:“被爱的人, 不需要知道这些·。”
“我们会做好一切。”
杨清曦一个人坐在·屋顶,久久才吐出一声自嘲的笑。
*
洛鸢过生日·有拍全家福的习惯,几乎每一年都不会落下。
但是今年洛飞和杨清曦缺席了。
洛鸢很·失落,以至于今晚叶老师检查功课的短短一小时内,她被笔头连敲了好几下头,成·功打破走神的最高次数记录。
字如心境,洛鸢的字迹也写得乱糟糟的,叶清越看·得眼疼。
她干脆将卷子一扣,放纵了洛鸢。
洛鸢高举手欢呼一声,她谈起洛飞:“Z岛有一处小学·,是以我爸爸的名字命名的,校名的牌匾还是他亲笔写的书法呢!”
不得不说,洛飞在·人前经营的形象十分得好,他是Z岛有名的慈善家,洛鸢也对他这个父亲充满敬重·和自豪。
叶清越对上洛鸢亮晶晶的眼睛,沉默一瞬,然·后点·了点·她的卷面:“书法家的女儿字迹就·这样·吗?那还不如不做他的女儿。”
洛鸢撅嘴:“你怎么和我姐姐说的一模一样·。”
叶清越撑起下巴:“那你说说,你姐姐是怎么样·的人?”
“我姐姐啊,她对我可好了,什么都让着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每天形影不离……”洛鸢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可惜我们最近几年联系变得很·少。”洛鸢声音低了下去:“姐姐辍学·去当明星了,她说想要赚钱,想要自己这张漂亮到人神共愤的脸出现在·公众面前。”
“她每天都很·累,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想要赚钱呢?我们家并不缺钱。”
叶清越沉默了。
洛鸢收到了摄影师来到的消息,她拉着叶清越,急匆匆下楼:“摄影师来了,我们下楼拍照吧。”
这是洛鸢每年最期待的环节,她喜欢一切能具象化的幸福,比如拍全家福。
本在·A城治疗的林菀在·摄影架好的最后一秒,回到了林宅。
叶清越有些·意外,因为林菀的脸色看·起来实在·不算好,那人病态的脸连精致的妆容都没法遮掩,但还是不远万里从A城飞回Z岛,参加女儿的生日·。
墙上裱了整整十六张全家福,今年又·添了一张,林菀在·中,她身后是并肩的洛鸢和叶清越。
摄影师夸奖:“三位真养眼,这要是放到网上做宣传,我们影楼一定能大火特火。”
似乎习惯了他的恭维,洛鸢没有听出他的画外音,她心里全是林菀——才半个月没见,妈妈好像一下子衰老了好多。
于是,没人在·意到摄影师踏出林宅后的一秒,便私自将照片传到了网络。
照片上的三位,立即掀起了一片不大不小的网络热议,包括叶清越那张毫无遮盖的脸。
*
晚上,林菀为女儿安排了盛大的生日·聚会,Z岛有头有脸的家族都来了。
叶清越自然·没法出席。
一是她在·林家没名没分,其次是她的这张脸。
至少目前,她不可以暴露在·大众面前,不然·A城那群人会直扑过来,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
她独自站在·顶楼,身体·笼罩在·阴影中,垂眸望向大厅的觥筹交错。
再等等,很·快了。
洛鸢刚换完公主裙,便急冲冲四·处寻叶清越。
柳姨在·身后连连道:“淑女!淑女!小小姐要淑女!这么多人看·着呢。”
叶清越注视着朝她奔来的身影。
洛鸢今晚很·美,像是中世纪的公主。
洛鸢怕冷落叶清越,将人安排到自己的房间,大手一挥:“这些·全是我的宝贝,你随便看·。”
叶清越挑眉:“悬疑剧本?”
洛鸢挺起胸脯,骄傲道:“全是我写的,是不是很·厉害。”
林菀的理·想便是编剧,她有手写稿子的习惯,而洛鸢完美继承了她的偏好。
剧本上的手写字洋洋洒洒,力透纸背。
和生物卷子上乱成·一团的笔迹完全不同·。
叶清越无奈的笑了下,同·时也替洛鸢开心。
看·来这是洛鸢喜欢做的事情。
叶清越一页页仔细看·起剧本,洛鸢一直赖在·她身边,眼神明晃晃地·想讨夸奖的话,直到柳姨来敲门催促,洛鸢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聚会结束已经很·晚了,洛鸢妆容都没有卸下,便提着裙摆来找叶清越。
叶清越在·后院等她,石桌上摆了生日·蛋糕。
洛鸢在·蜡烛前许愿:“我要考A大,上和你一样·的大学·。”
吹灭蜡烛后,叶清越给了她一个礼盒。
A大的入学·礼物——铜制校徽,恢宏大气。
洛鸢哇塞一声,校徽立刻别到了身前,她低头左看·看·右看·看·。
这是她今晚最喜欢的礼物。
洛鸢今晚很·漂亮,十七岁的年纪,稚气未脱的脸上已有明艳大气的端倪,实打实的美人胚子。
叶清越注视着她几秒,随后落到开口道:“我可以握一下你的手吗?”
“当然·。”洛鸢大方地·伸出了她的手。
叶清越很·慢地·握了上去,将手指没入洛鸢的手指缝隙,轻轻握住。
洛鸢:!!!
怎…怎…怎么是十指相握啊,好歹事先通知一下她啊,好犯规!
洛鸢耳朵爆红,她转过头看·了眼叶清越,那人的眼神称得上平静,只是在·洛鸢移开目光之后,她很·不明显地·勾了下唇。
快到十二点·整,钟表当当敲了起来,一下又·一下。
叶清越数着秒,读到十秒,便自觉松开了手,她对着洛鸢轻声说了句“谢谢。”
洛鸢揉了下发烫的耳朵,眼神罕见地·闪躲:“应…应该的。”
叶清越笑出了声。
洛鸢想咬掉舌头。
她在·说什么啊,什么叫应该的……
幸好,这时后门传来一阵喧嚷,物业安保在·赶拾荒老人。
“去去去,这不是你来捡垃圾的地·方,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
“诶!别走。”洛鸢拎着裙摆,赶紧跑去推开后院的栅栏门,她安顿下老人,然·后没有大小姐架子地·拖出了一个编织袋。
叮叮当当的,全是瓶瓶罐罐。
洛鸢甚至还打包了一份晚宴的食物、一块小蛋糕。
老人似乎和洛鸢很·熟稔,祝她生日·快乐。
洛鸢扬起笑容,她和老人寒暄着,眼中没有任何偏见。
叶清越静静看·着眼前这个美好的人。
送走老人家,气氛重·回安静,人在·尴尬时就·会装作很·忙。
后院有一颗歪脖子的枇杷树,是洛鸢最喜欢爬的。
林菀总笑着说,这棵树是被洛鸢从小爬歪的。
洛鸢干脆将裙摆卷到腰上,很·不淑女地·爬上枇杷树。
在·上面可以完整看·到这座岛,被汪洋大海包裹的困岛。
“洛鸢。”叶清越忽然·唤她。
树上的洛鸢耳朵红晕消减了不少,她咬着蛋糕:“干嘛呀?这么严肃叫我。”
“你知道自己名字的意思吗?”
洛鸢摇摇头,她从没想过。
“鸢,是雄鹰。” 叶清越扬起脸:“我希望你可以飞出这座岛。”
洛鸢笑:“当然·,我会和你一起飞出去的。”
陪洛鸢过完生日·,洛鸢还不想上楼休息,叶清越便陪在·树下,争分夺秒地·看·起了公司文件。
叶清越背靠着树,翻过了一页文件。
树枝头挂着青黄不接的枇杷。
洛鸢瞧见她头顶有一颗将落未落的枇杷。
洛鸢不欲打扰叶清越,又·喜欢但行好事,她悄声摸上那颗枝头,但没想到脚下一滑,枇杷猛地·晃了两下,以肉眼可见的加速度直线下落。
着陆点·还真的是叶清越的发顶。
“叶……”洛鸢只来得及说一个字,就·听到“咚”的一声。
枇杷正中靶心。
甚至从叶清越的头顶,滑到她手上的文件。
小苗不知道从哪丛花里蹿了出来,小屁股一蹲,跃上叶清越的肩膀,朝树上的洛鸢喵喵叫,帮着叶清越控诉。
洛鸢一缩脑袋,很·心虚地·窝成·一小团。
叶清越默不作声地·抬头瞧她,
洛鸢张张嘴,很·小声解释:“其实,我是想提醒你的,没来得及…”
“下来吧。”叶清越轻声提醒。
原则上,洛鸢从不忤逆叶清越,但事关生死存亡,她还是坚持自己的直觉:“我…我再待一会儿。”
叶清越又·问:“下不下来?”
往日·一句话,叶清越从不重·复第二遍,洛鸢稀奇又·直觉危险,她表情木木:“我不。”
随后洛鸢听到叶清越说“行”
文件一合,青涩的枇杷落入叶清越手心,她抛了两下,像是在·估重·,然·后抬步便走。
洛鸢以为大劫已过,还没泄气,叶清越手里的枇杷便又·稳又·准地·虚虚砸向脚下的树枝。
洛鸢被打的措手不及,重·心一晃从树上滑了下来,叶清越在·树下及时接了她一把·,没想到洛鸢没有站稳。
两人一猫齐齐摔倒在·地·,叠起罗汉。
小苗“喵呜”一声,钻了出来,她踩了踩叶清越的手背,似乎在·嘲笑两人的幼稚。
洛鸢赖在·叶清越身上,笑的直打颤。
后院的两人笼罩在·恬淡幸福的光晕中,没人注意到,后院对面的马路停了一辆黑色车。
防窥车窗半落,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你看·过她这样·吗?”
有人恭敬回答:“叶董,我们从没见小叶总和别人这么闹,小叶总多知道分寸一人。”
老人落上车窗,目光尽头是两人亲密的背影:
“记住,不惜一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