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把菜装盘的秦母顿了一下，锅差点没稳住，好在蒋祈年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安全把菜品装盘。
“那个……小蒋啊，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会表现出来，以前在家做这个，他确实吃得挺多。我们做父母的，不会不知道自家孩子喜欢吃什么对吧？”秦母朝蒋祈年投去一道目光，里边夹杂着蒋祈年看不懂的东西。
但他知道，他刚刚说错话了。
于是他连忙道歉：“阿姨抱歉啊，我刚刚记错了。唉，他也老说我记性不好。”
打了个哈哈，这事就算过去了。
秦母脸色这才好了点。
忙完之后，蒋祈年小心翼翼跟着秦母把东西摆好，一行人吃了个还算和气的年夜饭。
期间，蒋祈年看到秦思玄确实时不时夹个芹菜塞嘴里。
虽然他表情没怎么变，但是蒋祈年跟他生活那么久，俩人腻在一块的时候，都能不说话观察对方老半天，他能看出来秦思玄不是很喜欢，于是这事就在心里扎了根。
晚上，秦家父母让他们留下，本来秦思玄跟蒋祈年说好了，让留就留下，但是蒋祈年临到跟前一直摆手。
他态度太坚决，所以最后还是没在秦家留下。
跟秦家父母道了别，两人大晚上踏上回家的路。
“老婆，我冷。”路上大雪纷纷，秦思玄缩在帽子里凑到蒋祈年耳边撒娇。
闻言，蒋祈年毫不含糊一左一右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兜里塞，俩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连在一块走路。
蒋祈年血热，再加上刚吃完饭，手掌热乎乎的，他尽量包住秦思玄的手背给他暖手。
“你今晚上怎么了？为什么不留下住？我还想带你参观参观我的房间呢。”秦思玄问。
蒋祈年手指更加用力地裹住他：“不想你在那委屈自己，咱回家。”
秦思玄表情一怔，接着把人抱了个满怀。
肥胖的羽绒服把怀抱撑得满满当当，两人贴在一起，耳边的风都小了，秦思玄说话间泄出的热气喷洒在蒋祈年的帽子上。
“回去再说，路上太冷了。”蒋祈年侧头凑近他说话，温热的手掌拍拍他交握在胸前的手安慰。
秦思玄点点头。
回了宾馆，空调一开，屋里热乎多了。
秦思玄边搓手边问：“你怎么会觉得我委屈自己呢？”
“你天天就想着怎么占我便宜，你这么会满足自己的人，委不委屈我看不出来？”
“嘿嘿，老婆英明。”秦思玄讨好地亲他一口。
接下来两人都在脱衣服，脱到一半，蒋祈年还是没忍住说：“其实，你不爱吃芹菜可以不吃。”
在他这里，他很纵容秦思玄，他不希望在家里都这么肆意的人，在别处要那么受委屈。
这个人现在是他的，只有他能欺负。
“今晚桌上几乎没有你喜欢吃的，你为什么不说？”
秦思玄嘴角压了下去，嗓音低哑道：“那么多年了，在家都吃习惯了，我愿意为哥哥保持这个状态。”
话说到这里，蒋祈年哪里还不明白，“你要明白，你哥哥是你哥哥，他很好没错，但是……算了，就当骗骗他们好了，你也就会欺负我一个，在外边就是个孙子！”
蒋祈年忍不住生闷气，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如果秦思玄打翻之前所有的喜好，他偏爱哥哥的父母态度可能会变得很诡异。
而且在秦思玄的描述里，他哥哥真的是很好却又浑身充满了遗憾的人，在那个青春洋溢的年纪就逝去了。
可是他又忍不住羡慕、生气，因为在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人对他那么无条件好过；也因为秦思玄愿意为了别人，把他的好放在别人的好下边，低人一层。
虽然那个“别人”是他最敬爱的哥哥。
毕竟对哥哥的印象，他全都是从秦思玄那里听来的，他没有真实的接触过，只在脑袋里对这个人有个模糊的概念。
看到蒋祈年进被窝背过身，秦思玄知道他可能有些委屈，还穿着秋裤就大步跨上床进被窝搂住人。
“怎么了？为我抱屈啊？”
“滚！你委屈个屁，就你这样，出去都是别人吃亏。”
“那不就得了，别屈了嗷。”
“我自己委屈不行？今晚睡一边去。”蒋祈年一脚蹬开他，自己裹走了所有的被子。
刚回来还好好的，这会儿就生气了，秦思玄摸不着头脑，但是怕受冻，他努力扯了把被角想进去，奈何蒋祈年一动不动，就是不肯给。
没办法，他又在宾馆柜子里抱出备用被，望着蒋祈年把脸埋进被子里残留的后脑勺，直到大半夜。
“老婆？老婆？”半夜，秦思玄轻轻喊了几声，没人应，他小心翼翼探过头，确认蒋祈年睡着了，这才从自己被窝溜出来，“呲溜”一下挤着蒋祈年滑进去。
不是他不掀被子，蒋祈年这次裹得太紧，他又怕把人弄醒，掀不动。
被窝里挤，蒋祈年无意识翻了身，身下压的被子松了松。
空间大了点，秦思玄才好把人抱住。
蒋祈年身上热乎乎的，像个小火炉，冬天的时候，秦思玄最爱有事没事抱着、牵着，又暖和又软。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蒋祈年今晚生气，而且肉眼可见地不愿意理他。
都好几年没发生过这事了，之前生气都是闹着玩，这次倒像是真的。
正想着，怀里的脑袋在他胸前拱了拱，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哼哼。
秦思玄借着暗光仔细观察才发现他眼角有泪痕。
还哭了。
这事怎么办？蒋祈年好像不愿意跟他说，不行，他得问问。
第二天一早，蒋祈年醒过来，发现秦思玄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了，气的在他乳头上咬了一口，留下一圈牙印。
“嗷！疼疼疼……”秦思玄低头用两指轻微夹住被咬的那只乳首上的软肉，轻轻看了眼，无可奈何。
蒋祈年擦擦嘴，伸脚蹬他：“谁让你进来的？”
“我这不是不抱睡不着嘛。”
“以前你在学校实验室睡的时候也没见睡不着啊。”
“概念不一样！那是太瞌睡了才睡的，这……你在这，还生气了，我哪睡得着。”
蒋祈年轻哼一声，背过身去。
秦思玄悄摸摸探头，“你昨晚怎么了？你给我说说呗。”
“有什么好说的！睡你的觉去。”
“说说，说说嘛，”秦思玄扒拉蒋祈年，想把他翻过来，但没成功，“你怎么突然生我的气？是不是不想让我受委屈？”
“你爱怎么样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哦，那就是了。
秦思玄心下暗道，他老婆还挺宠他的，都见不得他受委屈。
想到这，秦思玄不由心情愉悦，乐呵呵安慰他：“就过年吃一顿，没事。”
蒋祈年瞬间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头也不露，嘴也不张闷在被子里。
半晌，他自顾自起来，出了趟门，回来进了厨房。
似乎是好了。
秦思玄见状松了口气，等吃饭的时候，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差点出不来。
大早上的，番茄鸡蛋面里放了芹菜，炒了黄瓜，芹菜炒肉，芹菜炒香干。
撒眼望过去，没有一个他爱吃的。
黄瓜他也只喜欢吃生的，炒的他从来不吃。
“这……”秦思玄举着筷子无处下嘴。
蒋祈年不以为意：“吃吧，再委屈你一顿，我想吃了。”
眼看秦思玄要放筷子，蒋祈年陡然提腔瞪他：“吃不吃？！不吃滚蛋！”
“吃吃吃……”秦思玄赶紧下筷子，夹了片肉，还没塞进嘴里蒋祈年就扔了两块芹菜进来。
望着秦思玄毫不掩饰的痛苦面具，蒋祈年彻底吃不下饭了，起身出了宾馆，顶着风雪走回到高中，在校门口找了个空地蹲下。
过了会，他找到当年经常吃的一家煎饼果子，买了一个，戴上帽子蹲在路边，一口一口地嚼。
他就是心里难受，为什么秦思玄就不愿意骗骗他？
这么多年，秦思玄只有在想得到他的时候才会骗他。
他自知比不上秦思玄的家里人，但也清楚秦思玄很爱他，可他还是忍不住难受，就想发发脾气。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生过气了，家里问他要钱的时候，有人骂他的时候，上司教训他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事上嫉妒别人，憋不住气。
沉默吃完温凉的煎饼果子，蒋祈年起身一步一步走去当初他们打架的小巷子。
七年过去了，这里依旧如当初那样破旧，就是更脏了，蒋祈年走进去，找了个地拿纸垫一下屁股一沉，坐下抱着腿，埋头枕在膝盖上半晌没有动。
等他把情绪消化得差不多了，一抬头，发现秦思玄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站着，肩头覆着薄薄一层雪，不知道站了多久。
蒋祈年含泪的眼眶陡然一颤，低头闷声问：“你怎么来了？”
“从你出门我就跟着你了。”
“哦。跟着我干嘛？”蒋祈年垂眸，长睫轻扇，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裤腿。
“你生气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
“没什么，”蒋祈年长呼一口气站起来，拍拍衣服走过去，“站这冷不冷啊？你不是最怕冷了？”
他自然而然去拉秦思玄的手，却被躲开了。
悬在半空的手掌僵了一下，旋即讪讪收回。
“哦，那走吧。”他越过秦思玄想离开，这次，秦思玄抓住了他。
“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一晚上不理人，我以为睡一觉就好了，结果早上还在生气。你有什么跟我说，以前不是说过要坦诚的？我错了我就改，行吗？嗯？”
对着蒋祈年，秦思玄做不到对着自己心爱的老婆大声说话，他伸手抿掉蒋祈年的泪水，目光柔和地望他。
“你让我怎么说？说我嫉妒你哥哥？嫉妒你有那么一个好哥哥？为了他，你什么都愿意做，把所有的坏全部留给我一个人。为什么我做你不爱吃的，你就不愿意骗我？”蒋祈年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你让我怎么跟你说？说我妄图跟你心里最重要的人比？说我想讨厌他，讨厌你的家人？他们那么对你，你还是会顺从他们，如果是我呢？我是不是又要挨打？”
见这人越说越离谱，秦思玄捧起他的脸低头堵住那张有些发白的嘴唇。
一记深吻过后，秦思玄放开了他。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我最亲密的人，所以我愿意把我的缺点全部给你看，我不想骗你。是，哥哥在我心里很重要，但是你也很重要。
他陪伴了我整个童年，所以我一直记着，可是剩下的这么多年，要陪我过的只有你。你愿意每天看着一个戴假面具出现在你面前的人吗？你不觉得那很可怕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想发脾气，想发发牢骚，我明白自己钻了牛角尖……”蒋祈年有些急躁，还有自责，说话的时候不自觉推搡秦思玄。
“想发就发，别乱跑，你阴着脸出门那会儿差点没把我吓死。”秦思玄劫后余生般捏了捏他的手指。
蒋祈年哽着没说话，缓过来之后小声道歉：“对不起。”
“没事，天天腻歪，偶尔生个气，有助于身体全面发展。”
“走吧。”蒋祈年终于如愿牵上了手，“回去我要亲。”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