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酒店大厅内显得格外安静, 只有身穿黄色制服的外卖小哥推门而入,头顶的风铃留下清脆的响动。明栖感受着旁人擦肩而过带起的风,目光却直直落在郁钦州的身上。

  他盯着郁钦州看了半天, 脚下步子终于再动, 上前两步,还未恢复血色的脸上扬起了笑容, 问他:“你怎么来了?”

  郁钦州的视线盯着他的被纱布包起来的右手, 过分专注的注视令明栖有点不太自然,下意识将手往背后缩了缩。

  “躲什么?”

  “没躲。”明栖嘴硬, 重新将话题拉回到前一个问题上, “你还没说你怎么过来了呢。”

  “过来庆祝你杀青。”

  但没想到, 人刚到酒店房间就碰到了卜宏放的助阿超, 被告知明栖在拍摄中受了伤被送去医院了。

  难怪信息到现在没回。

  郁钦州没多停留, 说了些声谢谢以后便扭头离开, 按下电梯按钮, 人走到大厅, 一抬眼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跟一株失了水的花似的蔫哒哒地从孟社的身旁往酒店内走。看到明栖的一瞬间,郁钦州仿佛回到了那个雪天, 柯尼塞格在路边停下, 捡走了失魂落魄的人。

  明栖不知道郁钦州在想什么,只是听到‘杀青’二字显得有点心虚。按照张璁等人的计划, 今天拍完夜戏他们准备去吃个夜宵算是庆祝他杀青,当做杀青宴了。没想到拍摄中途会发生意外, 他进了医院,其他人也没吃上烧烤。

  他在原地迟疑了一下, 眼角的余光瞥到正以怪异表情盯着他俩的孟社,后背微微绷紧:“那个, 孟哥,你先回房间吧,我和郁先生说说话。”

  孟社哦了一声,抬步往电梯走,走到门口又扭头回来,提醒:“那等会你要洗澡了喊我。”

  明栖伤在右手,不能碰水,但刚拍完打戏在地上滚了一回又一回,以他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容忍自己脏兮兮就上床睡觉的。

  作为明栖的经纪人兼助,这活不就落孟社头上了吗?

  见到明栖点头,孟社便踏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关闭以后,他皱着眉摸着下巴,脑海中回想着方才明栖推开门和郁钦州对视的一幕……怎么还怪偶像剧的?是错觉吧?

  不过当时的气氛好像确实有点不太对劲。

  他挠了挠头,没多想,很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另一边,孟社一走,明栖便快步走到了郁钦州的身旁。他抬起眼刚想说话,便看见男人抬起手用指腹蹭了蹭他的脸,很轻的动作但还是让明栖轻轻嘶了一声,郁钦州拍拍他的脑袋,“先回房间。”

  明栖哦了一声,乖乖跟在郁钦州身后。

  进电梯时正巧赶上阿超离开,双方碰面以后阿超主动打了个招呼,问明栖:“医生怎么说?”

  “修养一下就好了。”明栖是真没当回事,只是镜片嵌入掌心稍微有点深而已,并非什么严重的问题。

  阿超当时在片场目睹了全程,见着将白大褂染红的血都觉得瘆得慌。而今听明栖这么一说,紧绷的心情也松了松,他没敢往郁钦州的脸上多看,很快与两人擦肩而过。

  郁钦州推开门,灯光照亮整片空间时,抬步往浴室走。明栖看着他的背影几秒种便收回目光,随后走到沙发前愣了愣。并不算宽敞的茶几上放着一束温柔的橘粉色玫瑰,玫瑰完全绽放,花瓣上沾着点点晶莹水珠,凑近时有股若有若无的淡香。

  明栖自然地盘腿坐到地毯上,指尖轻轻戳了戳圆滚滚的玫瑰。等到人影靠近,他仰头看去,问郁钦州:“这是送我的杀青礼物吗?”

  郁钦州嗯了一声,脱下了身上的黑色大衣,白色衬衫袖口卷起露出一截冷白手腕。掌心握着柔软的毛巾,很自然地借着明栖仰头的动作用另一只手勾住他的下巴,微湿的毛巾轻柔地擦过脸上的血痕。

  “怎么没把脸也一块处了回来?”

  明栖听出他的意思,眨了下眼睛,“脸上这个再晚一点都愈合了。”

  “挺坚强。”

  简单利落的三个字让明栖隐隐听出了几分冷意,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生来就自带的求生欲让他迅速转移话题,说:“医生给配了双氧水和碘伏消毒的。”

  他的脸还在郁钦州的手里没法动,只能用手戳戳被他扔到沙发上的药袋子。

  郁钦州瞥了一眼,俯身捡起药袋子,打开了药瓶。

  郁钦州虽然出身豪门,但在伺候人这方面意料之外的熟练。眼皮半敛,动作熟练地用棉签沾上双氧水进行几遍对伤口的清,再抹上碘伏。

  液体触及到脸颊时的冰冷让明栖不由自主地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抓住了男人的衣角。

  郁钦州手上动作一顿,问他:“疼?”

  明栖赶紧摇头:“不疼,就是有点凉。”

  “嗯。”郁钦州应下 ,隔了一会终于将明栖脸上的擦伤都处完毕,他端着明栖的下巴转着多看了两眼,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可以了,小花猫。”

  明栖:“……”

  好端端的叫他小花猫干嘛?

  他懒得起身去浴室的镜子前,只拿了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然后陷入沉默。

  ……也不是小花猫吧,顶多是只小橘猫。

  碘伏颜色深,棉球也没有完全稀释完,就这么留在了他的脸上,一块白一块黄的,怪不好看的。不过明栖一个大男人在意这种事就显得斤斤计较了,他假装淡定地放下了手机,和郁钦州大眼看小眼。

  最后是郁钦州主动开口问他要不要洗澡。

  明栖当然想。

  但是他看看自己此刻的模样,表情很纠结迟疑。

  说实话……他也不是很想找孟社。

  还在思索该怎么办时,郁钦州已经转身走向了浴室,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意思很明显。明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跟在他身后,抻着脖子对他说:“等会儿你帮我找个塑料袋把手包一下,可以吗?”

  “你左手方便?”

  “……应该没什么问题。”

  明栖不是左撇子,但洗澡应该也没什么困难的。

  听他这么说,郁钦州没再开口。他如明栖所愿,去了酒店隔壁的便利店买了保鲜膜,将明栖右手的每一个地方都包裹严实。明栖低头,看着本来就被包得像个猪蹄的手又胖了一圈,鼻尖轻轻皱了皱。

  “那我先去洗咯。”

  郁钦州点头,“我就在外面,有事随时叫我,别逞能。”

  明栖乖乖点头,扭头关上门,感受着已经热起来的水,正要脱衣服,身体却突然僵住了。他低头盯着自己的衣服,去医院去的及时身上还穿着沈玉山这个角色的服装,白大褂脱得下来,但套头的内衬在左手之下却显得格外困难。

  明栖跟条毛毛虫似的扭了半天,折腾得满头大汗却先碰到了右手,疼得手一抽。

  “……”

  多尴尬。

  他咬着唇还想继续挣扎,门外的郁钦州已经敲响了门:“开门,我给你脱。”

  明栖:“……你怎么知道我没脱衣服?”

  回答他的是男人的一声意味深长的低笑:“你在里面做什么,我都能看个大概。”

  哦对,这浴室是磨砂材质的,能朦朦胧胧地印出里头的人影。

  所以也就是说,刚刚他在这儿扭来扭去的样子被郁钦州看了个一清二楚。

  明栖沉默半晌,幽幽冒出一句:“要不你转个身别看,我再挣扎一下。”

  “害羞?”隔着一扇门,郁钦州很随意地将身体靠在墙壁上,语调微扬,“你都看过我的裸体了,我看看你的也算礼尚往来,害羞什么?”

  明栖差点张嘴而出他什么时候看过郁钦州的裸体,但脑子里出现画面的速度太快,立马让他想到郁钦州第一次出差时他们二人的视频。

  要说的话没说出口,但他还是没忍住嘀咕了一声:“哪有这么算的?”

  “那给不给脱?”

  明栖:“……”

  他认命地推开门,有些不自在地小声说:“那就麻烦你了。”

  浴室内的花洒被关闭,水流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以后便只剩下屋内的暖气发出的细微噪音,明栖明显感觉到本就不算宽敞的卧室在郁钦州进入以后变得更加狭窄,阴影开始侵蚀光线,有种不太明显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不经意瞥了一眼蒙上水雾的镜子,镜面呈现的内容不算真切,但依旧能看到两道相贴的人影,显得格外暧昧。

  “抬手。”

  明栖乖乖举高手,郁钦州便拎着衣角往上拉,微凉的手指触碰到裸露的腰,明栖瑟缩了一下,有点反应过激地撞进郁钦州的怀里。

  郁钦州顺成章地将他搂入怀,点头:“懂了,喜欢这样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