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他已经起床了？”
克雷茨看了一圈空荡荡的蝙蝠洞，确定没见到某个黑漆漆的身影后，目光落到蝙蝠电脑前的管家先生身上。
“很遗憾，布鲁斯少爷的休息时间仍然需要进一步稳定。”阿尔弗雷德毫不留情地抨击自家男孩堪称自虐的生物钟，“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克雷茨少爷？”
克雷茨歪了歪脑袋，看似认真地想了想：“不，没什么大事，一通电话而已。”
语气轻描淡写，并且半个单词都不提是怎么“解决”的。
倒不是克雷茨故意想让蝙蝠好好休息，只是觉得对方提到的事实在没什么讨论的必要。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天带着罗宾离开后，这两天联盟都没有太大动作，甚至没有在公众面前出现过。在过了最初的惊悸后，政府在暗中逐步恢复原有的样子。
没有人知道那个氪星独|裁者带领的团体什么时候会回归，但这起码给了他们喘息的时间。
按照蝙蝠侠的计划，要趁这个时机找出assassin以外的其他六骑从者。戈登这次联络，也是为了这件事。只不过，事情和克雷茨预想的，稍微产生了一些偏差。
——他们确实找到了saber的御主，但对方在政府手里。
政府方面隐晦传达出这个消息的目的也不难猜——想让找到三骑从者的蝙蝠侠帮助他们得到圣杯。
知道这件事后，他第一反应就是把对方的身份“问”出来。
或许是有总统先生背书，过程相当简单。
就是通话的时候用了蝙蝠侠的声音和语气，造成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嗯，误会。
“别担心，我已经解决它了。让蝙蝠好好睡一觉吧，这是他现在唯一需要的。”克雷茨振振有词，说完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像是连自己都说服了。
阿尔弗雷德眉头一跳，莫名有种熟悉感。有位少爷过去自作主张闯祸后，也总是喜欢这么糊弄人。顿了顿，他说：“噢，原来克雷茨少爷已经获得了蝙蝠电脑的连接权限，我很荣幸‘第一个’知道这件事。”
克雷茨露出一个纯真的笑，睁着眼睛说起大实话来：“立香之前说过成为从者后，受生前经历的影响，会有一些特殊技能。”
养过五个男孩的阿尔弗雷德完全不上当：“令人感动。布鲁斯老爷醒来后，一定会为你们之间的‘亲密关系’感到高兴。”
“……”
克雷茨脸上虚假的笑容微微一僵，倒不是真的怕蝙蝠，只是潘尼沃斯先生用的形容词，过分具有针对性，让人实在难以适应。
而此时此刻，话题中的另一位主人公，布鲁斯·韦恩正躺在庄园卧室的床上。眼睛紧闭，眉头也死死皱紧。
又一个梦境。
和上次不同，这一次，克雷茨安静地坐在一个房间里。
低矮的天花板，边角密密麻麻爬着虫卵般的霉点。
两三条血管般的电线垂下，本应连在上面的灯泡不翼而飞，只留下发黑的金属线裸露在外。
窗户也被一条条开裂的劣质木板钉死。
房间一片昏黑，唯一的光源，来自从缝隙里，漏进来几线光。
借着这微弱的光，布鲁斯看到了克雷茨手边那个打开着的生锈饼干盒。
布鲁斯记得这是个很老的牌子，不过三年前，因为销量原因已经彻底倒闭。
饼干盒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本手写的，已经被翻到卷边泛黄的童话书。
“咕噜噜……”
代表饥饿的噪音，再一次从克雷茨肚子里传出。
这一次的梦境，布鲁斯仍然没有同步视觉、听觉和嗅觉之外的感官，所以他感觉不到饥饿，但一阵阵发黑的视野，和视野最下方放在腿上，皮包骨的手指，都在无比清晰地表明克雷茨很饿，而且饿了很久。
但克雷茨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仍是一动不动坐在那，缓慢地呼吸着，连眼睛都好半天才眨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克雷茨的视线突然挪向窗户的方向。布鲁斯这才从悠长尖锐的耳鸣声中，捕捉到来自窗户外面的细微的异响。
咚咚咚。
有人从外面敲打了两下钉死的木板。
“嘿，你还在吗？”
一个清脆稚嫩的嗓音响起，声音语调上扬，轻快的像一只小鸟，充斥着鲜活的生命力。
是杰森。
没得到回应，杰森又用力敲了敲木板。不过这次的声音更重一些，应该是找到了什么工具。
在木板松动前，边角的部分先不堪重负，被敲裂了一角。房间里的光更多了一些，黯淡的天光照进来，光里尘屑飞扬。
视野上升，克雷茨站起来，走到窗边。然后他弯下身，从裂开的洞往外看了出去。
一片红色的衣角猝然闯进视野。
上面沾着不少灰尘，却依旧比其他的都要鲜艳。
敲击声停了下来。
“我听见动静了，你怎么还是不说话？”
克雷茨眨了下眼睛，开裂的指甲在木板上用力刮了一下。
“好吧好吧。”
杰森对此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你饿了吗？我听人说克雷茨夫人好几天都没回来了。”
说着，他塞进来一小块面包，上面还沾着点红色的酱料。
克雷茨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拿起来往嘴里塞，只是才塞进嘴里，他整个人就突然顿住。
“咳咳咳咳……”
视线突然变得模糊，像是蒙了一层水光。
在塞进来第二块的时候，趁着杰森没收回手，克雷茨低下头用力一咬——
“FUCK！！”
杰森下意识缩回手，骂骂咧咧地大吼大叫起来。
“见鬼的！你他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
克雷茨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目光却没从缺口挪开。
那片红色晃了晃，一眨眼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外面的声音也迅速远去。
只不过还不到一分钟，匆匆的脚步声又从远到近响起。紧接着——
磅！
有什么重重敲在木板上。
“我就不应该多管闲事……！你最好祈祷你家有足够的报酬！”
沉重的击打声接连不断，木板很快变得松动，摇摇欲坠。生锈的铁钉逐渐脱落，墙上的白灰也簌簌落下。
克雷茨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外面的光一点点刺进黑暗的房间。
终于。
砰的一声，木板断裂。
克雷茨猛地倒退一步，跌坐在床上，猝不及防和杰森对上了视线。那双蓝眼睛瞳孔微微一缩，很嫌弃地挪开看向旁边。
“啧，你怎么看上去像个女孩。”
克雷茨没有反应，长度超过了下巴的黑色头发垂落到眼前晃了晃。
杰森撇了撇嘴，动作利索地翻进来，随意打量了一圈。在发现房间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后，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克雷茨的目光始终追着他的身影，仍是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只冷眼旁观这个闯入者在自己的房间里到处翻找着什么，然后又走到那扇看上去已经破旧到毫无用处的房门前，试着打开它。
可不论杰森怎么用力，门都纹丝不动。
“……好吧，门的问题等会儿再说。”杰森转过身，指了指已经完全失去作用的窗户，“走吧，我带你换条路。别想赖账。”
像是猜到克雷茨不会主动做出反应，他不由分说地把矮了自己大半个头的克雷茨抱到窗台上，然后把人推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窄巷，几乎只够成年人侧身通过。孩子稍微好一些，但两个人也挤得很。刺眼的光从上面和侧面射进来，克雷茨忍不住眯起眼睛，任由自己被拉着走向更加刺眼的光里。
走在前面的杰森还在说着什么，但是都被耳鸣声和街道上的噪音盖了过去。
最后，他终于看到了所有发出声音的东西。
车辆、人流、鸟、橱窗里的电视机、柜台上的收音机……像是一下子被拉入了人间。
克雷茨的视野不再变化，他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目光失去了焦距。
杰森用那只还留着牙印的手用力揉了揉克雷茨的脑袋，又拍了下他的额头。
“嘿，小混蛋，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看着那双蓝眼睛，克雷茨张开嘴。
应该是很久没说过话，他的声音嘶哑、干涩、稚嫩，咬字也很生疏，语调却和杰森一样上扬着，带着欢欣的期许。
“KE……KERE……”
“什么？”
“克雷茨。”
梦境戛然而止。
布鲁斯迅速清醒过来。他睁开眼，坐起身，然后下意识警惕起来，看向房间里的不速之客——克雷茨瘫坐在椅子里，两条腿相当嚣张地架在桌上，手里拿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随意翻着。
察觉到目光的瞬间，他立即放下脚，合上书，像是什么都么发生一样，语气轻快地转过头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又做噩梦了？”
布鲁斯：“……”
这次的梦和上次一样，应该都是克雷茨生前发生的事，唯一不同的是时间。在这之前他梦到的，几乎都是克雷茨使用红灯戒，大肆杀戮的场景，甚至还梦见过烧毁整座城市……但这一次，梦里的两人明显不太熟悉，应该刚认识没多久，杰森甚至还没被布鲁斯·韦恩收养。
布鲁斯沉默了两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想法。
“发生了什么事。”
他用陈述的语气问道。
其实不用克雷茨回答，他大概就能猜到一些。比起火星猎人告诉他，卢瑟发明出的那种足以让常人获得与超人同样体质的超人药，更加需要在意的是圣杯战争。
昨晚，他正在忙的也是这方面的事。
如今还差castle和saber两个职介的从者和对应的御主没有找到。和藤丸立香说的不太一样，御主的出现似乎毫无规律，根据rider御主提供的线索，当时手背上出现令咒的时候，他甚至不在哥谭市。
克雷茨的回答直接印证了他的猜想。
“一件好事。”
他一本正经地说。
“saber和她的御主已经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