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意思。”
克雷茨观察着罗宾的变化,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
在这个时机通过瞭望塔传送器偷偷进入蝙蝠洞,罗宾显然是为了找到藤丸立香和蝙蝠侠的从者。克雷茨甚至猜测,说不定联盟已经发现他这个berserker的存在。
现在,蝙蝠电脑已经基本被夺走控制权限,连设置下的以防蝙蝠电脑被黑入的程序都陷入了休眠状态,猜都不用猜,对方肯定有人或从者十分了解“蝙蝠侠”,而且不仅仅是基于“朋友”、“同伴”的了解。
之前,他猜测对面或许有个“蝙蝠侠”只是调侃,只以为对方有准确预言的能力,但看罗宾的状况,他那荒诞的猜测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落实。
只是……就算对面的从者是个“蝙蝠侠”,也有点过于离谱了。他认识不止一个蝙蝠,他们虽然大体上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细节上几乎还是又很大的诧异。除非……
对方已经经历完了这个世界蝙蝠侠所经历的、将要经历的所有事。
“你们来这里,是想把蝙蝠侠替换掉,换个更‘听话’的?”
克雷茨靠在蝙蝠电脑前,整个人看似处于放松状态,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猩红的魔力也始终没有露头。
“与你……无关。”
达米安脸上的笑容越发狰狞,露出两排尖锐的牙,目光也充斥着森寒的杀意与扭曲的狂喜,恨不得现在就扑上来将眼前的活物撕碎。
他脚下漆黑的阴影仍在剧烈翻滚,一条锁链从沸腾的影子中伸出,一直连接到达米安身上……似乎应该是脖子的位置,只是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克雷茨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这就是他变成这副狗样子的原因?
不等他想明白,达米安突然暴起扑上来,咧开满嘴尖牙,咬向克雷茨的脖子。
不比生前,作为从者的反应能力让克雷茨完完全全看清了达米安的动作,当即一矮身,恰到好处避过。但他心底清楚,换做是生前,他说不定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咬上来。
“懦夫!”
见克雷茨避开,罗宾越发愤怒,尖锐的爪子猛地掐住克雷茨的脖子,用力把人狠狠贯向地面!
轰!
远超常人的力量,将地面砸出一个浅浅的凹陷。罗宾喉咙里泄露出一声轻蔑的笑,手指收紧,恨不得要将人脑袋整个拧下来。
这还完全不是他的全力。
吃下卢瑟发明的“魔法药”,再加上父亲的“魔法”,足以让他撕扯、碾碎这个——
啪。
手腕突然被握住。
本应失去意识的人此时正平静地看着自己,罗宾心中的快意戛然而止。
感觉到腕部传来细微的疼痛,罗宾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你是——!你是他的从者?!”
低吼声中,夹杂着罗宾咬牙切齿的话语。
克雷茨手上骤然用力,用力一捏。只听咔嚓一声,腕骨断裂的罗宾被迫松开爪子,疼痛还未来得及顺着神经传达至大脑,克雷茨又抬脚一踹,重重踹在罗宾腹部上。
哐!
罗宾倒飞出去,撞在战利品陈列室那枚巨大的硬币上,然后跌到地上。
还未从疼痛中反应过来,硬币轰然压下。罗宾满心只剩下愤怒与撕碎敌人的欲|望,见此只是抬起完好的左手,完全没把眼前的危机放在眼里。
在身体被强化过后,这枚硬币也不过是稍微沉一点的玩具罢了。
然而下一秒,余光中猝然刺入一抹猩红。
罗宾推开硬币,下意识抬眼看去,就看到还站在原地的克雷茨右手虚空一抓,一柄血红的战斧凭空出现在手中。
“不,我不是任何人的‘从者’。”
克雷茨低声说。犹如火焰的猩红色光芒舔舐着周身,身上的衣服眨眼间变成红灯制服,就像生前使用红灯戒时那样。
“你可以叫我……血屠夫。”
与此同时,蝙蝠洞外。
神奇女侠仍然拦在蝙蝠侠面前,继续咄咄逼人道:“……布鲁斯!如果你真的认为圣杯战争有问题,不应该继续下去,那更应该将他们交出来!”
和面露迟疑的闪电侠不同,她完全不相信刚刚蝙蝠侠关于圣杯战争的那些话。想到那个突然出现在瞭望塔上,职介为assassin的从者蝙蝠侠,想到那成为英灵后远超普通人类的身体素质与特殊技能,神奇女侠越发肯定,蝙蝠侠准备通过从者来反抗联盟,反抗她和超人。
蝙蝠侠没有和她纠缠的意思,从刚刚起,随着体内的力量迅速流失,脑海中突然冒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蝙蝠侠冷静地进行判断和危险性排查,将这一切归结于克雷茨。虽然对方表现得很好说话,但蝙蝠侠知道他的精神状态一直很不稳定。
不能在这浪费时间了。
“你们该离开了。”蝙蝠侠沉声说。
“等等,或许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注意到神奇女侠的脸色愈发难看,闪电侠下意识上前一步,试图打破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神奇女侠毫不领情,目光死死盯着蝙蝠侠,愤怒地斥责道:“这将会是一场战争,而你却因为你的一己私心选择放任!”
听到这独断的话,鹰女皱了皱眉。
“也许我们现在应该好好调查这件事,”她看向超人,提议道,“关于assassin的……”
“够了!”神奇女侠回头打断鹰女的话,“从你被蝙蝠侠放回来起,你就一直在提出质疑!如果你想退出,随时可以!”
超人皱起眉。
他从头到尾都没发表意见,但他早已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越来越偏向神奇女侠。
现在也是一样。
他相信布鲁斯的话。作为蝙蝠侠,布鲁斯不会像戴安娜说的那样为了自己的立场与利益牺牲民众,但正因为如此,他更加无法理解布鲁斯不配合的原因。
“我以为你起码这一次会支持我,布鲁斯。”超人冷着脸,话音里带着被背叛的痛惜与愤怒,“你既然认为圣杯战争有问题,这一切应该被阻止,那为什么不支持我的行动?为什么放任你的从者活着?Berserker是不受控的,我想你很清楚。可你却选择放任!就像你放任那些罪犯,放任小丑一样!”
超人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甚至双眼发出极具威胁性的红光。
蝙蝠侠不躲不闪地直视着那双眼睛:“你从来都——”
轰!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盖过蝙蝠侠的声音。
超人看向瀑布后,眼睛微微睁大,还未来得及说明,一个人形重物就从瀑布后被扔了出来,重重落到地上。
是罗宾。
他浑身被猩红的枷锁禁锢着,表情狰狞,喉咙里还发出一阵阵不正常的低吼声。
“或许更不可控的是你们那位从者。”
一个其他人都十分陌生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个红黑色的人影飞出瀑布。
克雷茨的目光随意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然后意有所指地看向不断挣扎的达米安。
“或者,你们觉得把别人的亲生儿子变成一条狗是件什么好事?”
“这是父亲给我的力量!”罗宾大吼。
“达米安!”蝙蝠侠冷声喝道。
“我打赌你说的一定不是你面前这个‘父亲’,”克雷茨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看来你们已经有了一个‘蝙蝠侠’。”
达米安不甘心地支起上身,只是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一个音节,嘴上就多了一重枷锁。
看他现在的表情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但在场所有人,都对他先前那副模样印象深刻。此时,只有神奇女侠上前将人扶起来,握住那些猩红色的构造物,试图让他自由。
但很快,神奇女侠就发现,自己的力量很难破坏它。
“放开罗宾!”她冷冷地注视着克雷茨。
克雷茨露出冰冷至极的假笑,轻而有力地吐出一个单词:
“不。”
闪电侠看了看明显不对劲的罗宾,又看了看更加不对劲的克雷茨,忍不住问:“你是谁?”
“一个……”被迫上岗的死人。
后半截话卡在喉咙口,又被克雷茨生生咽下。
他盯着神奇女侠身后那个蓝红两色的身影,脸上的戏谑与假笑瞬间消失于无。
愤怒与杀意再也克制不住,他甚至无法移开目光。
相比起别人,鹰女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然后迅速和蝙蝠侠交换了一个目光。
“你的目的是什么?”她稍微抬高了些声音。
在超人他们看来,鹰女这是警戒起来并且对克雷茨产生了敌意。但蝙蝠侠知道,鹰女……或者说在他的建议下伪装成鹰女的火星猎人,正试图影响克雷茨的情绪。
或许是荣恩对此十分熟练,没有失手,或是克雷茨本就不想暴露,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依旧用毫无起伏的语调继续说:“或许你们还不知道,现在盯上圣杯战争的可不止你们。所以,要先在这里分出个胜负吗?”
“你是指你吗?”神奇女侠的敌意很重。
“Huh,”克雷茨轻飘飘地笑了声,“难道不是你们那个从者吗?能够许愿的可不止御主。而且,那些闹出这些事的魔术师的尸体现在可是失踪状态,那个男孩……藤丸立香也不止被一个人看到过……猜猜看,就你们‘谈判’的这段时间,圣杯战争这个词已经被多少人知道了?”
他停顿了一下,满怀恶意地说:“……等到事情闹大,我很好奇,到时候,你们会后悔现在忙着针对蝙蝠侠吗?”
说完,克雷茨没有再继续和他们聊天的兴致,转身飞回了蝙蝠洞。
他们不会再打起来,最多讨论讨论罗宾身上的问题,或者藤丸立香……
这些都是克雷茨不感兴趣的东西。
再待下去,他恐怕再难维持——
“你不应该出现,也不应该动手。”
蝙蝠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克雷茨一反常态地沉默着,两眼无神地看着虚空中的一点,好一会儿才聚焦。
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干涩地说:“其实……我可以帮你动手,帮你杀了——”
“不。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
想到先前达米安不自然弯折的手腕和身上的血,蝙蝠侠冷着脸打断道。
沉重的寂静一下子扣了下来。
压抑的愤怒积郁在脑子里,成为从者后,受狂化影响而固化的思维模式,让他无法像生前那样正常思考。*
克雷茨缓缓转过身,喉咙里挤出一串冰冷的低笑声。
笑声中,人类的皮囊彻底撕碎,他的身形拔高了许多。
手指变作尖锐的爪子,血肉般的盔甲附着满身。人类的五官、面庞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牛骨般的头颅,头顶两侧更是生出漆黑如凝血的犄角。
战斧重新具象于掌中,腰间制式不一的屠刀也一一出现。
短短数秒,蝙蝠侠看着克雷茨脱下人类的伪装,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个非人之物。
空气逐渐变得灼热,蝙蝠侠与白骨面具后名为克雷茨的怪物对上了视线。怪物的目光近乎专注,似乎透过他,看到了另外它痛恨着的人。
它的声音也变了。
“……所以这次还是这样,你还是不打算杀了他。”
沙哑。粗粝。
“不论他杀了多少人,你永远觉得他还能回头!你永远……永远不会想彻底解决他!哪怕是死,你都没变过!”
扭曲。
随着它的话语,鲜血般猩红的火焰染上了污浊的黑,苍白的牛骨头颅上也多出许多细小的裂痕。蝙蝠侠毫不怀疑它会把自己杀死,然而——
它却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着瞳孔倒影中扭曲的自己。
灼烫的吐息近在咫尺。
蝙蝠侠听见了属于克雷茨的空洞嗓音。
“但我一直都记得。”
“你永远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