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说了实话后，情况好像反而变得更糟了。
埃德文缓缓眨了眨眼睛。
温热的呼吸打在他脸上，埃德文仍没多少生动的表情，呼吸也依旧平稳。
他能感觉到杰森粗糙的指腹正按压着他的嘴角，细微的疼痛从神经末梢传回到大脑，像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Hmm，真聪明，需要我夸你几句吗。”杰森扯了下嘴角，露出个不完全的笑，语气紧绷着，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你要猜猜我是怎么想的吗？”
虽然是个问句，但杰森没给埃德文开口回答的机会，就一字一顿地给出了答案：“我非常、非常……讨厌。”
他背着光，几乎整张脸都在阴影里，但那双晦暗无光的蓝眼睛，却仿佛藏着风暴，危险得让人难以忽视。
在不知为何鼓动的心跳声里，埃德文听见他有些粗粝的嗓音。
“所以，乖乖回去，找你的‘daddy’。”
“——然后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杰森就干脆地松开手，站起身，大步走到一旁的柜子前。
埃德文回过神，没去细想杰森口中的“daddy”指的是蝙蝠还是小丑，朝着他的背影就举起了枪。
现在他有机会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没道理不抓住。结果就见杰森拉开抽屉，拿出了个什么东西，然后头也不回地往他的方向一扔，并精准地扔到了他的怀里。
“……”
埃德文看着被还回来的手机，犹豫了一下，慢慢放下了枪。
所以，杰森这是冷静下来了？
他暂时抛开这点疑惑，翻起手机里留存的文件和邮件记录。
这就是他留在旅店，给杰森当线索的那部手机，里面的内容相当齐全。甚至还有一天前，帕尔默博士发来的那条关于“样品”的邮件。
埃德文在脑子里整理着现有的情报。
他暂时还是不知道自己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已知的是，这个世界被正义领主的世界所入侵，包括超人在内的不少超级英雄被替换或者失踪——根据这条来推测的话，他知道的或许是相当关键的内容。
导致蝙蝠……啊不，应该说是格雷森……无法相信他的格雷森，不得不以让他失去记忆，并且□□起来的方式来防止出现更严重的后果。
想到这，埃德文拿出另一部和蝙蝠电脑连接过的手机，来进行进一步确认。
看着完全进入“工作”状态的埃德文，杰森拿起头盔就往外走。
但还没走到门口，埃德文就拉住了他。
杰森脚步一停。
他瞥了眼手腕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冷漠地说：“我不想再说一遍——松手，或者我帮你松手。”
闻言，埃德文愣了下，从手机屏幕上收回目光，抬起头，结果就见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自己的眉心。
一时间，仿佛空气都被冻结。
毫无疑问，杰森会开枪。
他一向这样。
哪怕还没杀过人的陶德，都有一种天生的坏脾气，偶尔会让他散发出凶狠的恶意，更别提，曾被关在阿卡姆一年多的杰森。*
暴戾。危险。*
他是个疯子。
埃德文就这么注视着杰森，与他锋芒相对。
“我醒的时候格雷森和德雷克不在蝙蝠洞——他们已经找到被替换的英雄关在哪了，对吗？而且还准备在今天救人。”
埃德文用毫无起伏的声音陈述着。即使他并不确定这点，这只是个基于现状的猜想。
接着，他故意又点明：“虽然我觉得你应该是两不沾边，但……”
话没说完，杰森就把枪上膛了。
埃德文配合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直接说出重点。
“——神谕出事了。”
他顿了顿，解释说：“你进蝙蝠洞的时候屏蔽了信号是吗，所以神谕才没发现。但我的手机连上了蝙蝠电脑——到现在神谕那边都没有任何动静。”
杰森沉默了两秒后，才放下枪，不过没有收起来的意思：“这是个陷阱。”
对。
这正是他想说的。
正义领主来自未来，他们知道神谕的身份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在格雷森他们行动这天，把作为后援的神谕控制住……或者可能已经杀了，埃德文推测，格雷森他们能作出这个计划，一部分是他们在放任——为了把还存着反抗念头的英雄一网打尽。
当然，这只是最坏情况。
“我不确定。”埃德文坦白道，“我本来应该知道得更多一点，但现在都不记得了。”
“完美的借口，下次我也试试这么说。”
埃德文没理会杰森话里的嘲讽：“我的记忆只到前天晚上十二点。连怎么来的这个世界我都不知道，至于原因……”他捋起袖子，“我想是因为这个。”
杰森面无表情地握住埃德文的手臂，打量着那个针孔，指腹随意地摩挲了两下，没说信还是不信：
“我猜你有个计划，希望你没把我算在内。”
一边说着，他目光不自觉下移，落在埃德文的掌心，那里有个圆形的疤。
突兀，又碍眼。
注意到杰森的视线，埃德文坦然地摊开手掌任他打量。
“当然没有，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他歪了歪头，“嗯……看在我们曾经是合作者的份上。”
“……”
……鬼话连篇。
杰森松开手。
“说得真感人，需要我提醒你我手上有枪吗？”
埃德文耸耸肩，改口道：“好吧，暂时没有。”
说着，那双绿眼睛微微眯起，露出几分狡黠来。
*
与此同时。
迪克已经到了孤独堡垒附近。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和他一起的是泰坦的成员。至于少正联和原正联的成员，则是在另外的地方拖住那几个正义领主。
克雷茨没有猜错。他们确实认为包括超人在内的一部分被替换的正联，被关在了幻影区里。
然而直觉却告诉他，有些不对劲。
只是一时半会儿，他也说不上来是哪不对。
“神谕，情况怎么样？”迪克按住耳机，询问通讯对面的芭芭拉。
在此之前，芭芭拉断线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本来以为她出事了，好在刚刚，他们恢复了联系。
耳机里先是响起了一连串敲击键盘的声音，接着，一个有点哑的女声回答了他。
“已经全部到位，你们可以去‘敲门’了。”
迪克按捺下不平静的心绪：“我喜欢你这么轻描淡写的说法。”
“如果我不保持积极的心态，我很难完成我的工作。”通讯里，神谕的语气坚定，一如往常。
这让迪克稍微放下心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或许是因为隔着通讯器的关系，迪克不太确定地想。
不过很快，他就没功夫想这个问题了。
——两道极具压迫感的黑影，突兀地笼罩在他们头上。
几人抬起头，就见穿着黑白两色制服的氪星人正飞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们，在他身后，则是一头短发的领主神奇女侠。
“你们必须住手。”
“该住手的是你，卡尔。”
“迪克，真遗憾，我以为你会支持我。”卡尔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声音始终十分冷淡，语气也高高在上，“这个世界需要和平和正义，而你们的英雄却如此软弱无力，安于现状，任由罪犯不断地出现……”
“我们只是在帮忙。并且终有一天……”他脸上掠过一丝悲痛，“你们会明白，民主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并且感激我们所做的这一切。”
“你们所做的只是把英雄关进了起来，还让所有人失去了选择！”
“这只是必要的措施，你们会有机会见到他们的。”戴安娜轻笑了一声，说，“当然，是在牢房的时候……”
而就在战斗一触即发的时候，卡尔突然皱起眉，看向堡垒：“里面还有个心跳声。”
戴安娜当即反应过来，表情严肃道：“他们在这吸引你的注意力，是想趁机放走他们的超人。”
“我去解决这个。”
“一切当心。”
卡尔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戴安娜，那只是个超级小子而已。”
他们的对话被通讯器分毫不差地捕捉到。
另一边，韦恩庄园下的蝙蝠洞里。
假装神谕的埃德文直接挂断了通讯，从蝙蝠电脑前站起来。
“领主神奇女侠只提到了那个氪星人……情况和我想的差不多，除了超人其他人都不在幻影区里。”
埃德文看向身后的杰森：“你想去救人吗？”
虽然红色的光学头盔完全挡住了他的脸，甚至眼睛的位置也没有设计镜片，但埃德文还是感觉自己被看了一眼。
“我对你那些该死的糟糕笑话没有任何兴趣。”杰森头盔里的电子过滤器一如既往的刺耳，把他的声音扭曲得浑浊不清。
“我只是随口一问。”
“你只是在试探我的底线。”
埃德文没再继续这个一定会打起来的话题：“卢瑟那边的样本研究数据，蝙蝠这里有备份，最开始的这个坐标应该就是正义领主的世界……”
样本在瞭望塔。
显然正义领主没有放弃回去他们原本的世界。
埃德文想。
他们现在还待在这个世界，应该是有什么让他们无法回去。就好像……把他们隔离在了外面一样。
他揉了揉额角。
记忆里突兀的空缺让他感觉很不舒服。而且他一向依赖自己的脑子，所以几乎什么信息都没留下。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的目的是不会变的。
样品不能留在那群领主手里。
眼下领主应该都被拖着，夜翼……蝙蝠侠那边应该进行得顺利，就算失败了，超级小子也能拖住领主超人一会儿。
时间紧迫，他最好抓紧。
如果错过这个机会，最坏的情况，他的世界就会成为正义领主的下一站——不管现任蝙蝠侠能不能把正义联盟救出来，正义联盟又能不能把正义领主打败，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
“——我得去瞭望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