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上。
昏黑的圆形监狱总部里，卢瑟站在窗口，看着外面一近一远的两个地球。
明明同等地被笼罩在那颗燃烧恒星的光与热里，但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他的地球上，他感觉到的都只有黑暗和冰冷。
而那颗由正物质组成的蓝色行星，却那么的不同……那么的明亮。
交叠在背后的手缓缓握紧。
“你在浪费时间。”
黑暗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
“不，我只是在等待时机。”
卢瑟收回目光，看向了不知何时走过来的蝙蝠侠。
这个来自正物质世界的英雄，先前突兀地出现在哥谭市，帮助韦恩局长清理了支持夜枭的黑邦，把哥谭初步转变成了一个警察自治国。
并且他还从韦恩局长那里得知，对方在找关于角鸮的消息和行踪。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角鸮……埃德文，并不是来自天上的那个地球。
于是，他就带着角鸮的消息找上了对方，并和对方一起前来这圆形监狱总部。
“这是一个机会。”卢瑟说，“角鸮之前通知我，犯罪辛迪加全都去了正物质世界。我计算过了，只要拖住两天，不……十二个小时，我们就能粉碎国际辛迪加的基础构成。”
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
“现在我的同伴们已经去往世界各地，正在竭尽全力颠覆这个地狱。”
如果现在就把世界回归原样的话……
卢瑟顿了顿，没有让这个糟糕的念头继续发酵。
“我知道你想去找角鸮……但相信我，这也是角鸮的计划，你也应该相信我们的判断。”他的声音重新变得冷静下来，“这关乎数十亿条人命、两个地球的存亡，我经过了无数计算，我不会让这一切都烟消云散的！”
蝙蝠侠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完全不同的莱克斯·卢瑟，转身就走向了传输机。
“随便你怎么说，我要去救人。”
从托马……从韦恩局长那里了解的一部分，加上后来卢瑟进行的补充说明，他得知了镜像世界的详细构成，也生出了一些猜测。
比如说，假设这两个世界真的互为倒影，那么他们在这个世界做的事情，又会以怎样的形式倒映在正物质世界里？
他不后悔帮了韦恩局长，但现在，他唯二能够确定是正确的事，就是阻止两个地球的毁灭，以及带埃德文回去。
卢瑟快步走上前：“他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和夜枭在一起，和犯罪辛迪加在一起，一整年！你不能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孩子。”
“他这一年所做的，我都悉数告诉过你，那还不足以让你放心吗？”
“而且夜枭很可能也在那，你别忘了，那个孩子现在叫‘角鸮’！”
蝙蝠侠不为所动：“失败的代价我承受不起。”
“你真的有理解我说的话吗？眼下或许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你知道我们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吗？”
“只要十二个小时……”
“而如果失败，只要十几分钟，两个地球都会不复存在。”
蝙蝠侠按下了传输机的调整按钮，把目标地点设置成堡垒。
“……”
卢瑟沉默了。
他知道这个后果吗？
他当然知道。
可近在咫尺的成功太过诱人，几乎让人想赌上一切去攫取。
正义联盟现在还有六人，可如果再过一年……甚至不用一年，只一个月，一个月后还会剩下多少人？
“……”
是不是，他终将会背负起所有同伴的血肉和灵魂，一个人去对抗这个阴暗又龌龊的世界？
……
良久。
他到底是按下了通讯按钮。
“……弄臣。”
他用力闭了闭眼，眼中悲戚一闪而过。
“不，不用汇报了。通知所有人，计划……取消。”
说完，他就直接挂断，不愿再听对面的反应。
“……”
一声轻微的叹息响起。
“……你是对的。”
一只覆盖着装甲的手按在了另一台传输机上。
“虽然这是个地狱，但它还不能消失。”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埃德文靠在断墙上，勉强挪动了下昏沉沉的脑袋，低头看了眼腹部仍在流血的伤口，又看了眼边上明显心情极差的猫头鹰，有气无力地说：
“你终于忍不住想杀死我了吗？”
极端巨兽的能力远超出他的想象，再加上他身体反应一向跟不太上脑子，所以几乎是一个照面，他就被打了个半死。
大概撑了几分钟的样子，在他彻底动弹不了的时候，夜枭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把一个投射灯一样的东西对准了极端巨兽，一阵亮光闪过后，那只怪物就不见了踪影。
虽然这个情况适合说句道谢，但……看刚刚那千钧一发的时机，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等到他要死了才出来的吧。
“闭嘴吧，满嘴谎言的蠢货！等解决了那个海鲜罐头，你这辈子都别想从实验室里出去！”
夜枭脾气一向差劲，不过这么明显地把愤怒表露在脸上倒是少见。
埃德文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耳鸣减轻一些。
刚刚他被摔了好几下，浑身骨头都感觉断过了一遍，这种情况下跟猫头鹰吵架还是算了。
“卢瑟会来解决这个的。”至于脑神通，也不知道骑士那边怎么样。从刚刚开始就没有机器人跑出来了。或许是成功了，也或许是正在被围攻。
夜枭嘴角扯出个讽刺的弧度：“卢瑟？我以为你起码选一个失败次数少一点的，没想到你居然选了他。”
“少说两句吧，你的辛迪加都已经分崩离析了。终极人他们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埃德文学着他的口气回敬道。
才说完，他就注意到有个人，居然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地出现在了外头走廊里。
“……”啊。
背对着走廊的夜枭直接往埃德文骨头断掉的地方踹了一脚。
“再说一个字，我把你肠子扯出来送给韦恩。”
埃德文咬着牙咽下痛呼，抬起脸给了猫头鹰一个灿烂的笑。
“你是指哪一个？”
夜枭一愣，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就看见一个穿得和正物质世界的蝙蝠侠几乎一样的人站在自己身后。
“……？”
趁着猫头鹰回头的工夫，埃德文随手用猫头鹰比自己干净的披风擦了擦脸，然后才朝蝙蝠打了个招呼：“韦恩先生。”
听到这个称呼，夜枭哪里还不明白埃德文又把自己骗了。他头也不回地把整只小猫头鹰提到面前：“你不是那个世界的人。”
埃德文语调毫无起伏地捧场：“反应真快。”
“放开他。”
蝙蝠侠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愤怒。
尽管这两个人看上去关系不算差，卢瑟也特意说过夜枭对埃德文的纵容，但他不会相信一个甚至已经统治了世界的罪犯。
夜枭侧身躲过一个蝙蝠镖。
看着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布鲁斯，他故意晃了晃伤口还没完全止血的埃德文，挑衅地笑了一下。
蝙蝠侠的脸色一沉。
“你和角鸮一样不懂找乐子。”
猫头鹰故意咬重了“角鸮”这个代号。然后把鸟崽子往边上一扔，抬手接下蝙蝠的拳头。
“为什么生气？这是他自己选的。”
回答他的只有蝙蝠侠接踵而至的攻击。
夜枭旋身躲过，披风在空中划出一个利落的弧度，并借着披风的遮掩踢出一脚，直接把蝙蝠侠踢得后撤好几步。
见蝙蝠侠身体低伏，夜枭心中疑惑一闪而过，脚步也顿了顿，然而下一秒，几枚蝙蝠镖就迎面射了过来。夜枭同样拿出飞镖应对。
仅管只有一枚，但这以杀伤性为主要设计目的的武器，锋刃闪着寒光，直接将几枚蝙蝠镖尽数击落，甚至钉入了蝙蝠边上的墙里。
夜枭轻笑一声，乘胜追击，再一次欺身上前。
“看看你自己吧。你把最怕的东西穿在身上。”
他一把抓住蝙蝠的手腕，狠狠地把人往墙上砸去。
但紧接着，蝙蝠双脚就踩住墙面，一个翻身后跳，手臂死死地扼住猫头鹰喉咙。
形势逆转，夜枭两手一翻，臂甲直接射出子弹，将蝙蝠侠逼得松了手。
趁此机会，他一脚把蝙蝠踢到墙上，顺手开启了面具的防护功能，直接硬扛下了贴着脸爆炸的蝙蝠镖。
“——而你的武器却是一堆玩具。”
旁边，埃德文看着这两个异世界亲兄弟打得你来我往，深吸一口气，忍着痛，扶着墙站了起来。
这两位他一个都不想面对，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去看看骑士那边有没有出问题。
结果还没站稳，猫头鹰的飞镖就直接钉在了他眼前不到一英寸的地方。
“……”
不管这是不是故意的……不，这就是故意的。
埃德文沉默了两秒。
“蝙蝠，猫头鹰的臂甲有力量增幅，只要在……”
话还没说完，他就听见了悦耳的电流声，以及猫头鹰的咒骂。
哦，好极了。
他扯了扯嘴角。
按理说，蝙蝠会在这只可能和卢瑟有关，但现在却只有蝙蝠一个，埃德文本来打算问问情况，然而还没开口，就见蝙蝠拿出了止血喷雾，开始帮他处理起伤口来。
蝙蝠的动作很小心，和夜枭完全不一样。起码不会痛到让他晕过去的地步。
“卢瑟也来了吧，他以为他能一个人搞定这个？”
埃德文看了眼问出这个问题的夜枭，稍微想了想，姑且跟上了对方的思路：“……所以你刚刚在等谁？”
猫头鹰揉着还在发麻的手臂正想回答，蝙蝠侠就开口了：“神速者。”
被抢了话，夜枭却看上去心情还不错：“我回来前就让强尼去通知他们，现在他们应该马上回来了。”
埃德文皱起眉。
犯罪辛迪加的人都回来的话……他还能跑得掉吗？
正想着对策时，一只手突然按了按他的肩膀。
“别担心，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蝙蝠语气郑重，像是承诺一样，带着看不见的重量。
看着那双钢蓝色的眼睛，埃德文嘴唇动了动：“我……”
还没说完，夜枭突然哼笑了一声：“你知道他更适合这个世界，对吧？看看他吧，这一年玩得多开心。”
“而且我不在的这几个小时，有你帮忙的话，哥谭应该已经归那个老家伙了吧，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会很刺激……你为什么不问问呢，问他喜不喜欢？”
“……”
猫头鹰绝对只是在拿他当借口吧？
埃德文感觉到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稍微用了点力。
这是生气了……？
也对，卢瑟一直在警惕着他，估计早就把他的事和蝙蝠说过了。
“这和你无关。”
蝙蝠侠看向夜枭，从韦恩局长口中，他已经得知了这个人的身份，也在无意间知道些他们矛盾的源头，不过……这和他无关。
“嘿，是吗。”猫头鹰话里带着点微妙的恶意，“那你带他回去吧，他会让你惊喜的。”
“就像刚刚那样吗，我不否认，确实惊喜。”蝙蝠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又冷静。
“……”
两双相似的眼睛隔着面具对视着，气氛一下子又紧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