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霾的天空下，雪纷纷扬扬地飘着，落在散发着煤油味的屋顶上。
这就是冬天哥谭市的日常。
“是的，我知道，他不该再这么下去了……嗯，我到了，回头联系。”
迪克挂断了通讯，把车停在了韦恩庄园的门口。
这绝不会是一个见面的好时机，他想。
可他还是下了车，打开门走了进去。
一阵脚步声由远到近，有人听见了动静走了过来。
现在提姆没有回来，里面应该就只有……
看见是阿尔弗雷德，迪克表情稍微一松：“阿尔弗雷德，他怎么样了？”
之前他本来打算从布鲁德海文来哥谭市帮忙的，在得知那个叫埃德文·克雷茨的小子惹了大麻烦后。
但是他被丧钟缠住了。
而等到他回哥谭市的时候……布鲁斯已经受了重伤。
肋下的三枪和肩膀上的两枪，全都是在装甲衔接的薄弱处。
据说，罗宾找到他的时候，他几乎快要昏迷了。
还有那个手套……听说只是一件试作品，他们把它拿下来的时候甚至还是滚烫的——即便一开始设计的时候，就有意识地选择了最好的隔热材料，也无法完全阻挡红灯能量的灼烧。
“他已经醒了，正在工作。”阿尔弗雷德用他特有的古怪腔调说道，“迪克少爷，我很高兴你回来了。”
“他的伤已经好了？”迪克有点意外。
他走上楼梯，打算去蝙蝠洞看看情况。
阿尔弗雷德跟在后面一起上了楼。
“我恐怕无法用‘好’来形容，他已经连续工作超过二十四小时了。”他说，“我很担心他，少爷。”
迪克的眉头打了个结。
好吧，果然是这样。
“我去找他谈谈。”
“非常抱歉，迪克少爷，布鲁斯老爷说，他现在并不想被人打扰。”
阿尔弗雷德嘴上这么说着，却没有阻拦的意思。看着迪克打开机关，打算下去，他甚至停下了脚步：
“不过，马上是晚餐时间，我得去做些准备了——有什么需要的吗，少爷？”
迪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都可以，阿尔弗雷德，只要是你做的。”
不过他的笑容在看到蝙蝠洞里的那个身影后，就逐渐消失了。
他下去的时候，布鲁斯已经脱掉了上衣，正拿起装甲打算往身上穿。
看着他缠满绷带的上半身，迪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们需要谈谈，布鲁斯。”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
解决了丧钟带来的麻烦，回到哥谭市后，他曾短暂地回过蝙蝠洞。只不过那时布鲁斯正昏迷着，也就没机会说上话。
后来，他又忙着和提姆、死亡天使还有芭芭拉处理黑邦带来的混乱，等到阿尔弗雷德告诉他们布鲁斯醒来的时候，泰坦那边又有了任务。
迪克想象过他们重逢的场景，很多次，而眼下这一种出现频率大概是最多的——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就打算披上披风了。
又是这样。
“不是现在。”
布鲁斯拒绝了迪克的谈话请求。
他低着头，穿上装甲的动作没有半点犹豫。
好吧，意料之中。
迪克走下去，来到他面前：“布鲁斯，听着，不管你打算去做什么，我都能帮你。现在外面已经恢复平静了，提姆做得很好，所以你大可以好好休息——你必须得休息。”
然而布鲁斯的回答是带上了蝙蝠头盔。
“我不需要帮助。”他说。
头盔遮住了他的表情。
迪克没有被他这副样子吓退。
“回来前芭芭拉告诉我，她说你找到了他的踪迹。你现在是打算去找他？你知道这很危险。”
“我知道，但我得这么做。”
当然了。
迪克想。
他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杰森。
上一次……布鲁斯就差点把哥谭市都掀过来。而现在，他似乎又打算去做同样的事情。
即便，现在杰森几乎能被再一次确定已经死亡。
“你连续工作多久了？你确定你现在的状态能够抓到他？”
在解决了黑邦带来的麻烦后，布鲁斯就回了蝙蝠洞，几乎整天整夜地待在这里。本来应该由布鲁斯·韦恩出面的韦恩集团的例会，也都被交给了提姆。
他自己则是在蝙蝠洞里，自虐似的试图把所有有关、或者看上去无关的事情联系起来。
然后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了——或许还进行了升级——那个手套。
现在，身上绷带都不能拆的情况下，他又穿上披风准备出发了。
“再加上现在你的伤还没好，你应该知道那个小子有多狡猾，更不用说他还了解你，了解我们，你不能这样——”迪克走上前，试图拦住蝙蝠侠，但是被躲过了。
“我知道。”
蝙蝠侠朝着蝙蝠翼走去。
这看上去可真的一点都不冲动。
迪克想着，然后他追了上去：“你不能把一切都关在外面，布鲁斯！”
“你有没有想过，你查到的……或许会是又一个陷阱也说不定。”
迪克说的是芭芭拉，蝙蝠侠想。
她在奇迹之城炸毁的第二天就出现在了哥谭市，安然无恙地，并且声称见到了那个带着蝙蝠模样头盔的人。
那个人……应该是克雷茨合作对象，或者雇佣对象，可对方却把她放走了。
没有伤害她。
不是说这是一件坏事，只是……需要警惕。
“……”
蝙蝠侠沉默地看着他的第一个被监护人。
他知道迪克说的是对的。
但是。
先前，他详细询问了芭芭拉，关于她被绑走的过程和地点，结果发现了钟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下的监控设备，以及……那天晚上，她其实就在奇迹之城的一个地下室里。
而且距离戈登和罗宾非常近。
几乎只有一墙之隔。
近得……就像是曾经他和杰森的距离。
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他几乎无法保持冷静。
一个恶心的嘲讽……或者玩笑。
“布鲁斯？”
“不行。”
蝙蝠侠收回目光，语气冷硬地拒绝道。
迪克不清楚克雷茨的危险性。
这个任务他必须一个人完成。
这几天他去找了所有能找到的克雷茨的电脑。
里面没有留下多少痕迹。这是意料之中的。毕竟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发现，对方的记忆能力超乎常人。
而电脑房里，虽然留有指纹之类的生物信息，但克雷茨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也就无法派上太大用场。
倒是刺客联盟那边有意外的线索，通过拉斯的话，和近期的一系列事情，他拼凑出了一部分真相，得知了这几个月来克雷茨计划的一部分。
最重要的是，他还知道了克雷茨的最终目的——拉撒路之池。
并且在这之后，他还在被炸毁的奇迹之城的废墟里，找到了一些炸弹的残骸。
经过比对后，他发现是科德企业售出的——它曾恶意收购了韦恩公司的研发部门。所以这就导致，即便那些炸弹经过了一定的改良，也依然看上去十分眼熟。
之后，他立刻就去查了他们，然后就发现了一些线索。直到今天，他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追踪方向。
他会找到克雷茨，然后撬开他的嘴，得到一切的真相。
“对不起，迪克，”即便说着这样的话，蝙蝠侠的语气依然没有缓和的意思，“我很感激你能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不行，这件事情我会一个人解决。”
说完，他就翻身跳上了蝙蝠翼，用行动再一次拒绝了迪克的帮助。
蝙蝠翼轰鸣着飞离了洞穴。
迪克站在原地，抬头看向边上飞机库的门，低声自语道。
“噢，这次你说了可不算，布鲁斯。”
他脱掉了衬衣和裤子，露出了穿在里面的夜翼制服，然后打给了正在钟楼的神谕。
“拜托了，神谕，帮我看看蝙蝠侠打算去哪。”
*
与此同时，被蝙蝠侠寻找的埃德文刚和骑士回到基地。
摘掉红灯戒的事情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不过不急于一时。起码得等到卢瑟那边也做好准备之后……
他得把意外发生的概率降到最低。
眼下，还有另一件事情亟待解决。
“说起来，你们是不是打算离开这个基地了？”埃德文突然放下了手机，问。
“对，在这边的事情已经办完了。”骑士说着，看了眼少年，“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不过我不是这个意思。”埃德文想了想，有点不太确定地说。
“是关于蝙蝠的……我不觉得他会放过我，所以我想要不要把他引过来，你知道的，嗯……一劳永逸？”
他试图观察骑士的反应，但头盔阻挡了他的视线。
“而且就算不这么做，他也很快就会找到我的……毕竟能让我回去的人并不多，不是吗？”
骑士隔着头盔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发现了什么？”
合作了那么长时间，埃德文现在已经慢慢习惯情报共享了，听见这个问题，他就把手机递了过去，说起自己的推测来：
“钟楼里的监控之前就被拆除了，不过他们暂时还没发现我进去过蝙蝠洞——”
“刚刚我发现，蝙蝠洞的飞机库被紧急打开两次，而且是一前一后。虽然中间间隔的时间不算长，但也足够一架蝙蝠翼飞出很长一段距离了……”
不等他说完，骑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查到了这里。”
埃德文摇了摇头。
“蝙蝠电脑里没有关于这附近的资料，只是他查到了那些炸弹的来历。以及，好像还有刺客联盟那边……”
“他总是擅长这个，装扮成英雄，然后对罪犯穷追不舍。”似乎是因为情绪起伏的关系，骑士的咬字变得有些浑浊不清，“那就让他来，在杀了他之前，我要让他好好受点罪……”
埃德文歪了歪头：“你有想法了？”
骑士低笑了一声。
“——非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