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了我三份拉撒路之池的池水。”
埃德文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烙印上挪开。
“但我没有三个人要复活，一个给……”他含糊地略过了小怪物的名字，“然后是我自己——在……回家后，我打算把红灯戒拿下来，它太吵了，而且还有个外星人能用它来跟我说话。”
“我猜也是，”杰森拿起一旁的头盔，说，“所以我想你最好尽早拿下来，那可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
本来他以为，埃德文会说说关于那个戒指的事情，结果没想到紧接着，他就听见对方用那种毫无起伏的气人语调说：“我是说，它或许可以用来修好你，啊，不过我只能给你三分之一……不，六分之一。”
“……”
有人跟他说过。
知敌方能制敌。*
尽管他们不是敌人，可鉴于他不止一次地想把子弹打进埃德文·克雷茨的脑子里，这句话也依然适用。
“合作者”。
天知道这个小混蛋能不能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虽然就之前的事来看，他做得还算合格。
但不包括现在。
看着小混蛋脸上，那种“啊，我就随便找个话题找点事做”的表情，杰森几乎要被气笑了：
“那就留着，你会有机会再用一次的，我保证，或者继续这个话题，那你很快就会用掉一份了。”
他承认。
在计划行动、统筹情报的时候，小混蛋很受欢迎，他比电脑都好用。好吧，骗人的时候也还行——事实上那总让人惊叹，只要对象不是他。
但是现在……？
“不，我不是说这个。”埃德文故意又瞥了眼那个烙印，“我是说你的脊椎，或者神谕的？”
“……”
杰森把头盔夹在手臂下，关了灯往门外走。
“她不在这。”
埃德文跟上了去。
“你送她离开了？”
“……”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杰森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现在情况就很他妈奇怪。
一场谈话……或者说，一次闲聊。
好极了。
深更半夜，孤儿和孤儿。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他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多到能填满所有不眠之夜，和所有……回忆时间。
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和那些痛苦和折磨的回忆纠缠到天亮，然后开始下一项工作……
而不是在这，陪一个脑子缺根弦的小混蛋。
“……她很聪明，我不想她知道多余的事，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噢，所以你心软了，但是好吧，这是你的计划。”
“……”
杰森停下脚步，正要开口，就注意到这小混蛋目光游移，像是在走神。
他冷笑了一声：
“那你现在的计划是什么？”
埃德文一愣，侧头看向他：“我……”
才开了个头，话就没了下文，他微微皱着眉，脸上带着点迷茫，像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一样。
杰森挑眉。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小混蛋这副样子。
可惜没一会儿，埃德文就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向杰森。
“我想现在就出发。”
“——卢瑟，我要去见他。”
*
“现在距离我的起床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对于一个刚睁眼，就看见一个不请自来的陌生少年站在床尾的人来说，莱克斯·卢瑟的语气听上去过于温和了。
“你应该学会预约，孩子。而不是闯进来……”卢瑟转头看向倒在卧室门口的女人，“还打晕了我的保镖。”
“事实上，我预约过了。”埃德文转过身，给了他一个假笑，“就在刚刚。”
卢瑟打量着他的脸。
一个远没成年的孩子，打倒了茉西，还是在没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一个超能力者？还是……又一个外星人？
“我想我没收到这条消息。”
“所以我才说——‘刚刚’。”埃德文没继续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有兴趣听听我的事吗，卢瑟先生？”
相当明显的挑衅和示威。
卢瑟嗤笑了一声。
“这可不是谈话的好态度，你应该学一学什么是礼貌。”
然后，埃德文就感觉一个硬物顶到了他的头上。
“放轻松，小鬼。”
是茉西，她提前清醒了。
卢瑟不慌不忙地理了理睡衣的衣襟：“现在，你可以说说你的来意了。”
埃德文一笑：“好啊，没问题。”
话音刚落，卧室里忽地黑了下来。
卢瑟皱紧眉，喊了一声：“茉西。”
然而，他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双发着淡蓝色光的眼睛出现在了房间里。
接着，同样的事情就发生了在茉西身上——那双眼睛的主人把枪抵到了她的头上。
“离他远点。”他说。
“或者，我在你头上开一两个洞，然后你就可以给你老板省下一笔工资了。”
听到这个经过电子过滤器扭曲的声音，卢瑟挑了挑眉。
这种做法似乎和某个出名的披风斗士一模一样。
“怎么，你也是哥谭那只蝙蝠的粉丝？”他看了眼骑士的头盔，随口问道。
骑士笑了，然后用另一把枪指向了卢瑟：“不，我是某种更为糟糕的东西。”*
卢瑟语气讥讽地说：“那你就该……”
才说了一半，突然响起“吱嘎”一声，是埃德文拖了张椅子坐下。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被打断了话头，黑着脸的卢瑟：
“现在，我们能谈了吗？”
“毕竟这是一次‘正规’交易，而且我也从不崇尚暴力。”
卢瑟这会儿也猜出了这两人的身份，语气不悦地说：“我知道，你就是那个……从其他世界来的实验体。”
埃德文眨了眨眼睛，仰起头问身后的骑士：“你和他是这么说的？”
“没有……”
“我是这么猜测的而已，你的——”卢瑟打断了骑士，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埃德文的手腕，“手环，那是‘我’做的，对吗。”
“显而易见。”埃德文卷起袖子，不躲不闪地把那个手环完全暴露在他眼前，“你做过一样的？”
卢瑟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后，就兴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
“没有。”
“噢，”埃德文恍然，“所以，你感兴趣的不是这个……嗯……稳定器，而是我让我来到这里的东西。”
卢瑟哼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见他这个反应，埃德文眯了眯眼睛。
——这就好办了。
“在来这前，我遇到了一个来自未来的人，他在我身体里放了一些他的……‘科技’。”
他扫过身上当时受伤的位置，表情冰冷，但再抬头时，就又恢复了正常。
“未来？”
见卢瑟起了兴趣，埃德文头也不回地抬了抬手，示意骑士收枪。
“现在说这些还早，让我们先来谈谈正题吧。”
眼前的这个卢瑟，和他认识的那个差别不大，即便现在他们没有本质上的冲突，但……这不代表不会动手脚，埃德文想，如果换成是他，他也一定会做点什么。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往椅背上一靠，“说起来，莱克斯集团的军火部是不是打算抬价了？我听说是……抬百分之十？”
这一刻，卢瑟才算是真切地感觉到了来自埃德文的威胁。
“看来我需要对安保系统进行升级了。”
“没关系，我其实不太在意这一点。”
他是从最近的资金流动上算出来的，又不是黑进了莱克斯集团的电脑系统。
“……”
接下来，骑士就见到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表演”。
几句话的工夫，埃德文就和刚刚完全不一样了，也和先前套话的时候，那种故意示弱的样子不一样。
现在的小混蛋，更像是那次他在通讯里听见的样子——高高在上，锋芒毕露，让人完全不敢轻视，好像什么都尽在掌握。
但想到基地里，那些已经被对方塞满情报，甚至还有可能被动过手脚的电脑，骑士才发现自己好像……对这个小骗子太放心了。
“……”
大概过去了五六分钟的时间，这场基本上只有一人尽兴的“谈话”才算是接近了尾声。
埃德文观察着卢瑟的反应，然后毫不客气地提出了最后一个条件：“再多百分之二，我就告诉你那个人的名字。”
闻言，卢瑟哼笑一声，神色莫名。
“你最好祈祷结果不会让我失望。”
“当然。”
反正再不济还有红灯戒，实在不行就直接处理掉。
埃德文藏起所有的危险言论，满脸真诚地点了点头。
“现在，我想我们可以开始你感兴趣的那个附加项目了。”
*
一切谈妥后，在跟着卢瑟去往他实验室的路上，埃德文突然拍了拍骑士的手臂。
骑士侧头，就见他又是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这是他能够回去的关键性的一步，所以即便表面上维持着冷静，心里也还是会忍不住焦虑。
现在这样，就是最直观的表现——他的话变多了。
“我还以为你会绑了他的二把手，然后把手机塞进尸体的嘴里扔到他床前。*”
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太一样，现在他的嗓音稍微沉了点，但仍是带着明显的稚气。
骑士愣了下，随即嗤笑了一声，语气半是嘲讽地说：“好主意，而我还以为你是想正常交易。”
“这是个玩笑。”
“是的，我知道，所以我笑了。”骑士顿了顿，说，“现在也只是比原定时间早了十几个小时。”
埃德文不以为然：“卢瑟不会迟迟都不定下时间，他既然这么做，就说明他没想认真交易。”
“所以你选择挑衅他，在你马上要躺进他实验室里的时候。”
闻言，埃德文露出个笑来。
“别担心。”
他的语气笃定，像是在说一个真理。
“只要我计划里没有的，那就不会发生。”